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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帝師系統在線閱讀 - 155.狼跋

155.狼跋

    此為防盜章, 請v章購買比例達到50%后再看文  晉國。

    回曲沃的路, 比南河想象中多花了一些時間。已經行了幾天, 才剛到了曲沃附近。清晨朦朦天光展亮, 霧靄沉沉, 草葉甸甸綴滿快結冰的露霜。

    南河夢里還是初遇辛翳的那些往事,聽到外頭的腳步說話聲, 也在車中醒來,靠著車窗往外看。車馬??吭谝黄莸厣? 歲絨端著漆盤掀簾進來,道:“先生, 早食只有一些餅和葵菹, 還有魚醢。”

    南河連忙微笑:“可以,已經不少了。粟漿有么?“

    歲絨笑著拿起陶鬶, 放在案上:“有。我知道先生喜歡飲漿,就命人熱了粟漿?!?/br>
    南河早已適應這個時代的吃食, 雖然蒸餅又干又硬, 菹菜腌的太久了,但她也能吃下去不少。士兵正在扎營,騎兵帶馬去飲水歸來, 負責輜重的民兵因為速度慢,則提前半個時辰趕路,其他的普通士兵只是以一卒百人為一組, 各自收拾熄滅的篝火, 穿上兵甲起身準備出發(fā)。

    到了境內已無危急戰(zhàn)事, 不少士兵休息之后,都脫下了皮甲,露出了里頭五顏六色的自家衣物。

    南河靠著車窗,觀察了一圈。

    士兵整體的氛圍還是很不錯的,對于敗仗,眾士兵都沒有太過渙散。

    她正想著,軍隊也開始拔營上路,晉王似乎病情加重,在昨夜提前往曲沃趕回去了。他們走到午后時分,也看到了一些人煙和灰黃色的舊城墻。

    軍隊已經在路上一步步分散回了曲沃周邊的幾大軍營,到曲沃外,最后一部分隊伍駐扎在了城北,和她的馬車一起進入曲沃城內的只有一小支隊伍,看黑衣皮甲,應該都是晉王的近衛(wèi)親兵。

    馬車駛入城中,歲絨忍不住罵:“這都是什么破路,進了城里居然還是這樣的光景!我看那通到王宮里的大道,泥巴都被壓的溝壑墳起,還什么大國王城,都窮成什么樣了!”

    南城撐起身子來,朝車窗外瞧去。沿街是灰黃的土樓瓦房比屋連甍,雪堆在街角化作污水橫流,車馬貫穿其中,深色布衣的行人頂著冬季的烈日摩肩接轂,有些沽酒市脯的店門外也用竹竿撐著深色麻布蓬,遮擋雨水日曬。

    街邊似乎也有餓死凍死之人,行人視若無睹,只是偶爾在他們擋道是踹開或者踩過去。

    這種景象,她也在不止一座城中見了,就算是稷下學宮外,那富饒的臨淄城內,也是有不少凍死骨。

    大概是這年頭的常態(tài)……

    往前再走行人少了,他們離宮城近了。

    這座黃禿禿的城市有一座石土筑成的宮城,車馬駛入外宮城墻,停在了內宮廣場之上?;蛟S是還要換車,那些護送他們入都的將士也要離開,歲絨扶她走下車來。

    眼前這座宮城,南河曾在幾年前登上過。

    它年代久遠,巍峨高大的仿佛是一座山石被人掏空,雕刻成了這樣一座樓閣高聳的王宮。幾乎只有木材與山石組成的土色宮城,屋檐上有些雜草,走入宮城的樓梯上石磚損崩,都證明了這座宮城的年份和經歷。

