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說的都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我沒興趣再聽?！?/br>
    “可是，可是你也知道最近有很多關(guān)于我、關(guān)于謝家的流言蜚語……”

    “是嗎?！彼?，“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咖啡廳里頓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談聽瑟怔怔地看著謝恬慘白的臉色，一瞬間有點快意，接著心臟卻像被涼水刺激得收縮幾下，慢慢冷卻下來。

    她目光遲疑著移到陸聞別身上，恰巧這時他忽然抬眸望了過來。

    隔著兩三米的距離，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掃過她們一小群人，很像是大人在房門外抓到了幾個偷聽的孩子。

    原本眾人正悄悄看著熱鬧，這下都不敢說話了。

    談聽瑟坐在同伴間，緊張不安地吞咽了一下。

    最終，陸聞別目光定格在了她臉上。

    “看什么？”他把西裝外套搭在小臂上，手插進(jìn)褲袋。襯衣領(lǐng)口散著兩顆扣子的模樣雖然顯得隨意，但比起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他更多了一些看不透的沉穩(wěn)與閱歷。

    這種男人的特別關(guān)注，對于少女或年輕女人來說，是令人怦然心動的虛榮與雀躍。

    除了談聽瑟，幾個人都不安又興奮地面面相覷，不確定到底是在和她們說話，還是在問她們之中的誰。

    談聽瑟輕抿著唇，假裝依舊鎮(zhèn)定地回應(yīng)他的視線，指尖卻用力抵住掌心。

    終于，周圍的同伴都發(fā)現(xiàn)了端倪，齊齊看向她后又轉(zhuǎn)頭去看陸聞別，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打轉(zhuǎn)，滿臉都是好奇與催促。

    謝恬臉色青紅交替，最后咬著牙一陣風(fēng)似地推門離開。

    談聽瑟沒有余力再去關(guān)注謝恬，也沒有回應(yīng)同伴們的疑問。她下頜微收，努力做出一副坦然的模樣，好像和他一點也不熟似的。

    陸聞別見狀挑了挑眉，朝她略帶玩味地微微一笑。

    那一瞬間，她聽見了同伴輕輕吸氣的聲音，還有自己驟然回溫的心跳聲。

    第4章 十九歲   我可以戀愛，再過一年甚至可以……

    聚會結(jié)束后談聽瑟回了半山莊園，一路上她都在想下午的情形，陸聞別盯著她笑的模樣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那一刻在心底扎根發(fā)芽的幼苗忽然開始瘋長。

    她清楚自己喜歡他，喜歡到會做那種羞恥的夢，但今天卻是第一次產(chǎn)生關(guān)于以后、關(guān)于與他的可能性的想象。

    心事重重地吃完晚飯后她在臥室里來回踱步消食，準(zhǔn)備待會去游泳。走著走著卻又拿起手機(jī)點開了某個泳裝品牌的官網(wǎng)。

    瀏覽了商品圖后，她脫掉衣服站在鏡子前蹙眉打量自己，不時調(diào)整角度以便看得更清楚。

    她越看越覺得沮喪，深深的無力籠罩而來，又懨懨地將衣服穿了回去。正整理著下擺，江蘊忽然發(fā)來兩條微信消息。

    ［聽瑟，我覺得這套泳衣特別適合你。你把尺碼發(fā)給我，我送你呀。］

    ［圖片］

    分體比基尼胸前和臀邊都有略顯體積感的剪裁，系帶卻又只是細(xì)細(xì)的幾根，視覺上和豐盈的胸.臀對比強(qiáng)烈，好看又不至于太暴露。

    談聽瑟驀地心動，對著鏡子設(shè)想了一下自己穿上的樣子，最后一咬牙發(fā)了個笑臉過去：好啊，謝謝你。

    ［不客氣哦。］

    得到回復(fù)后，她翻出某品牌sa的聯(lián)系方式訂了一對耳環(huán)，準(zhǔn)備以此作為回禮送給江蘊。

    ……

    在度假村住的這一周里談聽瑟從沒有在晚上游過泳，下了水之后才發(fā)現(xiàn)實在太冷。

    練了一個小時，她裹著浴袍回到臥室洗去一身的寒意，踏出浴室時有些頭暈。本以為是憋氣訓(xùn)練太久加上洗澡缺氧，結(jié)果第二天早上起來卻發(fā)起了低燒。

