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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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級開學第一天,早cao的時候辦了一個表彰會,暑假里學校組織幾名尖子生去北京參加數(shù)學競賽,拿了全國一等獎。 周園園到了五年級,依舊站在隊伍第一排,那個角度剛好背了光,她努力瞇起眼睛還是分不清楚司令臺上的人臉,只知道站姿最挺的那個一定是趙嘉樹。 她穿短袖校服和裙褲,細胳膊細腿上全是毒蚊子咬出的小紅點——一個暑假她都呆在鄉(xiāng)下外婆家,這里瘋那里跑,咬了一身蚊子包。 伴著話筒接觸不良的滋滋聲,校長說的每一句話都帶回聲,前一句話的尾音還在空中回蕩著,新的一句又緊接著,弄到最后一句也聽不清楚。 別人開始鼓掌,周園園在撓自己胳膊上的一只蚊子包,等她反應過來也跟著一起鼓掌,別人又已經(jīng)都停了下來。 嘉樹從司令臺上下來,目不斜視經(jīng)過她身邊,走回一班的隊伍里。 周園園蹲下身去系鞋帶,起來時順手在地上抓了一片樹葉子,低頭默默順著葉脈撕。 五年級開始,早晨或者中午,嘉樹開始跟四年級的大隊長付曉希搭檔執(zhí)勤,突擊檢查紅領(lǐng)巾,?;盏呐宕髑闆r。 付曉希皮膚黑,但是五官生得很漂亮,像有新疆血統(tǒng),她也真的很會跳新疆舞,周園園還記得,二年級元旦,學校借了中學的大禮堂辦匯演,付曉希跳獨舞,身穿花裙子,頭戴小花帽,編了無數(shù)根小辮子在舞臺上轉(zhuǎn)圈圈,一束光打在她身上,整個禮堂寂靜無聲。 那個時期周園園曾經(jīng)愛上一個游戲,拿條毛毯扎在腰里,站在床上一個勁瘋轉(zhuǎn),直到頭暈了,滿頭大汗倒在枕頭上。 早晨的第一節(jié)預習課,課文才朗讀到一半,嘉樹和付曉希立在門口了,讀書聲就被掐斷,取而代之悉悉索索的說話聲。 他們并了排走進來,手上各拿一本簿子,挨著桌子檢查,依舊是并了排,周園園坐在角落里,每一次檢查她都似睡非睡側(cè)趴在課桌上畫東西,那腳步聲越是近,她就越發(fā)不想抬起頭。 她老是改不掉丟三落四的壞毛病,一個月里總有幾天不是忘記戴紅領(lǐng)巾,就是忘記戴?;?。多數(shù)時候揭穿她的反而是同班同學,他們還沒走到跟前,坐在她前后排的人就迫不及待地叫起來,“她沒戴紅領(lǐng)巾!” 周園園充耳不聞,厚著臉皮趴在課桌上不動,就聽到嘉樹說了一聲,“算了?!?/br> 不單單是對她,嘉樹似乎本身就對挨班檢查儀表這件事缺乏興致,每次檢查總有點像在走過場,他也好說話,不管是誰,忘記一次兩次,不記名就不記名。 突然肩膀給人拍了一下,周園園一個激靈,下意識一抬頭,就對上了付曉希那張認真嚴肅的臉,她向她確認,“同學,你有沒有戴紅領(lǐng)巾?” 周園園無聲搖搖頭,旁邊的人又搶著替她開口,“沒有,她沒戴!” 付曉希就翻開簿子,按座位找到她的名字,一板一眼地寫上“2”。 他們并排著離開教室,周園園不趴課桌了,也沒有像以往一樣怒瞪起哄的同學,這回她只是一聲不吭盯著自己沒戴紅領(lǐng)巾的胸前。 漸漸的,不單單是執(zhí)勤檢查,在學校里也常會看到嘉樹和付曉希走在一起討論著什么。 周園園每次碰到他們,眼睛故意不去看,腳步卻總不由自主放慢,耳朵豎起來,偷偷關(guān)注他們在說什么。 其實他們的對話實在很無聊,有時候在討論校內(nèi)校外的競賽考試,有時候又是付曉希在向他請教數(shù)學或者英語上的問題。 某天放學路上,一輛自行車從周園園跟前經(jīng)過,她看到后座上的付曉希,和騎車男生瘦高的背影,心突然咯噔一下,像個面口袋一樣收緊了。 那輛自行車在文具店門口停,付曉希輕盈地跳下車進去買東西,那個男生一回頭,她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周園園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氣。 五年級上半學期的最后一堂課,老師忽然指揮著大家到教室前去排隊,走出教室發(fā)現(xiàn)隔壁班也跟他們一樣排好了隊,老師只說排好隊跟他走,卻也不說具體要去干什么,有人猜測要出校門看電影,每個人心里都在暗暗竊喜,老師卻沒帶大家出校門,而是一路走到了底樓的階梯教室里。 學生們在老師的安排下一個個落了座,還是一頭霧水,教室內(nèi)的燈光一下子滅了,黑暗里幾個老師忙著調(diào)整投影儀,最中間的幻燈片上的幾個大字由模糊到清晰——“青春期教育”。 