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孟思歸說:“對,我沒見過天花病?!边@孩子對各種疑難雜癥都異常熱衷。 “那你有沒有防護啊?掩住口鼻了沒有?”蕭彧問。 “掩是掩了。但我也可能傳染上了,所以不敢回來,怕把病帶回家?!泵纤細w說到這里,聲音有點變了,此刻他終于有點后怕了。 蕭彧說:“你別擔心,從現(xiàn)在開始,你需要蒙上布巾,不要直接跟人接觸,要求你們醫(yī)館的大夫和伙計都如此,每個來醫(yī)館的病人也必須要戴布巾蒙住口鼻。魚兒,你趕緊拿棉花和棉布過來,還要油紙,我教你怎么制作口罩。思歸你聽我說,我教你如何保護自己和他人?!?/br> 蕭彧雖然不是大夫,但對于呼吸道傳染病的防護還是體會深刻,因為他親身經(jīng)歷過人類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呼吸道傳染病疫情之一,就在他穿過來之前,疫情都尚未結束。 誰知道沒了新冠肺炎,竟然又在這里碰上了天花。 天花可要比新冠更為恐怖啊,尤其又是這樣的醫(yī)療條件。 蕭彧跟孟思歸詳盡而細致地說明了防治辦法,教他如何保護好自己。這樣的病,在沒有有效藥物的情況下,防比治顯然更為重要。 蕭彧跟孟思歸交代清楚后,又趕緊通知剛下朝的官員重新回來商議天花防治一事。 即日起,全城戒嚴,要求城內(nèi)百姓居家隔離,非事關民生情況,不得外出,出門者,必定要戴面巾防護。 蕭彧親自制定了一系列防護措施,要求官府將要求頒發(fā)下去,并且傳達給所有城內(nèi)百姓。街道也要撒石灰等消毒。 孟思歸說那位從北邊來的病人搭乘的船上有幾十人,他在客棧住了一夜,又在醫(yī)館待了兩日,密切接觸與次密切接觸過的人至少已經(jīng)有上百人了,船上那些同行的人恐怕早已有了感染者,一旦爆發(fā),后果不堪設想。 第122章 牛痘 官府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將病人住過的客棧和醫(yī)館都密切監(jiān)控起來, 就地隔離,不再允許人隨意進出。 與病人搭乘一條船的乘客以及與這些人的密切接觸者也全都找出來,統(tǒng)一隔離觀察。 城外的人也盡量杜絕進城, 蔬菜水果魚rou由官府統(tǒng)一采購, 再按等份分好, 挨家挨戶送貨上門,不能挑選,一份不夠買兩份, 兩份不夠多買幾份。 危機時刻,要求大家都能理解, 官差態(tài)度也盡量要好一點,食民俸祿,該為民辦事了。 防疫一事由蕭彧親自調(diào)控安排,孫非配合他的指令組織防疫活動。 官府集會活動都停止,包括上早朝、練兵,當前唯一要務便是控制疫情。 官兵二十四小時于街巷中巡邏, 百姓一旦出現(xiàn)有發(fā)熱、畏寒、乏力、皮膚斑疹丘疹等癥狀者, 都要第一時間跟官兵報備,進行隔離治療。 外來商船根據(jù)發(fā)船地點統(tǒng)一安排, 來自北邊的, 要進行隔離觀察, 其他地區(qū)的, 則要暫住船上等待疫情結束。 短短兩天時間內(nèi), 番禺城就完全進入了防疫狀態(tài),店鋪關門, 街上再無人隨意走動。 番禺城外的村莊也發(fā)布了通告, 這幾日有進城的, 都要進行居家隔離,一旦有發(fā)病癥狀,要匯報里正。由里正通知官府,官府安排治療觀察。 由于疫情發(fā)現(xiàn)得及時,蕭彧又足夠重視,防疫措施非常嚴格,天花疫情并沒有蔓延開來,只有客棧、醫(yī)館以及與零號病人同船的客商中出現(xiàn)了感染病例。 但這也足夠令人頭疼,因為天花無有效藥物,死亡率非常高,重癥天花幾乎是每三個人就會死一個。 自從發(fā)現(xiàn)天花疫情,蕭彧的心就揪著,因為思歸就在隔離的醫(yī)館,還跟零號病人有密切接觸,他是最容易被感染的人群。 