第75節(jié)
陸聞別“嗯”了一聲,只字不提能不能進(jìn)去坐坐的話,也不問她送貓進(jìn)去后還會不會出來,只是靜靜站在原地。 談聽瑟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卻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偶然撞見,他是不是會一直站在外面等著,也不說自己來過? 她又驀地想起了剛才那通電話,腳下的步子越來越慢,心里不知道為了什么朦朧的東西在搖擺不定。 “小瑟?!彼鋈坏雎?。 談聽瑟腳步立刻頓住,遲疑兩秒后回過頭。 陸聞別臉上看不出什么,但她卻覺得他眉眼上無端蒙上了一層陰翳。 他定定地看著她,“她又給你打電話了?” 明明是個問句,尾音卻上揚得很敷衍,仿佛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她脫口而出:“沒有。” 陸聞別眉梢動了動,那層陰翳散開,他別開眼無奈地嘆了口氣,又了然地望著她,“就一個‘她’字,你怎么知道我說的是誰?” 第59章 就因為我? 因為你,還不夠嗎?…… 談聽瑟僵住。 “她跟你說了什么?”陸聞別問。 “你怎么知道她給我打了電話?”她垂眸撥弄了幾下懷里貓咪的耳朵, 真藍(lán)舒服得瞇起眼,頓時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好在懷里有一只貓,就像人處于不自在的環(huán)境中時有手機(jī)一樣, 能夠一定程度上消除這種不自在, 給自己一點底氣。 陸聞別默然,心里忽然難得煩躁起來, 卻控制著沒讓情緒在臉上表現(xiàn)出來。 “你們既然不是男女朋友,那為什么還這么護(hù)著她?就算她是談敬的女兒凡事也要有個限度吧?到底誰才跟你是一家人?” ——這是秦安文的原話。 她打電話來問他和談聽瑟的關(guān)系, 還篤定他們不是男女朋友, 肯定是因為知道了什么。而能讓她獲取到這種信息的人只有一個。 這個人現(xiàn)在就抱著一只貓站在離他幾米遠(yuǎn)的地方, 但他清楚, 他們之間真正的距離并不是上前幾步就觸手可及。 而眼下,談聽瑟甚至可能被秦安文的這些言行越推越遠(yuǎn)。 一想到這一點, 他只覺得惱怒、無力。 “她又說了什么?”陸聞別不答反問,“讓你承認(rèn)和諾埃在談戀愛?” “你怎么知道?”談聽瑟睜大眼。 “不難猜,這是她會想出來的公關(guān)方式。你沒答應(yīng)吧?” “我怎么可能答應(yīng)!”她想也不想就反駁, 看到他漠然平靜的表情時又有點怔然,忍不住問, “你們……一直這么相處嗎?” 他稍顯意外地抬眸, “她還說了別的?” 談聽瑟被他敏銳的洞察力弄得猝不及防, 愣了愣才迅速搖頭否認(rèn), “沒有?!?/br> 她不太想提起秦安文的那套說辭, 畢竟說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唯一的反面作用大概就是讓陸聞別生氣或者難堪。 意識到自己在若有似無地維護(hù)著他的感受, 談聽瑟反而難受起來,但是又說不出這種模模糊糊的難受是因為什么。 “沒必要隱瞞。相反,你告訴了我, 我才能想辦法處理?!?/br> 她意識到想含糊過去似乎有點困難,努力想了想,腦子里忽然靈光一現(xiàn),“她說你要和她丈夫進(jìn)行商業(yè)合作了,如果是真的,你幫我是不是會影響陸氏?” “合作?”陸聞別嗤笑,微微側(cè)開臉,沒讓她看見眼里這份不屬于她的冷意,“我沒有跟她合作的打算,即便有,現(xiàn)在也不可能再繼續(xù)?!?/br> “就因為……我?”談聽瑟難以置信。 他眼眸微動,重新和她四目相對,眼中包含的意味太深太重,讓沉在光線微黯處的深茶色眼瞳像潛入深潭,將他的情緒掩埋。 視線交織,半晌,陸聞別微微一笑,“不夠嗎?” 因為你,還不夠嗎? 這個道理,他現(xiàn)在只后悔自己明白得太晚。當(dāng)初的一個錯誤抉擇,現(xiàn)在需要用太多東西去彌補,甚至也得不到想要的結(jié)果。 談聽瑟呆住,心跳仿佛漏了半拍,下一秒重新在連貫的跳動中加速。嘩啦啦的血流聲沖過耳膜,掀起一陣急促鼓動的脈搏。 她竭力轉(zhuǎn)開沉甸甸的視線,從他的目光中艱難抽身。 腦海里空空如也,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能說什么,最終沉默下來。 兩人相對無言,走廊上格外安靜。 陸聞別忽略了心里的酸澀,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面前的年輕女人,唇角難以察覺地輕輕抬了抬。 雖然只是沉默,但也比之前尖銳的反擊與質(zhì)問好太多了,不是嗎。 他垂眸笑笑,開口淡淡將沉默的一頁揭過,“以后她的電話不用再接。這件事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處理好?!?/br> 她一言不發(fā)地點了點頭。 “不過,在事情處理好之前你一個人出門不太安全,所以從現(xiàn)在起,我會接送你?!?/br> 聞言,談聽瑟愣住,全部注意力都轉(zhuǎn)而集中到了他剛說的那句話上。 不安全?接送?有那么夸張嗎……? 她突然想到他說是為了自己才來巴黎,于是一句“你沒別的事要忙嗎”就這么咽了回去,“不用了,我自己開車或者打車都很安全?!?