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她朝他笑著點頭。 “你叔叔人不錯。”言博望著他的背影道。 “是啊。他一直是個好人,只是沾染了一些惡習(xí)罷了。這是他父母的責(zé)任,也就是我的爺爺奶奶。據(jù)說他小時候每次偷東西回來,我奶奶都會夸他顧家。” 她一邊說,一邊跳進狹小的貨車車廂。 那里幾乎沒什么東西,只有兩個蛇皮袋和一個舊輪胎。車廂的地板很臟,沾滿了零星的油污,還有很多諸如紙屑、空食品袋、瓜子殼、舊橡皮筋之類的雜物被丟棄在那里。她蹲下身子,舉起手電筒在角落里搜索,不一會兒,她發(fā)現(xiàn)一根長頭發(fā),連忙將它裝進早就預(yù)備好的小塑料袋。 “你找到什么?”言博在車下關(guān)切地問。 “一根頭發(fā)。不知道有沒有用?!?/br> 她繼續(xù)搜索,過了一會兒,又在另一個角落發(fā)現(xiàn)幾根長頭發(fā)。 “當時女尸可能被放在這里,他們用草席卷著她?!避噹牡匕迳嫌袔赘瓷先ハ駨牟菹系袈湎聛淼牟荻挕?/br> 砰砰!谷平在車前座敲敲他們中間的那扇玻璃窗。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她忙問。 “他們當時真的沒好好查這輛車,”谷平在玻璃窗另一頭大聲對她說,“有可能連查都沒查過。” 接著,他跳下車,沒多久,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 “看看這個。”他的鑷子里夾著一張黑白照片。 當她看清楚照片上的人時,她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言博!”她嚷道。 言博早已看見谷平的發(fā)現(xiàn),躲到了一邊。 “我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我從來沒上過這輛車,我從來沒有……”他話還沒說完,她就跳下車,沖到了他面前。 “這是你!你的照片!你當年的照片!你的照片怎么會掉在這輛車里?” “在駕駛座下面的夾縫里。”谷平補充道。 她盯住言博的臉,她在等著他的答案。 “這顯然是張證件照片,上面還有半個鋼印……”谷平舉起放大鏡對準那張照片,“……信義中學(xué)……” “這是學(xué)生證?!你的學(xué)生證怎么會在這里?”因為憤怒和緊張,她的臉漲得通紅。他到底還瞞了她些什么?他在這個案子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一直都在說謊嗎?他,言博,難道一直在她面前演戲? 言博的臉則青一陣白一陣的。 “你現(xiàn)在不說,將來也得說!黎江可不像我對你那么客氣!言博!”她沖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你當年到底干了什么!” “我沒干什么!我只是跟舒巧睡了一覺!就這樣!”言博大聲回答了她,隨后懊惱地走到院子的另一邊。 “在車里?”她跟在他身后。 言博不說話。 “言博!” “對!就在車里!”他煩躁地回答。 “什么時候?——等等,你那天真的沒上車?”她現(xiàn)在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真想一拳朝他的臉打去。 “不,我上車了?!彼剡^身來看著她,“但是,我沒有馬上回家,我在縣賓館住了一個晚上。” “為什么?” “因為我想再見你一面。我想問你有沒有空,我想讓你當我的向?qū)?,陪我在這附近玩一圈。當然這只是借口,我只是想接近你罷了……”他發(fā)現(xiàn)她正充滿懷疑地看著他,立刻提高了嗓門,“我說了那時我就喜歡上你了!那時候從來沒一個漂亮女孩對我這么好。我想再跟你說說話,我想再看見你……” 原來他去而復(fù)返!現(xiàn)在,他的表白聽在她耳朵里,只能讓她覺得惡心和恐怖。他會不會真的一直在騙他?他會不會就是那個殺人犯? “那你有沒有回過雙鳳旅館?”她寒著臉問道。 “你別這么看著我好不好?”他倒退了兩步。 “回答我的問題!混蛋!回答我!”現(xiàn)在,她連叫他的名字的熱情都沒有了。