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你說這孩子怎么就這么不天真可愛呢?!迸杂^了這一切的石曉靜搖頭感嘆,又對著晚好使了使眼色,“看來,我還小看唐啟森了,挺有手段的嘛,周子堯也是他故意支走的吧?” 晚好倒沒往那邊想:“他可能對我花那么多心思嗎?” “唔,也不是不可能,占有欲啊。”石曉靜一邊往臉上抹護膚品,一邊對視頻里的姜晚好說著,“唐啟森這種就是典型的人渣心理,得不到的永遠在sao動,更何況你還是他曾經(jīng)得到過的,可轉(zhuǎn)眼就要變成自己朋友的了,他那種愛面子又大男子主義的人,肯定早就憋成內(nèi)傷了?!?/br> 晚好安靜聽著,最后點了點頭:“好像是這么個理兒,沒想到你這么了解渣的心理,看來你有渣的潛質(zhì)。” “呸!”石曉靜一臉嫌棄的樣子,“我這么嚴守婦道,你怎么好意思拿他和我比?!?/br> 北北已經(jīng)自覺地拉開小被子躺好了,晚好看著小黑皮本上越來越長的數(shù)字眼睛直發(fā)亮,隨口接道:“是是是,應該頒個中國好媳婦的獎狀給你才對。” 她說完卻許久都沒聽那邊有動靜,狐疑地抬起頭,見石曉靜坐在那一臉凝重的樣子。晚好太了解她了,也收起玩笑口吻:“怎么了?” 石曉靜像是鼓足勇氣似的:“林朗回來了,昨天我們碰面了?!?/br> *** 林朗是石曉靜的前男友,每個女人年輕時總有一段不堪回首卻刻骨銘心的過去,林朗對石曉靜而言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晚好靜了幾秒:“你沒做糊涂事吧?” 石曉靜急忙擺了擺手,眼底卻有藏不住的黯然:“你明白的,哪有什么是說忘就能忘的。可我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鐘太太,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很清楚。” 晚好這才放下心來,石曉靜和林朗的感情她算是最清楚的了,當年兩人愛得要死要活,如果不是林朗忽然決定出國,兩人大概早就結婚了。 “付出去的感情當然不是用橡皮擦就能擦干凈的,但既然有了婚姻這層關系,責任顯然更重要。曉靜,鐘嘉銘是你自己的選擇……” 石曉靜苦笑:“我當然知道,這世界本來就是如此,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鐘家給了我想要的一切,我已經(jīng)知足了?!?/br> 話題忽然變得傷感,晚好坐在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大道理誰都懂,可有的東西不到那份兒上,誰都沒有指手劃腳的資格。她對唐啟森不也做不到完全免疫嗎? 石曉靜瞪著吊頂上的水晶燈發(fā)了會兒呆,這才悶悶地問她:“阿好,你還愛唐啟森嗎?” 晚好和她目光相撞,石曉靜帶著很淺的笑,眼圈卻微微有些發(fā)紅:“一個人一次次面對艱難,委屈、痛苦、彷徨,那么多的情緒無處訴說。阿好,你就不會覺得累,需要一個人替你分擔嗎?” 石曉靜說完就側過身看著一旁不說話了,眼睛直勾勾地,一眨也不敢眨。晚好抿了抿唇,明白這是石曉靜在向自己訴說她的苦悶,這丫頭撐了好幾年,終于還是熬不住了。 “曉靜,鐘嘉銘的情況也有些好轉(zhuǎn)了不是嗎?至少他對你不全是完全沒反應的,給他點時間?!?/br> 認識這么多年,石曉靜鮮少會有這么情緒大動的時候,晚好知道她壓抑了太久,鐘嘉銘的情況,說白了就和一個毫無感情的機器人差不多。有次石曉靜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腳腕當即就腫了,可任她怎么喊鐘嘉銘都沒反應。 看著那扇永遠緊閉的房門,那時候她的心情……晚好簡直不能想。 結束了視頻通話,北北早就睡熟了,晚好坐在床邊盯著他清秀的小臉發(fā)呆。 