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天下無雙2
罡氣一直肆虐, 劇痛也就一直存在,林淡每時每刻都像躺在刑臺上,承受千刀萬剮之苦。她皮rou綻開、鮮血橫流、墨發(fā)凋零,但很快,新的皮rou、鮮血、墨發(fā)卻又生長出來, 仿佛經(jīng)歷了脫胎換骨。 但只有林淡自己知道, 她不是重生了,而是每時每刻都在經(jīng)歷著死亡。她的身體變成了死氣與生氣的戰(zhàn)場, 兩種氣息在她的體內(nèi)循環(huán)往復(fù),你來我往, 只要她始終活著,刀攪一般的劇痛就會始終存在。 林淡握緊那卷功法, 冷冷笑了。難怪老教主舍得把東圣教最頂級的功法拿出來給一個孤女修煉, 難怪賀崇陵放任一個低賤的傀儡對自己產(chǎn)生愛慕之情。這《修羅刀》簡直是一部自殘的功法,摒棄不掉情愛,原主就會一輩子止步不前,還能擁有超強的生命力, 可以盡情讓老教主和賀崇陵利用壓榨;僥幸練成了也將日日承受千刀萬剮之痛, 活著還不如死了。 行走在痛, 睡覺在痛, 甚至連呼吸都在痛……試問誰能在這種無休無止的劇痛中生存下去?怕是撐不過兩三年, 這人就會自戕。難怪這卷功法如此神異, 能讓原主在短短五年的時間內(nèi)晉升為一流高手, 教中卻無人修煉。老教主和賀崇陵恐怕只是把她當(dāng)成一具傀儡在研究, 不管練不練得成,原主都可以被他們牢牢捏在掌心里,翻不出浪花來。 真是好算計!林淡眸光微微一暗,這才把功法放入檀木盒子里妥善收藏。她幾欲破碎的心脈已經(jīng)被源源不斷的生氣護住了,但那只蠱蟲卻還無法拔除。它若是隱藏在別處,必定已被罡氣攪碎,但它偏偏隱藏在心臟里,而那股生氣牢牢護住了心臟,竟使它安然存活下來。 換一句話說,現(xiàn)在的林淡依然是賀崇陵的傀儡,他讓她生,她就能生;他讓死,她就必須去死。不過,這種程度的掌控已經(jīng)不足以威脅到林淡,她不能攪碎自己心臟里的蠱蟲,那就直接攪碎賀崇陵心臟中的母蠱好了,母蠱一死,子蠱自然活不了。 她無心無情,于是想著殺死賀崇陵的時候,心中竟然毫無波瀾,更談不上殺氣,那子蠱也就完全沒有反應(yīng)。而賀崇陵的母蠱幾乎不會主動去感應(yīng)子蠱,更不會受到反噬。想也知道,賀崇陵根本沒把原主當(dāng)人看,又怎么可能讓她體內(nèi)的子蠱影響自己。原主死了便死了,于他而言不過死了一只小蟲子,沒甚大不了。 林淡避開侍衛(wèi)來到后山的一口泉眼,把滿身血跡洗掉。她無時無刻不在忍受千刀萬剮之痛,但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平靜,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雖然她失去了記憶,但千年萬年的痛苦都已忍受過來,眼前的這點疼痛又算什么。 翌日便是教主與圣女的大婚之日,教中處處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為防自己走后有人加害俊美男子,圣女說什么也要把男子一塊兒帶來禮堂,賀崇陵竟也由她去了。他想得很好,讓俊美男子親眼看著自己和圣女結(jié)為夫妻,才能徹底斷了兩人的念想,屆時生米煮成熟飯,他再找機會殺了這人不遲。 一名侍女走進一座偏僻的院落,小心翼翼地喚道:“左護法大人,時辰快到了,您該去禮堂了?!?/br> 林淡這才從入定中醒來,徐徐道:“給我找一條黑裙過來?!?/br> “今天是教主大喜的日子,您還是穿紅衣吧?!笔膛畨旱湍X袋,不敢看她。 “黑裙耐臟。”林淡語氣十分淡漠。她是去殺人的,可不是去喝喜酒的。 侍女不敢再勸,找來一條黑裙替她穿上,安慰道:“左護法大人,您不要責(zé)怪白公子,他也是被賀雨菲連累了。您這次參加完喜宴就把他帶回來吧,免得教主遷怒于他?!卑坠泳褪窃鲙Щ貋淼哪莻€男人,全名白巖,賀雨菲便是新晉圣女。她原本沒名沒姓,只有一個編號,被賀崇陵看上之后才有了現(xiàn)在的姓名。而在東圣教,姓“賀”是一件極為神圣的事,是教主認可此人的證明。 原主為賀崇陵出生入死許多年也未能得他賜姓,賀雨菲只需笑一笑,或者隨意說幾句俏皮的話,就能博得所有人的喜愛。賀雨菲是陽光雨露,原主就是活在黑暗中的蟲蟻,命運迥然相異。 但從今天開始,一切又將不同。林淡會為原主打破禁錮,斬斷羈絆,走上武道巔峰,因為她知道,唯有至強之人才不會被踐踏。 林淡到時,教眾也都到齊了,他們看著她身上的一襲黑袍,眼底流露出或鄙視、或了然、或同情的神色。