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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帝師系統(tǒng)在線閱讀 - 4.樛木

4.樛木

    南河的臉色全被面具遮住了,樂莜還在往下說:“不過師瀧跟我說,荀君相貌遠(yuǎn)不如他,更別提像彌子瑕那樣明珠在側(cè),朗然照人了。楚地多出美人,那樣平凡的樣貌,又怎么能得到楚王的寵愛呢。”

    南河咬牙:師瀧這家伙,不就是長得比她當(dāng)年好一點,總因那點姿色而沾沾自喜,兩人多次交鋒他都略占下風(fēng),竟在晉國內(nèi)還編排起她的相貌來了。

    樂莜:“不過這次打仗,我可見到楚王了。嘖……長得太漂亮了點,好看的都嚇人!不過倒也不是太女人。像你這樣的小姑娘,見了他一定把持不住?!?/br>
    南河:我對著那個熊孩子八年了,有什么把持不住的——

    樂莜:“但他都長得這么皮嫩驕矜的,我都懷疑他才是那個男嬖。畢竟荀君將楚王養(yǎng)大,說不定也在背后一直控制著他。若不是晉王病重,我們理應(yīng)趁著荀君病死反擊楚國啊。不過,聽快報說楚王在為荀君殯殮后大病不起,在宮中拒不見人……也不能對我們出手了?!?/br>
    南河一愣:他病了?假的吧……

    他幼時經(jīng)常裝病,只為了少讀書少見她,大了之后就再也沒生過病了。怎么她不在了,再也沒人揪著他小辮子逼他讀書了,他卻病了?

    他正跟南河在這兒胡扯,她都快聽不下去的時候,帳外一個衛(wèi)兵躬身進(jìn)來道:“將軍,相邦到了?!?/br>
    相邦也相當(dāng)于楚國的令尹,都是文官中權(quán)力最大的,相當(dāng)于后世的丞相。只是北方官制遵循西周那一套,所以都稱相邦;而楚國自有一套荊楚官制,因此稱為令尹。

    樂莜神色有些動搖,連忙站起身來,沒片刻,就見到一個二十四五歲的男子穿著深衣,風(fēng)塵仆仆的走了進(jìn)來。

    樂莜:“師瀧,你怎么不留在曲沃,到這兒來了?!?/br>
    師瀧站在內(nèi)帳,對著樂莜很敷衍的一抬手算作行禮,又看了一眼南河,愣了一下:“這面具,南公是以后不再出山了么?”

    南河:正說著呢,熟人就到了。

    她習(xí)慣性的行了男子禮節(jié),師瀧也沒在意,她道:“是。只可惜姎1并不會醫(yī)術(shù),隨從歲絨跟隨南公學(xué)過醫(yī)術(shù),已經(jīng)讓她替晉王處理傷口了?!?/br>
    師瀧比她原先的身份小兩歲,幾年前她出使晉國的時候,正是師瀧剛?cè)胧送緧渎额^角之時。那時候,鋒芒畢露的師瀧在北方諸國有了些名氣,也得意了許久,就在跟她對決的時候第一次栽了跟頭。

    師瀧怕是就咬牙切齒記恨上了那一回,說不定聽說她死了都能在家擺筵歡飲。

    他濃眉下頭偏生長了一雙桃花眼,面上的半分輕浮被那雙眉毛的英氣壓下去了幾分,樣貌確實相當(dāng)養(yǎng)眼,再加上性格輕狂又敢言,雖然喜說大話卻也有真本事。吹過的牛逼多,打臉的次數(shù)卻很少。

    但這家伙若有六七分容貌,就有十分的自戀,就這會兒,竟然還嗅到他身上有一絲淡淡的酒味,看來晉王傷病也沒能阻止他路上喝點小酒啊。

    樂莜也皺了皺眉,道:“你不去看一看晉王么?”

    師瀧瞥了他一眼:“我看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血,要不是喝點酒壓一下,我都不敢邁進(jìn)這屋里來。怎么樣?你就沒話與我說?”

    樂莜與他顯然極為熟悉,訥訥道:“我能有什么話啊說?!?/br>
    師瀧:“告書呢?既然南姬到了,就說明晉王不會出大事。理應(yīng)將告書銷毀?!?/br>
    樂莜呆了一下,竟勃然大怒:“你在我軍中竟也有細(xì)作眼線!是那史官?還是旁人?”

    相比于樂莜的簡單,師瀧滿身滑頭,話不對題道:“我要是有人通知才敢過來,那來得及么?告書也才剛寫下沒多久吧。我聽說晉王被傷,就從曲沃往這里趕了,已經(jīng)趕了幾天幾夜的路了!”