這是呼吸道傳染病,就目前這種簡陋的防護辦法,他被感染上只會是時間問題。 思歸是他從小看到大的,至今還不到十六歲,孟洪就這么一個兒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怎么跟他交代。 就在無比焦慮之際,蕭彧猛然一拍腦袋,牛痘是天花的克星,人要是患了牛痘,就能對天花實現(xiàn)永久性的免疫,要是能找到牛痘,給思歸以及醫(yī)館的人種上,那就可以免疫天花了。 蕭彧急忙叫來裴凜之,跟他說明了情況:“你從軍中派人去尋找患了牛痘的牛,然后將病牛帶回來?!?/br> 裴凜之對牛痘治天花一事聞所未聞,說:“牛痘真的能治療天花?” 蕭彧說:“不能治,但是能防。在我們那里,天花是唯一被完全消滅掉的病毒,就是通過接種疫苗來防治的。等找到牛痘,就給醫(yī)館和客棧那些未患病的人都種上牛痘。我們也都種上,這樣就不用再擔心被天花傳染上了。而且只要種上牛痘,終身都不用再擔心患天花?!?/br> 裴凜之聞言趕緊說:“好,我馬上出去找牛。” “要患了牛痘的牛。”蕭彧說。 “知道。”裴凜之當即便出了門,去軍中挑選一隊精兵,騎上馬出城去尋找患牛痘的牛。 蕭彧有點擔心找不到合適的病牛,不過這是農(nóng)耕社會,牛是主要勞力,應該非常多,找?guī)最^病牛應該不難,只希望不要拖得太久,久則生變。 因為疫情,府上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家中,蕭彧也不上朝了,只是每天都要聽孫非匯報防疫情況。 大家都閑了下來,最開心的莫過于阿平,因為有人陪他玩了。 數(shù)月前,裴凜之讓人從白沙村帶了一批少年來番禺,大的十幾歲,最小的牛牛才九歲。 平時這些孩子除了在府中干活,還要去學塾上半日課,平時也沒多少時間陪阿平,現(xiàn)在疫情來了,課也停了,家里別提多熱鬧了。 只有吉海兄妹憂心忡忡,他們跟孟思歸感情最親厚,思歸現(xiàn)在正在涉險,怎能不叫人擔心。 上午,孫非又過來跟蕭彧匯報最新的疫情進展、今日濟安堂又有兩人發(fā)病,一位是醫(yī)館負責照顧病人的學徒,一位是坐診的大夫,他們跟病人接觸最多,被傳染上并不意外。 那位零號病人已經(jīng)全身皰疹,病情相當嚴重,服藥后效果也不明顯。 蕭彧得知思歸現(xiàn)在還是安全的,便稍稍放了些心,只希望能趕緊找到牛痘,盡快給大家接種上,減少發(fā)病的人數(shù)。 他從前廳回后院,剛跨進門,便碰上了吉海和魚兒兄妹:“陛下,師弟(思歸哥)沒事吧?” 蕭彧點點頭:“他現(xiàn)在沒事?!?/br> “那我能不能去看看他?”吉海問,“我遠遠地跟他說話,戴上面巾?!?/br> 蕭彧說:“現(xiàn)在城里已經(jīng)戒嚴了,你去了也幫不上任何忙,不要去給官差添亂了?!?/br> 魚兒說:“陛下不是讓裴將軍去找藥了嗎?我二哥去告訴思歸哥一聲,好讓他放心?!?/br> 蕭彧聞言:“也行。吉海你去吧,記住,千萬別走近了,遠遠地告訴他我們正在找解救大家的辦法,讓他別太擔心?!彼?,此刻思歸內(nèi)心該是多么無助與絕望,他還是個孩子呢,需要一點安慰,讓他知道他們沒有放棄他。 “好,我知道了,陛下。那我現(xiàn)在就去。”吉海說。 魚兒說:“等一下,二哥?!?/br> 魚兒一溜煙跑了,不多時回來,手里拿了一個小包袱:“這是我和小春姐做的包子,你帶一些給思歸哥吃,叫他別擔心,陛下和裴將軍一定會想辦法救大家的。他很快就能回來了。” 吉海接過包袱:“好,知道了。” 蕭彧側目打量魚兒,這小丫頭已經(jīng)知道體貼人了。 魚兒注意到蕭彧的目光:“陛下你看什么?” 蕭彧問:“魚兒今年多大了?” 