    前幾天才裝病過，現(xiàn)在再用這個理由停掉訓(xùn)練她總覺得心虛，于是沒告訴任何人自己發(fā)燒的事，像往常一樣去了練功房。

    月底她要去海城某場交流演出上表演一段獨舞，回到法國后還要參與芭蕾舞團(tuán)的選拔，因此訓(xùn)練的事不能掉以輕心。她面對著鏡子一遍遍練習(xí)，把身體的不適慢慢拋在腦后。

    揮鞭轉(zhuǎn)、阿拉貝斯克、足尖碎步……做過千百遍的動作已經(jīng)形成了肌rou記憶。老師曾經(jīng)不止一次夸贊她有靈氣，但她清楚僅僅有靈氣還不夠。

    她想追求完美。完美的技巧與靈氣結(jié)合才是最終目標(biāo)。

    注滿陽光的練功房朦朧空曠，被霧藍(lán)色練功服包裹的肢體輕巧地跳躍舒展，系在腰間的薄薄垂紗被掀起又落下。

    音樂演奏到末尾，三個躍至半空繃直雙腿的大跳后少女落地抬起單腿展開雙手，如同定格在八音盒上的女孩，陽光成了點綴的金箔。

    音樂休止。安靜幾秒，后門處忽然有人輕輕鼓掌。

    談聽瑟嚇了一跳，立刻轉(zhuǎn)身看向門口。

    男人屈腿靠著門框，對上她的視線后目光凝結(jié)片刻，隨即緩緩勾起唇角，沒吝嗇贊許，“跳得不錯?！?/br>
    她僵硬地收回手腳站在原地，胸膛還隨著未平復(fù)的呼吸起起伏伏。不知道是剛才轉(zhuǎn)頭太急還是受低燒影響，頭突然有點眩暈發(fā)沉。

    “……謝謝。”她別開臉，兩個字說得別扭生硬，干巴巴的，“你什么時候來的？”

    “五分鐘前。”陸聞別漫不經(jīng)心地垂眸看表。

    少女在空曠的室內(nèi)翩翩起舞，的確很有視覺沖擊力。他想起小時候犯渾搶了不知道哪家小姑娘的八音盒，擰壞了底座上的發(fā)條。八音盒上跳芭蕾舞的小女孩轉(zhuǎn)個不停，最后停下來再也轉(zhuǎn)不動了。

    “那你怎么不出聲？”

    “還要敲門才能進(jìn)來？”陸聞別瞥一眼大開的門，“門開著?！?/br>
    談聽瑟抹了抹鬢角的汗珠，默不作聲地走到一邊拉伸雙腿。聽見夸獎她是開心的，而且他的肯定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只是她不該如何向他表現(xiàn)這種開心。

    她又后悔沒把剛才那段跳得更好。

    “看一眼不犯法？”他笑了。

    “我又沒說你不可以看?！彼龎褐嚷曇魫瀽灥氐?，“你來是叫我游泳嗎？可是現(xiàn)在還沒——”

    “聞別？”外面忽然響起談敬的聲音，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談聽瑟驀地緊張起來，收腿站直了。

    “怎么在這兒？”談敬很快走到門口，表情有點意外。

    陸聞別側(cè)身，不緊不慢道：“剛才在客廳聽見音樂聲，就過來看看。”

    “看見小瑟跳舞了？這孩子也就在芭蕾上還有點天賦，跳得馬馬虎虎，比起她母親當(dāng)年還差得遠(yuǎn)?！?/br>
    她僵硬地支棱起唇角的笑，眉眼間的神色驟然乖順下來。

    陸聞別對談敬的話未置一詞，只說：“跳得很好。”