/br> “你不怕諾埃被逼急了做出什么事來?” “……他沒這么蠢吧?!彼Z氣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轉(zhuǎn)而強調(diào),“我每天很早就會去劇院,晚上也很晚才回來?!?/br> 她連著強調(diào)了兩個“很”。 陸聞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就更要接送你了?!?/br> 談聽瑟一噎,有點懊惱,“這種事都不需要考慮我的意見嗎?你自以為是地做了決定我就必須要接受?” “小瑟。”他語調(diào)格外認(rèn)真地叫她的名字,眉眼間的神色平靜嚴(yán)肅。 她張了張嘴,在他這種語氣和神態(tài)下變得格外沒有抵抗力,胸腔里莫名軟綿綿的,讓她像一只漏氣的氣球那樣頓時焉了下去,只能訕訕地別開眼。 “我是真的在為你的安全考慮?!彼f。 談聽瑟雙手被貓高于人類的體溫暖得發(fā)燙,而且這溫度似乎有向臉頰和耳朵攀爬的趨勢。她舔了舔唇,渾身都因為窘迫而緊繃,最后低聲飛快說了聲“對不起”。 “不用道歉,怪我沒說清楚?!标懧剟e又往她面前走了兩步,然后站定,“只是接送而已,其他時候我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br> “我不是這個意——”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談聽瑟猛然收聲。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無聲笑笑,忽然垂眸瞥向她懷里的貓,“取好名字了?” 她順勢點點頭,當(dāng)作剛才什么也沒發(fā)生。 “叫什么?”他格外有耐心和興趣似地追問。 談聽瑟張了張嘴,表情卻僵住了。 “怎么了?”陸聞別挑了挑眉梢。 她目光飄忽,一低頭正好看到真藍(lán)仰頭看著自己,那雙貓眼圓圓的,瞳孔周圍是蔓延開的藍(lán)色。 明明取這個名字是既覺得貼切,又能敷衍一下陸聞別,沒想到現(xiàn)在卻莫名覺得怪羞恥的,有點說不出口。 “真藍(lán)?!彼仓^皮含糊道。 他頓了頓,“什么?” “名字叫真藍(lán),眼睛真藍(lán)的那個‘真藍(lán)’?!?/br> 說完的瞬間,談聽瑟抱著貓的兩只手都僵硬了,只想立刻轉(zhuǎn)身回家關(guān)門,一口氣逃離現(xiàn)場。 片刻后,頭頂落下一聲輕笑。 “笑什么?”她努力板著臉抬起頭,挑釁似地瞪他一眼,“不是你讓我取名字的嗎?” 陸聞別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笑你可愛。” 說著,還嫌不夠似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只不過觸及她訝異與氣惱的視線時又從善如流地把手抬了起來,似笑非笑地拿遠(yuǎn)。 “你別說這種話,也別做這種動作。”談聽瑟后背發(fā)燙,氣急敗壞地后退兩步。 然后后背的熱度驀然涌了上來,在她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占領(lǐng)臉頰、耳朵與迅速搏動的心臟。 她徹底慌了,根本不知道在對方做這種事的時候自己該怎么辦。 但至少該劃清界限、保持距離才對吧? 陸聞別手在半空頓了頓,轉(zhuǎn)而微微放低,似乎是想去摸她懷里的貓。 下一秒,真藍(lán)抬起雪白的爪子在空中刨了幾下,顯然是不歡迎他這會兒來摸自己。 “真藍(lán)。”談聽瑟輕輕喊了一聲。 “喵嗚?!闭嫠{(lán)拼命往她懷里鉆。 她差點沒抱住,手忙腳亂地把它重新?lián)苹貋肀Ш?,接著就聽見陸聞別又低笑一聲,“人不讓我碰,現(xiàn)在我的貓也不讓我碰了?!?/br> “你自己要把貓送過來的?!彼龑擂蔚爻读顺洞浇?,低聲嘀咕。 “談小姐。”一個男店員忽然走到門外,“貓爬架已經(jīng)安裝好了,就放在您指定的位置上,您看還有什么其他的需要我們幫忙嗎?” 談聽瑟獲救似地轉(zhuǎn)過身,“沒有了,謝謝?!?/br> “不客氣,那我們這就收拾東西走了?!?/br> “好?!彼贿咟c頭一邊往回走,走了幾步又遲疑地回頭,去看仍停在原地的陸聞別。 她目光只在他臉上停了一瞬,然后就被燙了似地移到旁邊,不自在地開口道:“謝謝你……讓人送東西過來,我先進(jìn)去了?!?/br> “嗯。進(jìn)去吧?!?/br> 談聽瑟側(cè)身避開兩個走出來的店員,抱著真藍(lán)進(jìn)門、關(guān)門。 背靠著門板數(shù)秒之后,她如釋重負(fù)地呼出一口氣,彎腰將貓放到地上。真藍(lán)邁開四條腿跑到客廳多出來的那些陳設(shè)旁邊四處聞聞,又蹭來蹭去地標(biāo)記地盤。 她心不在焉地看著,分神留意著門外的動靜。然而這套公寓的隔音效果太好,外面的聲音一點也聽不見。 反正肯定走了。 談聽瑟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剛才的某些對話,忙閉了閉眼把男人的語氣和表情拋在腦后,心慌意亂地在客廳里轉(zhuǎn)了兩個來回,煩躁又漫無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