    樂莜死咬道:“告書既然是晉王要寫下的,除非晉王清醒后,親口說出要作廢,否則我和史官都不會交出去的!”

    師瀧大怒:“你!”

    他正想要再說什么,余光看到南姬站在一旁,只能咽下去。

    他轉(zhuǎn)過身來,露出自以為迷死人的微笑,道:“南姬一路舟車勞頓,不如早點歇息,軍中會為南姬備下單獨的營帳,請南姬不必?fù)?dān)心?!?/br>
    南河:……這招對我沒用。笑起來跟個褶子怪似的,還不注重保養(yǎng),要是連你都能用這張臉忽悠我,我早就該看著辛翳天天腿軟了。

    但她明白自己身份應(yīng)該還算是個外人,參與不到晉國宮室的權(quán)力斗爭中來,避讓也是應(yīng)該的。

    歲絨也快施完了針,她正要起身和南姬一同退下時,忽然聽到晉王痛苦的悶哼了一聲,竟醒來了。

    樂莜連忙撲到榻前去,師瀧怕血卻又不能不表現(xiàn)的像個忠臣,愁眉苦臉的抬袖擋著眼睛,也跌跌撞撞的往榻邊去。

    南河眼見著他要絆倒,忍不住扶了他一下,師瀧微微一怔,卻也任她扶著,跪到了榻邊,雖不敢看晉王,卻仍然道:“大君?怎么樣?”

    晉王躺在床上,睜開眼來,卻沒看向榻邊的樂莜和師瀧,而望向了站在后頭的南河。他目光一顫,竟抬起手來:“你……”

    南河心中奇怪:難道是因為這面具?

    晉王滿臉復(fù)雜,望著她又忽然好似欣慰,放下手來,道:“來了就好?!?/br>
    南河不知這老匹夫賣的是什么藥,也只能不回答,站在一旁。

    晉王垂下眼去,瞧見師瀧抬袖捂臉不敢看他,無奈又費力的用一只手將被褥向上拉了一些,遮擋住被包扎好的傷口,啞著嗓子疲憊道:“行了,師瀧,放下袖子來吧。你怎么從曲沃來了……”

    師瀧垂眼,并袖行禮,說話直接,甚至連晉王的身體也沒多問候一句,道:“立公子白矢為儲,是萬萬不可啊!”

    晉王皺眉:“孤昏過去多久了,怎么連你也知道了?”

    師瀧:“南姬既然已經(jīng)到了,晉王也能清醒過來,傷勢必定會逐漸轉(zhuǎn)好,請您不要再說這樣的話!立公子白矢為儲,那太子舒的去路又怎么辦?他一直在您膝下,您疼愛他,他也孝順您,親近您。您要是讓公子白矢為王,那太子舒只有逃走與自殺兩條路可以選了?。 ?/br>
    晉王挪了一下身子,痛苦的皺了皺眉,喘息道:“若我真的不行了,你且將告書轉(zhuǎn)交給王后,她會告訴你孤給太子舒安排的去路。”

    師瀧堅決不同意:“不論如何,您現(xiàn)在都不能將這份告書昭告天下。幾百年前驪姬之亂后,晉國少有嫡子仍在卻立庶子的事情,您若是立他為太子,晉國內(nèi)必定大亂。世族逼迫您,王后所出身的魏國也會孤立您。面對楚國的強(qiáng)勢,晉國已經(jīng)十分危急了,您確定還要這樣做么?!”

    晉王向他瞪眼,想說什么卻半天說不出來,師瀧也怕他氣死在病榻上,軟了幾分口氣道:“就算您決意保留告書,也可以等班師回朝后再做決意?,F(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您盡快好起來——”

    南河:這口氣也軟化的太假了……

    師瀧明顯就是太|子黨,是支持太子舒的,在這個問題上,他肯定會死不松口的。

    不過這一文一武兩個大臣,都沒有對晉王的重傷表現(xiàn)出太大的悲痛,只是在乎晉國的未來與儲君的位置。

    原因也很容易猜出來,師瀧成為相邦、樂莜成為將軍都是近幾年的事情。

    南河對這個北方敵國分析許久,對晉國的局勢,也是有些了解的。

    晉王不喜說與謀略家,再加上師瀧放浪無端,自由散漫,更難讓晉王欣賞他。

    奈何晉國太過老實,連連吃虧,師瀧替他游說各國,連橫各國孤立楚,才使得晉國可以和改革后愈發(fā)強(qiáng)大的楚國有得一戰(zhàn)。這種功勞在前,晉王不得不立他為相邦。