石曉靜說的每個字她都感同身受,在最落魄的時候、最艱難的時刻,她不止一次偷偷想念那個男人,躲在黑暗里哭泣,害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狽??涩F(xiàn)實一次次擺在眼前,她終于明白一切都過去了,無論是那個男人、還是那段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再留戀,它們也只能成為她生命中的曾經(jīng)。 她被迫學著堅強,忽然發(fā)現(xiàn)一切對她來說并沒有那么艱難,即使也有無助孤單的時候,可每每看到孩子,她便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所以現(xiàn)在,不管唐啟森是為了那點虛榮心也好,為了彌補曾經(jīng)同她離婚的內(nèi)疚感也罷,她通通都不需要,她活的這樣好,已經(jīng)不再需要那個男人插手她的世界。 晚好想明白這些,當即就把剛剛洗好的外套給放進袋子里,決定明天一大早就送去快遞公司。 *** 晚好寄完包裹,整個人都覺得神清氣爽了,到達集訓地點驚喜地發(fā)現(xiàn)唐啟森也沒出現(xiàn),果然今天還真是個好日子啊! 因為唐啟森連著兩天集訓都沒來,所以之前關于兩人的那些大膽猜測都不攻自破了,今天的集訓顯得氣氛和睦,沒人為難她。小曹也不由感嘆:“還真以為唐總對你有什么呢,看來霸道總裁愛上小職員什么的,都是小說里才有的?!?/br> 晚好認真地拍了拍她肩膀:“終于醒悟了,少女。祝賀你重獲新生?!?/br> 小曹翻了翻白眼:“姜晚好,我那是浪漫!你這人活的太現(xiàn)實了。說不定唐總就是故意的,怕別人誤會孤立你呢,?。∵@么想果然心情好多了?!?/br> “……”還真是會自我安慰啊,晚好默默搖了搖頭,實在不忍心撕破唐啟森的真面目給她看。 無驚無險,一直到了午飯后。 吃完中飯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晚好和小曹坐在遮陽傘下的長椅上休息,回去是來不及了,只能將就下。周子堯也剛好給她來了個電話,說的全是情人間的軟儂細語,這男人以前還不覺得,自從兩人確定關系后,情話真是信手拈來。 晚好自然沒對方那么熟練,聽得多了還是有些不自在,好幾次都冷場了。周子堯便笑話她:“你這樣讓我感覺很挫敗啊,姜小姐。就不能偶爾配合下,說句想我?” 晚好有些窘:“對不起,我還有點不習慣?!?/br> “沒關系?!敝茏訄虻穆曇袈犉饋砗軠厝幔故且稽c也沒生氣,“我知道從朋友變成情人讓你很為難,不過我會等你適應,你跟著我的步調(diào)走就好?!?/br> 晚好會心地笑了:“好,你不要嫌我走得慢?!?/br> 兩人又講了好一會,掛斷電話時小曹還能看到晚好臉上未退的笑意,枕著椅背說:“看樣子唐總那是真沒戲了,女主角都名花有主了。” “入戲太深了你?!蓖砗迷谒吷献拢瑒傁朐僬f幾句手里的電話就又響了。 小曹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又來了,多浪費電話費啊?!?/br> 晚好卻盯著手里的電話愣了下,不是周子堯,是個陌生號碼。她接起時,很快聽到那邊略顯疏離的聲音,隱隱帶著幾分不悅:“姜晚好,客戶可沒我這么好的耐心,一直占線,你想錯過多少商機?!?/br> 晚好心里默默吐了個槽,她又不是他,哪有那么多客戶打來的電話,卻還是非常禮貌地說:“唐總有何吩咐?” 唐啟森那邊頓了頓,接著馬上就說:“十五分鐘,我在百盛前面的路口等你。” “沒空。”晚好直接就拒絕了,“現(xiàn)在是下班時間?!?/br> 那邊一時無人說話,只剩電波細細流淌著,晚好以為那人要掛電話了,又聽他道:“還剩十三分鐘,不來今年的年終獎就取消?!?/br> “……”這個混蛋,晚好看著黑了的手機屏幕,狠狠磨了磨牙,去他媽的年終獎,她很有節(jié)cao的好不好! *** 晚好會乖乖過去就奇怪了,所以又一個十五分鐘過去以后,唐啟森終于忍無可忍又打來電話,這次口氣沒剛才那般淡漠,音調(diào)甚至有些低沉:“是奶奶想見你,她身體不好,你自當做件好事。”