她只想聽他的答案。 “你還是讓他從頭說起吧。”她身后傳來谷平四平八穩(wěn)的說話聲。 聽到這句,言博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發(fā)泄怒氣的對象。 “喂!別以為找到一張舊照片,就能將殺人犯的罪名扣到我頭上!我什么都沒干!你別以為你可以乘虛而入……”他指著谷平的臉。 谷平漠然地看著他?!皬念^說?!?/br> 言博瞪視著谷平,瞬間又泄氣地低下了頭。 “好吧。本來我不想說。我沒想到照片會掉在這車里?!?/br> “這說明你是初犯,也說明你當時很慌張。你開過這輛車,是不是?”谷平口氣平淡地問。 言博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好吧,請你,從頭說?!彼徍土艘幌驴跉猓f道。 “ok。我說。但我得先聲明一點。我沒殺人。異書,你應(yīng)該了解我,我怎么可能……” “快說!”她嚷道。 “好好好,我說?!彼e起雙手,作出投降的姿勢,“就像我剛才說的,我沒回家,沒上火車站趕火車,我在縣賓館那一站下了車,在那里住了一晚上。我本來打算第二天早上再去雙鳳旅館找你的,但那天早上起得太晚,再說,我還沒想好說辭來說服你當我的向?qū)?,所以那天早上我一直待在賓館房間里。下午大概兩三點鐘的時候,我終于想好該怎么說了。我打算出門,可沒想到,竟然在賓館的走廊里碰到了舒巧的mama。她一看見我,就抓住我,說了一大堆舒巧的事?!?/br> “舒巧跟她媽住在縣賓館?”這讓她一驚。 “她們是一起來的。據(jù)她說,舒巧是來找我的。那時候,我大概跟她說起過我要來這里治療肥胖癥。她出門的時候,被她母親發(fā)現(xiàn)了,她又不肯回去,所以她母親就陪她一起來了。但那天早上,舒巧跟她媽吵了一架,之后她就跑出去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媽說她要去神醫(yī)那里找找,我答應(yīng)她,留在賓館等舒巧,一旦舒巧出現(xiàn)就留住她?!?/br> “后來你等到她了?”她問。 “我等了她一下午。晚上七點多,她才回來。她說她在神醫(yī)附近閑逛。”言博一臉厭惡,“別人都在拼命找她,可她居然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那樣,在那玩!她純粹在浪費我的時間!” “然后呢?” “我告訴她,她媽在縣賓館都快急瘋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神醫(yī)那里了,我讓她在賓館里等她媽回來。她不肯,一直纏著我,問我,到底愛不愛她。我就明確告訴她,我不愛她。然后,她就罵我無情無義拋棄了她,等等等等?!?/br> “那你們怎么會到車里?” “我跟她吵完。我以為我已經(jīng)把事情都說清楚了。我就走了。我喊了輛摩托車,可沒想到,她也叫了輛摩托車跟上了我?!?/br> “你們兩個一起到了雙鳳旅館?” “差不多?!?/br> “那時候是幾點?” “大概是晚上十點一刻。” “十點一刻?”她跟谷平禁不住面面相覷。 “差不多就是這時候。我沒進旅館。我們在旅館外面遇上了,又吵了起來。她一路跟著我,就像只蒼蠅!我煩透了!我急于擺脫她,就跑到旅館后面,正好那里停了輛車。我那時候剛學(xué)會開車不久,我打算開車離開。我知道那不是我的車,但那時我真的是快被她逼瘋了。她一直跟著我?!?/br> “車門開著嗎?”谷平問。 “我父親在后面停車從來不鎖門?!彼卮鹆怂?。 言博繼續(xù)說道:“她跟著我到那輛車下面,拉著我的衣服不讓我走。我打了她一個耳光,然后跳上了車,她又沖上來,開始脫衣服……”言博聳聳肩,“在那種情況下,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就像個瘋子!我很惱火,我一邊跟她干,一邊罵她賤,完事后我大概打了她一拳,她就昏過去了,我把她扔下車。接著,我開著車走了。” “你沒進旅館?”谷平加重語氣問道。 “沒——有。”言博夸張地搖頭,大聲回答,“我沒進旅館,我也不知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只是在這輛破車上跟她發(fā)生了關(guān)系!