    她仰頭一望,仿佛太陽都是掛在那最高的宮殿檐角下,背光讓這座大城只留下了一個龐然的輪廓。

    晉都曲沃,曲沃云臺。

    她在幾年前還親自出使晉國,來到曲沃拜見晉王,請求楚晉二國交好。她那時候也提著衣擺,走過曲沃宮城石磚破損的樓梯,仰望過晉宮頭頂的太陽。

    只是這一次的交好最終被破壞,才有了辛翳出征晉國,爭奪河間之地的這場戰(zhàn)役。

    晉國的王宮,大抵是如今各國中年代最久也規(guī)模最大的了。

    人稱云臺,正是因為它高聳入云,臺城最低處跳下來也足以摔得粉身碎骨,傳說云都是要從它的半腰飄過。

    樓臺不如楚宮那樣飄逸秀致,石制的建筑與臺階,灰黃的墻壁與黑色的屋瓦都讓它顯得雄偉卻也樸素。

    這座云臺,修建于曲沃代翼之后,曾見證過晉國最興盛繁榮的強大歲月,也曾見證過晉國被瓜分肢解的慘烈年代。

    晉被瓜分時,周王還在,列國只敢稱王公侯爵。因晉國內的氏族強大,六卿內斗,各路人馬都在占地封侯。

    周邊各國又聯手進犯,自然輕而易舉,直入曲沃。

    云臺在那些年燃燒過不少大火,火將那些土磚燎黑,燒成了陶,隨著百年風吹日曬,那一層被煙熏火燎的黑色痕跡又被刮成了土色。

    云臺也曾歷經幾次屠殺,聽說有一次是北邊的戎狄也來欺辱晉國,他們沒見過那么多布袍帛衣,竟然在屠殺后將千萬宮女侍從身上的衣服全扒下來帶走。

    晉國的城墻與樓梯上,躺遍了或白或紅的赤|裸尸體,斷肢散布,幼子嬌女盡被煮食。

    血浸飽了晉宮樓梯的土磚,時至今日,仿佛還有擦不去的血污。

    這每一塊血磚與火痕,都像是晉兵身上殘破黝黑的皮甲,見證了這個長壽王國的品性。

    晉國被瓜分數年后,恰逢周滅,天子王朝崩潰,神權禮法不再,只有弱衛(wèi)延續(xù)著所謂“正統血脈”,被擠到東土邊緣,各國都開始有了稱天子之心,時局大亂五十余年,晉國小宗趁勢而起。

    才給了晉國復國的機會。

    只是復國后,晉國沒有恢復當年霸權時期領土的一半,如今雖是不得不正視的強國,但境內卻一直過得艱難。晉國歷來堅韌樸實,復國五十余年,仍未重修過云臺,一直保持著歷經戰(zhàn)爭的模樣,只用紅漆在城墻宮室外繪下鳥獸龍紋,又有將士cao戈奮戰(zhàn)的畫像,以此來激勵晉人。

    他們車馬正從內宮城墻的連綿壁畫前緩緩經過,畫面上從山神占星開始,到周成王桐葉封弟建立晉國的故事。紅漆如血,講述了幾百年前晉國的光輝,斥貶了某幾位先王的昏庸無道,而后便是刀與火的的征途與淪落,終究到了晉穆候光復晉國,重登云臺。

    南河多年前曾摸著城墻走過一圈,心里畏懼也敬佩晉人,在歸國后曾與辛翳商議過對晉之法。

    晉宮側門也是一道通上云臺的樓梯,只是比正門更窄些,兩側有黑色皮夾的衛(wèi)兵戍守,側宮宮門外立著一群宮人,為首是一年輕中官,身材高大,眉毛濃密,一只眼上還有刀痕,顯然已經看不見了。

    他沉默的時候,顯得有些絕非善類的兇惡。

    若不是因為他做寺人打扮,南河幾乎以為他也是戍衛(wèi)的士兵。

    歲絨扶著南河走下馬車,那高大寺人帶著宮人迎了上來,躬身向她行禮:“奴之省,見過南姬。”

    南河:“晉王已經回宮了么?他身體可還好么?”

    之省微微一笑,右眼上的傷疤也一舒展,道:“晉王正要請南姬登臺會面?!?/br>
    南河略一點頭,和他一同走上不見頭的臺階。

    身后幾十個奴仆宮女悄然跟上,兩側將士向他們微微頷首。

    之省身子高大,為了顯得不比她高,落后了兩個臺階,躬身低頭的往上走。

    南姬身子弱,如此長一段樓梯,她歇了三回,在她休息的時候,之省喚了身后的奴仆過來,要奴仆趴下讓她坐著休息。

    南河擺了擺手:“不必,坐在這臺階中段,我會覺得自己可能不小心就摔下去。讓我再喘一口氣,我們就上去?!?/br>
    之省表情有些抱歉:“其實云臺有專人抬轎,但云臺有一規(guī)矩,第一次登臺,必須要自己親自登上去才行……”

