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戰(zhàn)神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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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牧杰混跡官場數(shù)十載而始終屹立不倒, 自然憑得是真本事。他太善于揣摩人心,太善于用各種方法來達(dá)成自己的目的,如今的林菀又哪里是他的對手。見他不但要娶自己,還要把婚期提前到三日后,林菀急了, 連忙喊道:“別走, 我不愿嫁!我不愿嫁給你!” 終于逼出林菀的實(shí)話,丁牧杰只覺得一股nongnong的悲哀涌上心頭, 令他眼眶酸澀。 “那八字是你弄的吧?你娘是苗疆圣女,毒死一池魚不算難事, 更別提毒瘋我家的貓狗?!彼硨α州艺玖ⅲ劬o緊閉著, 因?yàn)樗ε伦约阂槐犙? 就會有淚水流出來。上輩子他過得那般艱難,也只在林菀死的時候哭過一次。兩輩子的眼淚,似乎都耗在她身上,得來的卻是這種結(jié)果…… “什么八字,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绷州覕嗳环裾J(rèn), “我只是不喜歡你, 不想嫁給你。” “不喜歡我, 你為何不早說?不喜歡我, 看見我的時候, 你為何要羞澀臉紅, 目光閃爍, 裝出一副同樣愛慕于我的樣子?你到底是不喜歡我這個人,還是不喜歡我卑微的家世?”丁牧杰繼續(xù)道:“那日在湖里,我想把你接過來,你轉(zhuǎn)過頭,看見是我,臉上露出震驚而又抗拒的表情,下意識便推了我一把。在危急的情況下,一個人的動作往往體現(xiàn)的是她最真實(shí)的內(nèi)心想法。你不愿被我救,我知道,但是我沒敢繼續(xù)往下想?!?/br> 他強(qiáng)忍悲戚:“那金步搖也是你弄壞的吧?結(jié)果卻栽贓在丁香頭上。你把她請去林府,用那些首飾帶出話題,一步一步引起丁香的好奇心,讓她主動提出想看老太君的步搖,卻不告訴她那東西是如何寶貴。待她上手之后又引導(dǎo)她去搖晃步搖,讓本就斷裂的金翅掉落。你還假裝大仁大義,要替她頂罪,實(shí)則早就算準(zhǔn)了她天性耿直善良,不會忍心你那樣做。在丁香面前,你是一個有愛心、有擔(dān)當(dāng)?shù)暮蒙┳?,在老太君面前,你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孫女,你得了所有人的喜愛,卻把最無辜的丁香推出去做替罪羊。她拿真心待你,你又是如何回報(bào)她的?” 說到這里,丁牧杰的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換做剛及弱冠的他,未必能看透里面的關(guān)竅,可如今的他早已縱橫官場,歷經(jīng)世事,又哪里會被這些微末伎倆騙過?這個局一環(huán)套著一環(huán),每一環(huán)都算準(zhǔn)了丁香的性格弱點(diǎn),引導(dǎo)她一步一步陷落,而林菀不但置身事外,還處處得了美名,當(dāng)真是算計(jì)人心算計(jì)到了極處。 重生而來,丁牧杰不是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只是始終不敢相信。林菀是他兩輩子的執(zhí)念,豈是一朝一夕能放棄的? 但現(xiàn)在,不放棄已經(jīng)不行了,林菀不但把他逼到了絕路,也把自己逼到了絕路。為了達(dá)成目的,她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想到此處,丁牧杰猛然回過頭去,用赤紅雙目死死盯著她:“那日在蔣府,我差點(diǎn)與林淡扯上關(guān)系,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 林菀神情慌亂,目光閃躲,卻還是否認(rèn)道:“金步搖是我弄壞的,我承認(rèn),但旁的事我一概不知,你別誣賴我!你知道老太君向來不喜歡我們母女,若是得知我弄壞了她的寶貝,我和我娘都要吃掛落,從此以后就更不得她的喜歡了。我要嫁人,沒有所謂,可我娘該怎么辦?她還要伺候老太君??!丁香畢竟是人,替我擔(dān)下這件事也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影響,所以我才把她叫過來。我只是有些膽怯,有些小心思,你怎能把我想得那樣壞!”話落已嗚嗚哭起來。 可她的眼淚再也不能打動丁牧杰?;秀敝兴麘浧鹕陷呑?,林菀便是憑借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從他這里打探走許多消息。有一陣子,他的計(jì)謀總被康王識破,差一點(diǎn)就讓對方徹底翻盤,所幸他遠(yuǎn)走京城,避開了康王的耳目,這才力挽狂瀾。當(dāng)時他滿以為康王身邊有能人相助,此人神機(jī)妙算,能猜到自己的每一步棋。他還曾想過要把這位能人找出來,要么收歸己用,要么徹底鏟除,卻從來沒想過,那個能人就是林菀,而她便是靠著出賣他,在康王后院過上了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日子。 