就在駕駛座上。我的那張照片可能是從我的口袋里掉下去的,”他又想了一想,“好像,它從學(xué)生證上掉了下來,我把它隨手放進了上衣口袋——僅此而已。”他又朝后退了兩步,目光坦誠地看著他面前的兩人。 她實在看不慣他這副“我已經(jīng)都說了,沒我什么事了吧”這副表情。而更可惡的是,她竟然相信他說的話。 “車呢?你把車開到哪兒了?”她沒好氣地問。 “我又沒打算偷車,何況還是這么破的車。開出去都嫌丟人?!彼吡艘荒_輪胎,“我把車開到縣賓館附近,就走了?!?/br> “到底停在哪兒?”她又問。 “距離縣賓館后門口大約幾十米的地方。我怕被人看見,就把車停在那里,馬上就走了?!?/br> “沒人看見你嗎?” 他歪頭想了想,“當然有幾個過路人。但我沒注意。我很快就跑回賓館了?;刭e館后,我立刻就結(jié)賬走了,我怕舒巧再跟來。我回去后,一個多月沒睡著覺。我們之前可是什么都沒有??赡谴尾灰粯?,我跟她做了那種事。我不知道她會怎么纏我?!彼纯此?,“——干嗎,不信?” “什么都沒有,她能這么盯著你?”她譏諷道。 他笑起來,“到底是警察。好吧。我跟她接過兩次吻,就兩次。最初是她給我寫了情書,我那時正好很郁悶。我喜歡班里的校花,但她卻當面嘲笑我,給我取外號——對了,如果我是殺人犯,我應(yīng)該會殺了她。我現(xiàn)在都想殺她??墒俏覜]有,這說明什么?” 她冷眼看著他。 “說明我是正常人。我不會因為心里恨誰,就去殺誰!”他大聲道,“當年我是個正常的男孩,所以,我選擇另外交個女朋友來療傷。而這個女朋友就是舒巧。當時她的情書很感人,我沒想到有人這么喜歡我,而且她最初絲毫沒給我壓力。她說,我們可以先在一起試試,如果合不來,我可以隨時離開她,她不會怪我。這幾句話,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你也知道。試試,就像你吃大閘蟹,試著試著,不就多吃了一口嘛!” “所以那時候,你們是正經(jīng)交往過的,對不對?”這次提問的是谷平。 “對。但除了接吻之外,沒有什么出格的事。當然……”他撇撇嘴,“我可能也碰過她一次,我是說敏感部位……但僅此而已?!?/br> 谷平笑起來,“重要的不是你做過什么,而是你做的每件事都是在朝前發(fā)展,不是嗎?” 言博對此表示同意。 “那你為什么突然不想要她了?”他問道。 “自從接吻后,她就以我的女朋友自居,對我管頭管腳的。居然還不讓我跟別的女生說話。她是什么東西?憑什么管我?就算是我的女朋友,也不能這么管我吧?所以,我很快就向她提出了分手。那時候,我很慶幸沒跟她發(fā)生關(guān)系?!?/br> “但后來你還不是干了?”她譏諷道,“而且還是在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 “你回縣賓館的時候是幾點?”谷平問道。 “大概超過十一點半了吧。我不記得了?!?/br> “你說,你打昏她,把她扔下了車?你難道就不擔(dān)心她受傷?”她問道。 言博微微搖頭。 “我真的不在乎。這是她自找的。但是……”他又話鋒一轉(zhuǎn),“我后來也想過,如果她找上門,該負責(zé)的事我還是會負責(zé)。就像現(xiàn)在,她找到我,有個女兒,我還是接受了現(xiàn)實?!?/br> “你問過她當年的事嗎?她后來怎么樣,她跟你提起過嗎?” “我問過,但她總是說,過去的事她不想再提了。如果她不想提,我當然更不想翻舊賬。” 一陣短暫的沉默。 “你記得自己當時罵過她些什么嗎?” “不記得了。我當時氣瘋了,什么都罵,也可能說了,我要殺了你之類的話。人在極度憤怒的時候,什么話都說得出來。我想誰遇到當時的情況,都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照你的意思,舒巧和她母親根本不是旅館的客人?!惫绕匠催^來,但很快,目光又轉(zhuǎn)向言博,“那舒巧的母親怎么會死在賓館?” 言博笑笑,“我不知道,也沒看見,但我可以猜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