    南河抬手:“聽說過。不要緊。”只是沒想到她要登兩回啊。

    最終在之省的攙扶下,南河終于登上云臺。只是這寺人頭上卻連薄汗也沒有。

    站在云臺高處,感覺幾乎能和遠處的山平視,將閃著金光的河流與村莊的渺渺炊煙盡收眼底,云臺在日光的映照下泛著黃光,也蒸騰著雨雪融化的濕氣,遠遠望去,確實像仙人居住的地方。

    之省帶她轉了個彎,向最高大的主宮而去。南河她甚至還記得自己多年前來晉宮時候的布局。

    一行人繞過廊下,沒進晉王的院子之前,就先聞到了一股藥味。

    看來很可能是路上晉王的傷勢有些惡化了,才被提前送回了曲沃。

    當兩側深紅色曲裾的宮女推開門,屋里的藥味青煙涌出來,云臺上的明烈日光似乎半分都沒照進屋里,層層疊疊的深色帷幔被挽起,深處一片晦暗,高床外罩著一層透著銀光的紗簾,除了十幾盞老舊的立鳥銅燈,那層銀色的紗簾仿佛是屋內唯一像宮廷的奢侈品。

    一個少年正跪坐腳踏邊,手里端著藥小心的喂給晉王。

    晉王看見她,撐著身子坐起來,吃力道:“之省,你先退下?!?/br>
    之省躬身作揖朝后退去,也把歲絨請了出去。宮人關上門,南河往前走,才看到晉王身邊的少年緩緩站起身來。

    這就是太子舒么?

    她的眼睛漸漸適應了昏暗的房間,晉王朝她伸出手,那少年也轉過臉來。

    南河走近兩步,陡然腳步一頓。

    她看清了晉王身邊那位少年的容貌。

    淡眉垂眼,濃眉膚白,溫潤秀逸,姿態(tài)行止中卻處處都體現了一個大國太子的禮節(jié)和典雅。

    若不是鬢若刀裁,身姿舉動都更像男子,幾乎與她相貌一模一樣!

    晉王哽咽不已:“暄,靠過些來?!?/br>
    南河心下暗驚,挪動了幾下腳步,心下思索后,只是跪在腳踏邊,抬袖低頭道:“南姬見過晉王。見過……太子舒?!?/br>
    晉王微笑:“快,舒兒,這是暄。”

    南河轉過臉去,心頭一震,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性,連忙對公子舒略一行禮。

    舒放下碗,躬身向她深深回禮,臉上顯露出半分茫然。

    晉王看她靠近,輕聲道:“暄,摘下你的面具來?!?/br>
    南河心底已經明白了不少:看來,她或許真的是晉王的女兒。

    而且很可能還和太子舒是雙胞胎。

    那晉王還想讓她與太子舒成婚的理由,怕是只有一個……

    這樣想著,南河還是摘下了面具,公子舒倒吸了一口氣。

    公子舒:“阿翁……你為何從未說過我有這樣一個女弟?”

    南河仔細凝視他的面容,又看向他的脖頸,肩膀與雙手。她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對此再熟悉不過了。

    南河輕笑:“我也從未知道,我有這樣一個女兄?!?/br>
    遠處幾乎一成不變的風景,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來到一個低水準農業(yè)文明社會。這樣的自然風光,怕是會持續(xù)到入曲沃之前。

    曲沃這個名字對于南河來說,能說上來不少圍繞它的的典故與歷史,但這個世界,卻與真實的歷史相去甚遠。

    其實南河在被卷入帝師任務之前,她的職業(yè)也是個剛入行的高中教師。

    她是歷史系出身,碩士是在一所知名高校研究古代典籍,她本意是繼續(xù)深造,但后來卻沒再做研究。

    她回了老家,做了一所普通高中的歷史老師。

    這其實并非她本意。家里就想讓她找個體制內的工作,她對這份工作,怎么說也是有點抵觸的。

    或許是因為她不太喜歡這行,她也迅速升為讓學生最咬牙切齒的老師。

    她當老師期間,有兩大快事:

    一,是看學霸們拿著凄慘可憐的成績單;