最終,他與九皇子在奪嫡之爭中勝出,康王被圈禁,林菀也就理所當(dāng)然地失寵了。后來她中了毒,被康王送出京城療養(yǎng),想來也是康王布下的最后一枚暗棋,目的正是為了釣出自己這條大魚。但是不等自己中招,康王便熬不住先死了,這步棋也就徹底廢了…… 重來一次,許多上輩子看不透的事,至如今,都被丁牧杰看透了。他再也無法忍耐,赤紅雙目微微一閉,竟掉出兩顆guntang的淚珠。上輩子的此時此刻,他已經(jīng)被迫與林淡成婚,日子過得很平靜,又哪里會心焦至此。而林菀如愿擺脫掉了他這個沒用的未婚夫,自然也就不會鬧出這許多事,從而暴露了真實(shí)面目。 她欺騙了他一輩子,利用他的愛與權(quán)勢,為她自己謀奪種種利益,更讓他至死都無法忘記她,還要抱著她的牌位入葬…… 丁牧杰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一邊落淚一邊自嘲,血液逐漸冷透。 “要退婚也是你家來退,這無情無義的帽子我不戴?!绷粝逻@句淡漠無比的話,他推門走了出去。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為林菀付出的已經(jīng)夠多了,從今往后,他不會再顧及她一星半點(diǎn)。她自己選的路,就讓她自己去走吧。 “我爹不可能主動退婚,牧杰,你就幫我最后一次吧,我求求你!”林菀連忙跳下床,拉住丁牧杰的衣袖。 離得近了,丁牧杰這才發(fā)現(xiàn)她蒼白的臉色是用脂粉涂出來的,并不是真的病了。由此可見,她作假都作成了習(xí)慣,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一點(diǎn),她不吝嗇出賣任何人,甚至包括她自己。 這回丁牧杰不僅血冷,連心臟都冷了,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 林菀追在后面急喊:“牧杰,你到底退不退婚,你給我一句準(zhǔn)話!”追到門口她不敢再往前跑,只能惶惶不安地看著對方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 丁牧杰頭腦一片紛亂,騎上馬隨意奔馳,不知不覺竟跑到上一世他最愛拜訪的一所寺廟。在寺廟門口站了許久,他終于敵不過內(nèi)心的煎熬,慢慢走了進(jìn)去,卻見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竟站在一堵墻壁前,似乎在駐足觀望著什么。 “林淡,你怎么在這里?”他啞聲開口,表情恍如隔世。 “你認(rèn)識我?”林淡自然知道這人是丁牧杰,對方長得太過俊美,早已深深印刻在原主的記憶中,叫她想忘都忘不了。可是按理來說,原主偷偷見過丁牧杰幾次,而對方卻未曾見過原主。此時的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不認(rèn)識的。 丁牧杰愣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是林菀的未婚夫丁牧杰,曾在府外見過你,你還給我寫過信,難道你都忘了嗎?” 原主的確以請教詩詞的名義偷偷給丁牧杰送過幾封信,還刻意模仿林菀的字跡。但是這些丑事,林淡是不會承認(rèn)的。事情本來就不是她做的,她憑什么認(rèn)?丁牧杰和林菀就是兩個大麻煩,她絲毫不想招惹他們。 “我不認(rèn)識你,也沒給你寫過信?!闭f到這里,她看向身旁的小沙彌:“給我筆墨,我想在墻上題字?!痹瓉磉@面墻是專供香題字用的,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詩句,看上去很有趣。 林淡原本只是欣賞,并不打算參與,看見丁牧杰后卻改了主意。 小沙彌連忙拿來一套筆和一瓶墨。林淡挑了最大的一支狼毫,沾滿濃墨,手腕翻轉(zhuǎn)之間已寫下一行大字——三千繁華,彈指剎那,百年過后,不過一捧黃沙,寫完把筆拋給小沙彌,轉(zhuǎn)身便走。 丁牧杰不敢置信地看著這行字,許久之后竟苦笑起來,笑聲里充滿震驚、壓抑和痛苦。這字跡鐵畫銀鉤、龍蛇飛動,堪稱狂草之中的佳作,與他收到的那些信件沒有半點(diǎn)相似之處。反過來再想,那些字雖然形貌丑陋、生澀,卻隱隱帶著林菀的風(fēng)格,怕是林菀假借林淡的名義寫給他的,目的是為了造成他和林淡早已私相授受的假象。 上輩子那場改變所有人命運(yùn)的“捉j(luò)ian”,怕也是林菀精心安排的,而林淡與他一樣,也是百口莫辯,只能嫁入丁家??伤麉s因此恨她、怨她、冷待她,至死都不愿看她一眼。說到底,林淡才是最無辜也最可憐的那個人,可笑他重生而來,還假惺惺地想著要給她一個好結(jié)局。 不與他們摻和在一起,對林淡而言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 丁牧杰越想越羞愧,越想越替林淡難過,竟捂著雙眼無聲哭泣。他最虧欠的人從來不是林菀,而是林淡,然而就算重來一次,他也找不到任何方法可以補(bǔ)償對方。 恍惚間,他想到林家的那場滅門慘禍,連忙擦干淚水,匆匆離開。走到門口,他回頭望了一眼,默默品評那行禪語——三千繁華,彈指剎那,百年過后,不過一捧黃沙。卻原來,林淡才是看得最通透,活得最明白的人,而他們?nèi)际且恍┖肯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