    而樂莜是戎狄出身,他在戰(zhàn)爭中不守章法,卻也靈活狡詐,這卻與晉王的軍事風(fēng)格很不相符。而晉王喜歡親征,對軍隊把持極緊,而且事無巨細(xì)的對軍中的防守、巡邏、編排進(jìn)行干涉,導(dǎo)致樂莜施展不開,二人時常在行軍問題上發(fā)生爭執(zhí)。

    倆人單獨帶兵打仗還都能贏個七七八八,但只要是又有樂莜又有晉王,贏率就會降低很多……

    晉王也是年紀(jì)大,特能熬,他年輕時候信任的老臣多是上一代人,一個個早就病死的病死,老去的老去,他不得不啟用新臣,卻又與新臣多有不和,才導(dǎo)致了師、樂二人跪在榻前卻不真正關(guān)心他身體的場面。

    不過師瀧與樂莜二人卻也是有能力且關(guān)心晉國的人,這些不和,晉王只能用自己的閱歷見識盡量的忍讓他們兩個年輕人。

    師瀧這樣僵持,晉王也只能道:“你們先退下吧,一個個都快把刀伸到孤的眼前,逼孤放話似的……咳咳、孤累了,此事擱后再議……”

    擱后,擱后!萬一你說咽氣就咽氣了,那這份告書怎么辦!

    師瀧心底咬牙:淳任余!你平日里倒也從來不犯蠢,今日怎么就真的成了蠢人余!留下這樣一攤子爛事,難道你就不怕晉國動蕩!你不是最關(guān)心晉國的國運么!

    晉王說著再看向南河,目光閃爍,道:“以貴賓之禮對待南姬,明日、明日孤若真的能再有些精神,就和她說話。若是明日沒有能醒過來,你就派人送她回曲沃,帶她去見王后?!?/br>
    師瀧愣了一下。

    南咎子是晉王舊友,多年前曾來過晉國,最通靈巫之術(shù)。他聽聞晉王被亂箭所傷,第一想法就是派人去請南咎子。卻沒想到南公未來,反倒將其女送來了軍營。

    若是晉王真的挺不過去,理應(yīng)將她送回南咎子處,怎么會要送她去曲沃?

    難道是南咎子已經(jīng)老病,想要托付孤女給晉王?

    晉王抬起手又緩緩放下:“都去吧……師瀧,你別爭了,若我能傷好,我自然愿意回朝再議。但回朝再議,白矢也能繼承大位?!?/br>
    師瀧微微一怔:不可能?;爻笾粫枇Ω?,晉王怎么會覺得他還能固執(zhí)己見?

    晉王疲倦道:“告訴外頭,孤醒過,別讓軍中亂了。”

    他說罷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太過累乏,還是昏了過去,一片沉默之中,歲絨開口道:“婢去煮藥……”

    師瀧抬起頭來:“不必,您寫藥方,我派軍醫(yī)熬藥。也請南姬先行歇下。”

    歲絨寫好藥方,同南河一同離開了主帳。這會兒,晉王醒過的消息傳遍軍中,南河再帶著面具出入軍營,就不再會令士兵恐慌,反而讓眾人覺得有高人襄助,更為安心。

    南河進(jìn)入軍中給她備下的營帳中,有衛(wèi)兵從帳外送來了兔腿,rou羹燙的葵菜與黍米面餅,另有一碗稀粥,竟然還加了一大勺蜂蜜。

    這樣的飲食,絕對是拿晉王的禮節(jié)來對她了,畢竟普通士兵往日都是雜面硬餅或菜粥,退軍途中更是飲食很難顧得上,怕是樂莜都要吃rou脯抵餓啊。

    南河在帳中用飯,分給了歲絨一半,看得出來,歲絨年紀(jì)雖小,牙齒的磨損比她還嚴(yán)重一些,顯然是社會等級導(dǎo)致兩個人飲食的水平天差地別。

    歲絨略顯惶恐,南河道:“他們是請能救晉王的人來,那也就說明請的是你。這座上賓的待遇本該屬于你,算是我占你的半份吃食了?!?/br>
    歲絨很容易被說服,高興的把蜂蜜攪進(jìn)粥里,喝了大半碗。

    南河:“歲絨,你把盤子遞出去的時候,幫我問一下衛(wèi)兵,我們現(xiàn)在到底是在哪個地方?!?/br>
    歲絨出去了,南河才坐在榻邊,埋下頭去,心里亂成一團(tuán)。

    她的下一個任務(wù),竟然是做晉國的帝師么?

    這也就是說,她極有可能要與辛翳為敵。

    那個戲謔的聲音仿佛也在等歲絨離開,這會兒緩緩笑道:

    領(lǐng)導(dǎo):“你看我還是心好,知道你惦記辛翳,不肯讓你從這時代離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