左護法對教主情根深種,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哪怕她后來找了白巖這個男寵,也只是被人誤解為激怒教主的行為。他們覺得林淡不知所謂,上不得臺面,平日里又冷冰冰的不愛說話,無怪乎教主看不上她,甚至連她養(yǎng)的男寵也被一個侍女勾走。 “左護法,我勸你趕緊回去換一條裙子,否則教主責(zé)罰下來你承擔(dān)不起。今天畢竟是教主大喜的日子,你穿得像奔喪一樣,不是故意觸他霉頭嗎?”右護法低聲規(guī)勸。 林淡只淡淡看他一眼便徑直坐下,淺飲一些烈酒。她膚色看上去極為慘白,嘴唇卻殷紅如血,一雙黑眸綴滿冰霜,十分瘆人。右護法與她對視一眼,不知為何竟平白打了一個寒顫,當(dāng)即不敢說話了。 林淡放下酒杯,垂眸等待。白巖就坐在她正對面,若是往常,她早就直勾勾地看過去了,今日卻連個眼角余光都不給,仿佛陌生人一般。白巖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就看向門口,眉宇間一派怡然。 自從被擄到東圣教,他照舊撫琴賞花、潑墨揮毫,全然不見慌亂。對他來說,被人綁架似乎只是換一個地方居住,并沒有什么大不了。他手里捏著一個小小的酒盞,卻不飲用,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動著手腕,修長的指尖輕輕叩擊杯壁,姿態(tài)十分閑散。 他總是鎮(zhèn)定自若、從容不迫的,這使他越發(fā)神秘,也越發(fā)迷人。禮堂里不斷有人朝他看去,男女不忌,想來他只需展露一抹清淺而又溫雅的微笑,就多得是人愿意為他赴湯蹈火。 有些人按捺不住地朝他走去,本想灌他一杯酒,被他淡淡一瞥便退卻了,一時間不敢唐突。哪怕沒有武功,身體柔弱,他那渾然天成的貴氣也不是常人可以染指的。 笑鬧間,門外傳來鼓樂之聲,新郎和新娘來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兩位新人自然沒牽紅繩,沒上花轎,沒蓋蓋頭,而是肩并肩地走進來。賀雨菲甫一進門就朝白巖看去,見他安好,心下便松了一口氣。 賀崇陵卻直勾勾地看向林淡,眼神陰鷙。禮堂內(nèi)張燈結(jié)彩,披紅掛綠,人人都打扮得十分喜慶,唯獨林淡穿著一襲黑袍,冷著一張臉,這是作何?難道她想破壞這場婚禮? 賀雨菲也看見了林淡,目中飛快劃過一抹喜色。等林淡鬧起來,她才好趁亂救走師父。 眼看喜慶的氣氛因為林淡而凝固起來,恰在此時,一名教徒飛快跑進來,大聲稟報:“教主不好了!青城派、天劍門、九重山、陰陽閣等門派齊聚人手打上山來了,說是要鏟除我圣教!” “前些日子這些門派還毫無動靜,為何今天忽然打上山來?”賀崇陵語氣沉穩(wěn),神態(tài)從容,仿佛根本沒把這幾個門派放在眼里。 “回教主,屬下也不知道!”教徒羞愧拱手。 “哼,來便來,本尊何懼之有?!辟R崇陵扯掉喜袍,大步朝山門走去,卻見又一名教徒匆匆跑進來,臉上全是慌亂:“不好了教主,此次圍攻我教的人馬有數(shù)千眾,還有連云城派來的半步宗師壓陣,又有一流高手愈百人,我們怕是抵擋不??!” 此話一出,本還氣洶洶的教眾身體就是一僵,打從心里生出一股膽怯。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總是時不時地來山門前挑釁,他們從未怕過,但像今日這等龐大陣容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武道之境分為五等:三流、一流、超一流、半步宗師、大宗師,等級每往上攀升一級,戰(zhàn)力便會成千上萬倍地增長。一個一流高手可以肆意殘殺數(shù)萬末流武者,而半步宗師可抵御數(shù)百超一流高手的圍攻,至于大宗師,那是傳說中的境界,真正對戰(zhàn)起來可令山崩地裂、海嘯河吞,實乃人間殺器。 東唐大陸總共只出過五名大宗師,其中最強者就是連云城的城主。他是最晚踏入宗師境的武者,卻接連挑戰(zhàn)并完勝四位前輩,位列天下第一,于是尊號云帝,他所統(tǒng)轄的城池因此而得名連云城。 東圣教的最強者便是賀崇陵,卻也只是一個超一流高手,離半步宗師之境還差得很遠。若只是幾大門派圍攻,沒有連云城插手,他尚且有一戰(zhàn)之力,但此時連半步宗師都被派來,還有連云城那樣的龐然大物立在后頭,東圣教幾無還手之力。 今日若是硬抗,所有教眾恐怕都逃不過一個“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