魚兒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答了:“馬上就十三了。” 蕭彧呵呵笑起來:“是個大姑娘了,知道關心人了?!毙⊙绢^可能懷春了。 魚兒紅了臉,一跺腳:“陛下,人家還小呢?!鞭D身跑了。 蕭彧看著魚兒的背影,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還是個衣不蔽體的假小子,又黑又瘦,這才多久,已經(jīng)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不知不覺,他來這邊竟然這么多年了呢。蕭彧嘆了口氣,問身后的向陽:“向陽,你今年多大了?” 向陽說:“回陛下話,卑職今年二十五了。” 蕭彧感慨地仰頭看天:“時光真是流逝得特別快呢。” 向陽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發(fā)此感慨。 這時阿平飛奔而來:“郎君!”一下子便撲在他身上,抱住了他的雙腿。 蕭彧彎腰,將阿平抱了起來:“又在玩什么呢?弄得滿頭大汗?!?/br> 阿平摟著他的脖子:“哥哥們教我射箭。” “是嗎?射中了嗎?” “差一點?!?/br> 蕭彧哈哈笑:“那也很厲害了,下次一定能射中。” 裴凜之去了一整天,直到晚上都沒有回來。蕭彧有些擔心,不知道事情辦得順不順利。 晚上他獨自一人睡,沒叫阿平來陪他睡。向陽堅持要給他守夜,在他房里打地鋪,被吉海趕走了,他說著是師父囑咐的,他不敢違抗。 最后還是蕭彧開了口,讓向陽回去了,理由是他受過重傷,傷了根本,不宜睡地上,容易受寒。 這一夜蕭彧和吉海說了半宿話,都是從前在崖州的事,主要圍繞著思歸。 吉海安慰他:“陛下別擔心,師弟厲害著呢,他看了好多醫(yī)書,也救了很多病人,他肯定會治好天花的?!?/br> 蕭彧苦笑,看來他還是不知道天花有多兇險,不過他還真希望有人能夠治好天花。 翌日一大早,裴凜之就回來了。與他一同回來的還有三頭牛,他頭發(fā)還有點濕,形容有些憔悴,看樣子是連夜趕路,一宿沒睡。 “你連夜趕回來的?”蕭彧驚喜地問。 “是。陛下,這是我昨日找到的病牛,你看哪頭是患了牛痘的,我不認識?!迸釀C之說。 蕭彧也沒見過牛痘,他湊過去,看了看幾頭牛,其中一頭肚子滾圓,乳|房漲得有點大:“這頭牛是懷牛犢了?” “嗯,懷崽的母牛,脾氣有點大,陛下離遠一點。”裴凜之說。 蕭彧蹲在一旁,仔細觀察母牛肚子,乳|房上有潰爛的皰疹:“這個可能就是牛痘吧,我也沒見過。要不試試吧。你幫我從牛潰爛的地方弄一點膿液出來,我來做試驗?!?/br> 裴凜之看著他:“怎么做?” 蕭彧從裴凜之腰間取下匕首,抽出來,捋起袖子,準備在自己手臂上劃口子。 吉海和向陽幾個人嚇得心跳都快停了:“陛下!” 裴凜之一把將刀子奪過去:“你要做什么?” 蕭彧說:“種牛痘。將牛的膿液弄到我的身體里來?!?/br> 裴凜之顯得很生氣:“你怎么能在自己身上做試驗!” 蕭彧眨眨眼:“可牛痘就是這么種的。我先試試,如果可以,你們都要種。” “不行!這事就算要拿人做試驗,那也該我們來做。我先來?!迸釀C之說著準備在自己身上劃拉口子。 吉海連忙將匕首搶過去:“師父,你不能做,讓我來,我來試。” 賴峰和向陽雖然不明就里,但都搶著自己來,絕對不能讓蕭彧和裴凜之涉險。 裴凜之說:“你們都別吵了。又死不了人,我先來吧。只要一道小口子便可以?” 蕭彧說:“對,一點小口子就可以,再將膿液涂上去。等會兒,讓我再看看?!逼鋵嵥睦镆矝]底,因為不確定到底是不是牛痘,萬一不是,是別的什么病,豈不是把裴凜之給害了。 裴凜之停下來看著他。 蕭彧說:“就這幾頭牛嗎?還有沒有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