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電話已經(jīng)換了人接聽。老太太的聲音一如既往地中氣十足,哪里有病的樣子:“阿好,沒人陪我喝下午茶,你過來?放心,那小子不會在這礙我們的眼——” 老太太難得苦口婆心地又勸了一陣,她再堅持未免太不近人情。老人家縱然當初再不喜歡她,可在很多事上還是一直維護自己的,晚好猶豫片刻還是答應了。 打車去了約好的茶樓,晚好沿著走廊一直往里,這里她以前陪老太太來過幾次,年輕人大多不愛品茶,更何況當時她才二十年歲,可硬逼著自己學,只為博那人一笑罷了。愛屋及烏,能做到她這份兒的恐怕少之又少,如今想起來,物是人已非,更多的只是悵然。 她走的心煩意亂,忽然被前方一聲悶響給嚇住了。 離他幾步之遙,唐啟森只穿了一件黑色襯衫挺拔地站在那里,他恰巧也看到了她,臉色未變,率先進了包廂:“奶奶在里面?!?/br> 晚好站著沒動,看了眼墻角散落一地的手機碎屑,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唐啟森發(fā)這么大火,和路琳吵架了? ☆、第十一章 唐啟森只進去拿了外套就又轉(zhuǎn)身出來了,兩人擦身而過,他依舊清冷的神情,卻淡淡吐出兩個字:“謝謝?!?/br> 晚好有些詫異,這人今天還真是反常。 他卻什么都不再說了,筆直地邁開步子走了出去。老太太坐在首位,親切地朝她招手:“來來來,別管他,他在這影響食欲?!?/br> 奶奶,您這么說自己的親孫子真的好嗎?晚好哭笑不得,挨著老人家坐下。 兩人也有四年多沒見了,晚好這會兒便多少有些拘謹。反倒是老夫人一反常態(tài),居然還親自給她斟了茶:“我知道難為你了。阿好,你能過來,奶奶很高興?!?/br> 晚好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以前老夫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對自己這么親熱的。她總算放松下來,回以禮貌微笑:“奶奶言重了,謝謝您還記掛我?!?/br> 看她變得這么懂事,老夫人心底越加感嘆:“我看的出來,你對啟森是真的好,可惜這小子沒有福氣。人吶,總在追逐自以為是最好的,永遠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 晚好耐心聽著,她總覺得老夫人今天找她似乎有話要說。 果不其然,老太太安靜片刻,忽然又輕聲問她:“你能來,我可以理解為對他還有一分情義嗎?” 這下晚好總算明白老太太的意圖了,她沒有馬上回答,在老夫人面前不用班門弄斧,自己那點心思肯定一眼就能被人看穿。她斟酌片刻,實話實說道:“啟森是我的初戀,也曾經(jīng)是我的丈夫,所以即使現(xiàn)在,我依舊做不到對他心無旁騖?!?/br> 老夫人眼底露出幾分欣喜,下一秒?yún)s又聽她說:“可我現(xiàn)在過的很好,奶奶。人年輕時總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那時候我擁有一切,所以需要一份轟轟烈烈的愛情。可現(xiàn)在——” 晚好笑了,她現(xiàn)在這幅樣子,任誰看了都知道是在為生計奔波的模樣,哪有那么多精力還去追求一份遙不可及的感情? “我現(xiàn)在只想安穩(wěn)一些,活的踏實。” 她平靜的一句話,將老太太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全都給堵了回去。老夫人心中惋惜,如今的姜晚好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她心中理想的樣子,懂事沉穩(wěn),可也徹徹底底脫離了唐家。 老夫人無奈搖頭:“也罷,凡事強求不來。我年紀大了,幾個孫子里除了仲驍之外,沒一個省心。