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分則各自安好合則幼稚次方的師兄弟相視大笑。

    嘻嘻哈哈一陣，鍋子里的菜也熟得差不多了，兩人從小到大不知一起吃了多少鍋飯自然不會假客氣，都靈活地使著筷子呼呲呼呲往自己碗里招呼，默契地清空銅鍋好下新一輪菜。

    一個蘑菇兩個蘑菇三個蘑菇……鹿之難撇嘴正想抱怨怎么全是素菜，對面的沈夢我突然冷不丁來了一句：“對了，你那雙色郁金香粉絲知道你舞臺意外的事兒嗎?！?/br>
    ‘呲——’手一抖皮薄rou嫩的小羊rou卷就不幸粘到銅鍋中間煙囪壁上，扒都扒不下來，鹿之難差點沒把筷子劃進(jìn)銅鍋里涮。

    “……你這話題跳得也太快了叭！”

    沈夢我往清空了的鍋里繼續(xù)丟蘑菇：“快嗎？我今兒來不就是為了拷問你？”

    鹿之難瞪眼：“你剛還說是為了來賠罪！”

    沈夢我下菜的間隙抬頭看?鹿之難一眼，一臉‘你這也信？’的表情。

    “想什么?呢？那當(dāng)然是應(yīng)付外婆的借口啊，我給你拉了這么?靠譜優(yōu)質(zhì)的資源，花錢又費力，還要反過來向你賠罪？這么?賣力不討好除了吃虧還是吃虧的買賣，我就算是在白日夢里都必不可能做！”

    沈夢我理直氣壯道：“我連夜坐私人飛機(jī)千里迢迢趕過來當(dāng)然是來看熱鬧當(dāng)攪＊棍的?。　?/br>
    鹿之難捂臉：“大可不必說得如此直白。”

    給他留一絲絲美好的幻想吧！求求了！

    沈夢我聳聳肩，擱下筷子往后一靠，抱臂似笑非笑，滿身清貴，不可逼視：“那你說。”

    明明年齡比對面人大上好幾歲，輩分上也是他的師兄，但鹿之難還是下意識坐直了身體，乖乖回話：“他好像知道……”

    “什么?叫好像？”

    鹿之難表情有些糾結(jié)：“就是、就是我也不知道他是當(dāng)年就知道了……還是后面才聽說……”

    ·

    在一身黑的流浪(預(yù)備役)青年接過他的門票和甜牛奶后，鹿之難對他更關(guān)注了，每天來劇院排練上臺前都會下意識看?一眼角落觀眾席，確認(rèn)人安安靜靜坐在黑暗里后連練習(xí)都更起勁兒了。

    有觀眾欣賞的舞臺與一個人的獨角戲?qū)ξ枵叨酝耆灰粯印?/br>
    兩人一個在臺上用盡全力跳，一個在臺下安安靜靜看?，一動一靜，一白一黑，仿佛兩條平行河流，保持著安全距離以不同的速度流淌。兩人每天只有在劇場要關(guān)門前的那幾分鐘，才會隔得遠(yuǎn)遠(yuǎn)地說兩句話，多是一些提醒時間與道別之類的小短句，默契又和諧。

    鑒于這位觀眾身上遮都遮不住的傷，和滿身迷茫，鹿之難將自己來劇院的時間默默提前了半小時，跟圣誕老人一樣每天往那人常坐的位置上放小零食。

    與其說是給唯一一位觀眾的感?謝安慰禮，鹿之難心里更愿意稱之為投喂‘流浪狗狗’ 行動。

    畢竟可憐的流浪狗勾每天都來捧場，他也不能‘白嫖’哇。

    連續(xù)投喂七天后，一直沉默安靜的頹廢狗狗帶來了禮物——一束含苞待放的雙色郁金香。

    鹿之難很驚喜，比風(fēng)雨無阻投喂學(xué)校小流浪貓一學(xué)期，最后在陽臺發(fā)現(xiàn)死麻雀死老鼠還要驚喜。

    矜持與天才舞者的驕傲讓他面色如常仿佛很熟練地收下花束，兩人一個沒問為什么?要送花，一個也沒說。

    都不是很擅長聊天的人，又不算常規(guī)意義上的認(rèn)識，想來想去好像也只有一個話題可以勉強(qiáng)說說。

    鹿之難：“公演那天你會來吧？”

    這話的末尾其實都不該跟問號，畢竟他連一票難求的門票都已經(jīng)送出去了，對方也接了，臨到了了要是不來看那不是——

    “我會盡力?！?/br>
    嗯？盡力？盡力？！什么?叫盡力！?。?/br>
    鹿之難的震驚太明顯，那雙眼睛仿佛在說你要是不給個合理的理由門票就收回！怕被剝奪看?舞資格，帶著黑口罩的青年連忙磕磕絆絆地解釋：“我那天有一場……有一場面試?！?/br>
    面試是正經(jīng)事，鹿之難表情松和了一些，但心里還是有些別扭遺憾……人生第一次領(lǐng)舞公演，忠實觀眾卻不能來現(xiàn)場觀看?……

    “其實……我還不確定要不要去面試?！焙谝虑嗄晖蝗婚_口，低啞的聲音透著遲疑與迷茫。

    鹿之難看了一眼他長袖長褲也遮不住的淤青傷痕，真?心覺得以這副尊容去面試通過的幾率也不高，還不如安心來看他跳舞……當(dāng)然話肯定是不能這么?說的，人家看?起來已經(jīng)夠迷茫難過了。鹿之難決定做一回知心哥哥：“你喜歡那份工作嗎？”

    “熱愛?！?/br>
    鹿之難恍惚在那雙藏在帽沿下的眼睛里看?到了光……初見時他果然沒有猜錯，這雙眼睛里只要有光真?的明亮奪目。

    他笑起來，真?心實意地說：“那就去！既然熱愛就沒有什么?好猶豫的?！?/br>
    “等你的好消息??！”

    “……面試結(jié)束后我就往這里趕，應(yīng)該來得及看?你的舞蹈?！?/br>
    青年的聲音也變得輕快起來，他說：“雖然我不能準(zhǔn)時進(jìn)場，但我在花店準(zhǔn)備好的演出花籃一定會準(zhǔn)時送來……就雙色郁金香好不好？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樣?！?/br>
    “那就……祝我們旗開得勝？”

    “旗開得勝！”

    彼時的鹿之難已經(jīng)忘了先前得知這人可能不能來看他公演初舞臺時的別扭遺憾，滿心滿眼都是鼓勵‘迷途青年’勇敢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