    二,是十分鐘講完考點,用三十分鐘來繞著考點漫天扯淡歷史,等學渣們都放下手機和抽屜里的辣條,抬頭聽得聚精會神的時候,她聽著下課鈴咧嘴一笑:欲知后事,自己查去。

    而后在一群學霸學渣捶胸頓足的哀嚎之中,施施然回辦公室看劇。

    她在辦公室里也不太受歡迎。

    她也是關系硬,人也浪,備課做得好腦子又靈光,上課基本不帶書,在辦公室里也不太干正事兒,就是偶爾其他科老師沒來的時候,她去給帶帶英語和語文。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不討喜,再加上她心理活動雖然多,臉上慣常是一副耷拉著眼皮半死不活的沒精神模樣,看著也就不討人喜歡。

    卻沒想到那一年學生給最喜歡的老師投票的時候,她一個副科老師竟然也名列前茅。

    她也好奇起來,忍不住在評比之后的課上問起來:“是不是因為我天天上課瞎扯淡,你們聽故事聽的開心了,就都給我投票了?就我平時月考小測虐你們那樣,你們是受虐狂么?”

    一群大孩子聽她這么問,在下頭笑鬧起來。

    看到她是真的好奇想問,戴著眼鏡的班長小姑娘居然舉手,有點不太好意思的說:“我不知道別人是為什么。我是因為那次要參加辯論,因為辯論的話題跟歷史有關,我就把辯論稿發(fā)給你讓你幫我看了。”

    她不可思議:“就這點小事?”

    班長臉更紅了:“老師你當時跟我說你電腦壞了,要去網吧改。我知道你跟我住在一條街上,我下樓路過那家網吧的時候忍不住進去看了一眼……然后我就看見你在一群抽著煙玩吃雞的人里頭,在戴著耳機給我一字一句改辯論稿……”

    她被說得也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臉撒謊道:“我、我那是正好在網吧玩游戲,順便,順便給你改了?!?/br>
    班里最后一排有點胖的那個單親孩子也舉手了:“我、我是因為我過生日的時候,老師送了我一個蛋糕,還用奶油給我擠了個年齡的數字。”

    她有點坐立不安了:“那怎么能叫生日蛋糕啊,就是我早上在西點店買的沒吃完的小紙杯蛋糕,那個奶油,其實是我摳得奧利奧里面的奶油,拿勺子給弄出來的數字,丑死了。你們也知道,我一個副科老師,比較閑嘛……”

    一群人倒是對自己投票的理由說的都有理有據。

    她承認自己是閑得慌,天天沒事兒就在學校里瞎逛游,逛完了就觀察這群孩子們,幫幫他們——主要是她沒別的事兒啊。

    這票投給她,她覺得那些累死累活的班主任實在是太委屈了。

    最后,沒想到那個讓她虐的幾次惱羞成怒的學霸學習委員,居然也舉手站了起來,他扶了扶眼睛:“咳咳,這兩次期末,我們班的歷史成績都是第一。雖然是副科,但是直接讓我們班平均分也比別的班高出來了一點?!?/br>
    她平日厚臉皮的厲害,或許那天她真的臉紅了,撓頭抓腮,半天憋出了一句:”總之,下個學期,你們不許投我,投你們班主任老馬啊,他多累啊,天天管你們這幫熊孩子!“

    一群孩子們竟笑起來:“要是這個評比給發(fā)獎金,我們肯定投老馬,讓他拿錢給自己買套新西裝。要是沒錢拿,那我們就隨便投了唄?!?/br>
    她竟也真的品出做老師這行的滋味來。

    像老馬年輕的時候,也是名校出身前途無量,而且聽說外頭教育機構重金挖他,他都沒出去,是不是也是有點喜歡上在學校里了?

    過了沒兩年,學校就想安排她開始學著做班主任了,她想了半天,還是默默刪掉了辦公室電腦里的電影和美劇,決定試一試這吃力不討好的活。

    就在那個暑假,她的高中同學也組織了一場聚會。

    她也算是當年高中班里天天逃課名列前茅的大學霸,然而聚會之上,同學們有的當了大老板,有的開了創(chuàng)業(yè)公司,網紅、科研人員、精英工程師都一大堆,她反而成了其中最灰不溜秋的那個。

    若是擱在兩年前,她估計心里早就憤憤不平,恨自己選錯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