單看這幾個字,已經(jīng)隱隱有人猜到了什么,然后一張張圖片在幻燈片上依次放映,背景音樂是舒緩的,解說詞的語氣是從容的,教室內(nèi)循環(huán)回蕩著幾個詞,rufang,外生殖器,zigong,yinjing,發(fā)育,遺精,月經(jīng)。 女生們紅著臉埋頭,想抬頭又不敢抬頭,男生們則是用不間斷的起哄來掩飾自身的好奇與羞澀。 周園園也埋著頭,她的難堪在某些方面似乎又不同于其他女生,她在黑暗里把自己的幾根手指反反復復掰過來掰過去,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嘉樹。 她清楚他坐在哪里,她先用眼睛余光瞄,但是余光看不到他,她就轉(zhuǎn)了頭先看別的地方,把四周都看過了一圈,再假裝漫不經(jīng)心地落到他的身上,其實最多也只有一秒鐘,她看到嘉樹端端正正坐著,面部神情也沒有任何變化,仿佛這是一堂數(shù)學課。 這堂課結(jié)束后,女生們還每人分發(fā)到一本宣講青春期內(nèi)容的小冊子,冊子附帶兩片某品牌的衛(wèi)生巾,周園園那時候總覺得月經(jīng)離自己還很遠,拿回去她就迫不及待拆開來,學著電視廣告里那樣倒水上去再掀開,把那些凝結(jié)成固體的小水珠拿在手里玩。 初潮是在這年寒假突然降臨的,大年初三,周園園窩在暖和的被窩里,人被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震醒,意識還是迷離著,突然雙腿間涌過一陣暖流,她嚇得身體僵硬,她還以為尿了床,掀開被子低頭看,姆媽新?lián)Q的牡丹花圖案的床單中間赫然開了一朵最大最紅的花。 那天的太陽正好,姆媽在院子里一面埋怨一面洗床單,她就站在邊上羞怯地看,第一次按照姆媽教的在褲子中間夾上一塊尿布似的衛(wèi)生巾,她少見地安靜下來,像被縛了雙腳的鳥兒,不敢動更別提飛。 周園園不知道班級里其他女生是不是也來過了月經(jīng),她沒有一個能說得上這種話的女同學,她只能默默觀察,但從表面又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她也就默認了整個班級就只有自己一個人要用衛(wèi)生巾。 她有一種身為異類的恥辱,每回碰到來潮,課間從書包里拿衛(wèi)生巾都像做賊,兩根手指鉗著,把那塊東西在手心里捏成一團,再推進袖子口,人走到廁所門口,也不敢立刻進去,磨磨蹭蹭要等預備鈴響起來,抓住那短暫的最后一分鐘,趁著里面沒有人,進去飛快地換好,然后提起褲子匆匆回教室。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脫下了外套,周園園沒法再把衛(wèi)生巾塞進袖子里,她只好把衛(wèi)生巾藏在褲裙口袋里,一只手就始終欲蓋彌彰地插在口袋里。 六一兒童節(jié)那天,女生們統(tǒng)一穿嫩綠色背帶裙進行舞蹈匯演,周園園第一次沒被排除在外,雖然被安排在角落位置,但也興高采烈。 匯演完畢她急匆匆下樓去上廁所,在樓梯的拐角處,有個久違的聲音喊了她一聲,“周園園。” 她回頭去,嘉樹穿著男生統(tǒng)一的短褲襯衫,手里卻還拎了一件春秋外套,他把外套遞給她,少見有些忸怩地說了三個字,“你后面……”一張臉很不自然地紅透了。 周園園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出了什么事,血全朝著臉上涌,也顧不得說謝謝,接了他的外套就急急忙忙掖開來扎在自己腰間,嘉樹輕輕說聲,“我先走了?!睆阶皂樦鴺翘萃狭?。 周園園到家門口才敢解下那件外套,嘉樹的外套上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領(lǐng)口袖口都像新的一樣雪白,只有內(nèi)側(cè)沾到一點氧化成暗紅的月經(jīng)血。 她把他的外套塞進書包里藏起來,等到半夜姆媽睡著了,才偷偷從床上溜下來,走到樓下去開了燈,尋了個臉盆,拿出嘉樹的外套笨手笨腳洗起來。 好不容易洗完了擰干,她才想起晾曬的問題,沒有辦法只好去拿了吹風機,兩只手輪換舉著不停地吹,手酸眼睛也酸,勉強吹到了半干,攤平晾在樓下小房間的椅背上,第二天,又趕在姆媽之前起了大早收了衣服折疊好,她跟爺爺奶奶推說學校有活動,匆匆吃了早飯就一路往學校趕。 她到一班門口的時候,第一道陽光才剛探出頭,教室里一個人也沒有,她推門進去,她記得很清楚嘉樹坐在靠窗倒數(shù)第三個,她尋到他的座位,把他的外套放到他的課桌里,一分鐘也沒有多耽擱,又逃也似的跑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