    談敬擺擺手，露出滿意的笑容。

    頂著父親威嚴(yán)的視線，談聽瑟只能軟著嗓音乖乖道：“……謝謝陸大哥?！?/br>
    【你在我面前，和在你父親面前，是兩副面孔。】

    陸聞別說過的話又浮現(xiàn)在耳畔，她羞恥地輕咬牙關(guān)。

    “不客氣?！蹦腥怂菩Ψ切Φ仄骋谎郏馕渡铋L。

    談敬對此一無所覺，“既然這樣，你就再好好跳一段給聞別看看，別給你母親丟臉。聞別，你也不用顧及她的面子，別讓她驕傲?！?/br>
    “爸?！闭劼犐詈粑拔摇矣悬c不舒服，今天能先不跳嗎？”

    她不想跳，不想以這種方式刻意地在他面前展示什么。而且現(xiàn)在身體負(fù)荷確實快到極限了。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談敬立刻冷了臉，礙于面子語氣還不算太差，“就當(dāng)是接著練習(xí)?！?/br>
    談聽瑟不敢去看陸聞別的表情，但本能地因為畏懼而屈服，匆匆轉(zhuǎn)身去放音樂。

    這次每個動作她都愈發(fā)緊張竭力地對待，可是越在意就越覺得吃力。就在她單腳踮立連續(xù)旋轉(zhuǎn)的中途，身體被眩暈與脫離感猛然影響重心與平衡，整個人驀地朝一旁歪倒踉蹌兩步，頭重腳輕地重重摔倒。

    談聽瑟手肘撐著地，耳朵里嗡嗡作響，像被玻璃罩罩住隔絕了聲音。

    她沒聽見談敬的斥責(zé)，但能想象他鐵青的臉。

    她臉色發(fā)白，抹去鬢角的冷汗后手腳并用地努力爬起來，扶著把桿轉(zhuǎn)過身，一個字也說不出。

    “幸好這次只有我和聞別兩個觀眾，不是舞臺上的正式演出，不然……”談敬忍了又忍，臉色難看至極，轉(zhuǎn)而對陸聞別道，“她平時不止這個水平，估計是你剛才夸她，讓她驕傲了?！?/br>
    “如果是在舞臺上，我不會讓自己犯這種錯誤?！闭劼犐X子一熱，脫口而出。

    “只有平時的功夫扎實了才能有這種底氣。”

    談敬這句話如同一把泥土，驟然撲滅她企圖復(fù)燃的自尊。臉頰迅速充血，因為難堪而漲紅。

    “你們父女倆談心，我這個外人看來不適合在場。”陸聞別忽然開口。

    “讓她自己接著練，”談敬別開臉擺了擺手，“我們?nèi)ゴ驎焊郀柗颉！?/br>
    “小瑟不是還要跟我學(xué)游泳？”

    談聽瑟倏地抬眸。

    “差點兒忘了。”談敬勉強(qiáng)笑笑，“那我自己去，一會一起吃頓飯。”

    見談敬離開，談聽瑟匆匆轉(zhuǎn)身去脫足尖鞋，起身時一陣眩暈，忙又扶住把桿站穩(wěn)。

    背后那束目光如芒刺背。

    她麻木地收拾好東西，穿好外套提著舞鞋朝門口走去。這次她走路時沒有平視前方，視野里只有男人筆挺的褲腿和一塵不染的鞋。

    他一直站在那里沒動。

    “我洗了澡換身衣服再來游泳?！苯?jīng)過陸聞別身側(cè)時，她語氣僵硬冷漠地開了口。

    下一秒手臂被男人猛地攥住。

    “你干什么！”談聽瑟往后踉蹌兩步，因為頭暈險些沒站穩(wěn)，“放開我！”

    “逞什么強(qiáng)？嗯？”他臉上的笑沒什么溫度。

    “我沒逞強(qiáng)?！?/br>
    陸聞別輕嗤，另一只手不算溫柔地碰了碰她額頭確認(rèn)體溫，“摔倒了說句病了不舒服，很難？”

    “我沒病，摔倒純粹是因為我自己功底差，跳不好?！闭劼犐牬笱劬Γ劾餄M是賭氣和倔強(qiáng)。

    話音剛落，眼眶就紅了。

    她立刻扭頭掙扎起來，孰料陸聞別手上攥得更緊，捏著她手腕一拽，“跟我發(fā)什么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