莫寧就是因為年輕時犯下的錯,如今早早就不在了,我是不希望啟森再重蹈覆轍走太多彎路。” 晚好意外地看了眼老夫人,唐家三個孩子,她一直以為老夫人的確是更偏愛自己親手帶大的老二唐仲驍??扇缃窨磥恚先怂坪踔皇菄绤柫诵?,不善表達罷了。 老太太看了眼晚好,舒展眉目笑了起來:“盡人事聽天命,兒孫自有兒孫福,那小子的事我也不管了,讓他自生自滅吧。來,吃東西,特意點了你愛吃的?!?/br> 這會兒晚好哪里吃得下,可還是配合老太太吃了幾口。席間,老夫人又沒話找話說:“對了,你父親還好嗎?” 晚好握筷子的手倏地一緊,微垂著眉眼看碟子里的點心:“他已經(jīng)不在了?!?/br> 老夫人一愣,詫異自己所聽到的:“這,什么時候的事?” 晚好慢慢地抬起頭看她,唇角抿得很緊:“我和啟森離婚后不久,腦癌……” 唐啟森剛推開門,入耳便是這一句。 *** 車廂里一直無人說話,下午四五點,路況一般??蛇@個城市似乎交通燈格外地多,總也開不到終點。 兩人都各懷心思,唐啟森側目看了眼身邊的女人,她始終看著前方路況,表情平靜。他卻再也忍耐不住,終于問出口:“你那時候,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 毫無頭緒的一句話,晚好卻聽懂了。她認真想了想,說:“因為那已經(jīng)是我自己的事了,不想麻煩你?!?/br> 其實她一個字都沒說錯,可唐啟森就是莫名地有些生氣,究竟是氣她還是氣自己已經(jīng)無暇多想。他寒著臉,連帶著說出的話也尖銳極了:“麻煩我?那時候陪著你的是周子堯吧,你跟他倒是不分彼此。” 只是毫無根據(jù)的猜測,姜晚好居然沒有反駁。 唐啟森驀地轉(zhuǎn)過臉看她,見她不屑解釋,心里更加不痛快了。他將車停在路邊,側身扶著她的椅背,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姜晚好,你以前麻煩我的還少嗎?因為周子堯幫了你幾次就忘了?” 縱然他后來把事情都交給周子堯,可他也是真的忙,唐氏五年前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那時如果不是他挺著,唐家早就毀了。可就那一陣子,什么都變了…… 晚好和他鼻息相聞,在他烏黑的眼底看到了難以遏制的怒氣,她反而越發(fā)冷靜了:“沒忘啊,和你有關的事,怎么可能忘得了。你有多討厭我、多不耐煩,我每件都記得清楚,所以唐啟森你在氣什么?是因為我沒去煩你,不高興?你在犯賤嗎?” 唐啟森此刻的臉色已經(jīng)不足以用陰沉來形容。 晚好笑著將他推開一些:“如果我讓你覺得自尊心受挫,那很抱歉。其實真的不必,我不會和你的將來有任何交集,不管我和子堯的結果如何,我都不會離開陵城?!?/br> 北北還在這里,她哪也不會去,所以唐啟森這下總該安心了吧? 她等著那男人的反應,卻久久不見他說話,只是整個人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駭人的低氣壓,像是生氣極了。 晚好越來越不理解他生氣的點到底是什么,別說她了,連唐啟森自己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很多東西都在朝他控制不了的方向發(fā)展,比如他剛才開了那個頭,本意其實是想說他可以幫她的,甚至想安慰她幾句,可最后怎么就變成了眼下這副樣子。 剛才他心底明明是心疼她的,想著那時候她一個人面對未知的恐懼,無助地在醫(yī)院哭泣,這些場景分明都沒有看到,可卻像是每一幕都刻在他腦子里。他竟然有些胸悶,所以才試圖說點什么。 可結果卻—— 他看著面前的女人,她臉上從始至終都帶著笑,可眼底沒有半分歡喜,甚至是有些厭惡藏在里邊的。這是不是就像當初自己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情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