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龔青嵐頭皮一陣發(fā)麻,腳步急促的離開。并沒有發(fā)現(xiàn)前頭迎面走來的燕王妃,垂頭差點撞上,被燕王妃的丫鬟,給攙扶住。 “你是如何伺候主子的?”燕王妃的大丫鬟碧淺,扶穩(wěn)了龔青嵐,厲聲呵斥著紅玉。 紅玉嚇得面色一白,屈膝跪在地上。 “是我走著急了,紅玉沒能攔住?!饼徢鄭骨敢獾恼f道,便讓紅玉起身:“多大的事兒,到底是我不穩(wěn)重了。”說罷,忍不住回頭,睨了眼背后的紫藤屋。 燕王妃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臉色微微一變。隨著她的走動,頭上的釵環(huán)晃動,在臉上投下重重陰影,看不真切她的神色。 嗓音輕緩,而悠長的說道:“你聽見了,或是看見了什么?”目光凌厲的看向龔青嵐,有著探究。 龔青嵐也不隱瞞,畢竟,她從那頭過來,斷然是不可能沒有聽到動靜。垂目,斂去眼底的猜忌,道:“聽到了鐵鏈撞擊聲,還有喊叫?!?/br> 燕王妃和藹慈祥的笑道:“傻孩子,這般緊張作甚?”說罷,便拉著龔青嵐的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你可曾疑惑燕北王府的子嗣單???” 龔青嵐抿著粉潤如三月桃花的唇瓣,淺笑倩兮的凝視著燕王妃,側(cè)耳傾聽。給予了絕對的尊重,是一個忠誠的傾聽者。 燕王妃似乎極為滿意她的作為,笑得兩眼微瞇。似乎想到了不太好的事兒,燕王妃斂去了眼底的笑,嘆息道:“我給你說個故事聽聽?!?/br> 并沒有等到龔青嵐的回答,便徑自說道:“從前,有一對佳偶,是人人羨煞的一對。男有才,女有貌,極為的登對。二人結(jié)了秦晉之好,夫妻恩愛,琴瑟和鳴。不過一月,便傳出喜事兒。女子是個知書達理的,查出有孕,便將身旁的丫鬟,開了臉,送與男子做通房。等她生下了第三胎,開臉的通房與聘請的良妾,都不曾有孕。突然,有一日,女子身邊陪嫁,便道出女子雖然表面親和和善,卻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早已在通房良妾的衣衫上薰了虎狼之藥,此生都無法有孕?!?/br> “男子聞言,心中愧疚難當,便越發(fā)的疼寵通房與良妾,漸漸的冷落了女子。女子心中怨恨難消,心生了一個毒計,將她幾個年幼的兒女,鎖在了屋中,點燃了大火,陷害當時正得寵的良妾,雖然最后三個孩子得救,卻是害怕了他們的母親。男子查出是女子下的狠手,心里極為的失望,便將她關(guān)押起來,讓她悔悟自省?!?/br> “可她心里早就積怨已深,收買了丫鬟,將她的三個兒女哄騙過來。立時將手中準備好的白綾,勒上了其中一個孩子的脖子。她要帶著幾個孩子一起死,狠狠的報復(fù)男子。誰也沒有意識到,她之所以舉動那么的瘋狂,是因為早已精神失常?!?/br> 龔青嵐心頭一緊,心思轉(zhuǎn)念間,恍然明白了什么:“男子是先燕王?女子是先燕王妃?”想到此,越覺得殘忍,因為失寵,而迫害孩子,以此來拉回恩寵。 都說虎毒不食子,她卻是……電光火石間,龔青嵐驚詫道:“那個孩子沒有了?” 燕王妃略有深意的看著龔青嵐,并沒有接話,而是另說:“孩子死了,她活著,卻真的瘋了?!?/br> 龔青嵐心中了然,一個大家族,不允許有得失心瘋的人。何況,德高望重的燕北王府。斷然是容不下殺害子嗣,精神失常的人做王妃。必定是要封鎖了消息,將她給藏起來。 心神一凜,那個屋子里的人,是先燕王妃? 燕王妃嘴角露出一抹笑,欣慰的說道:“是個伶俐的孩子,楓兒身旁有你幫襯著,我與王爺也就放心了?!?/br> “王妃過譽了?!饼徢鄭钩两诜讲诺臎_擊中,燕王妃不似會說無關(guān)緊要的話,她不過是根據(jù)她的提示,分析出來的罷了。 “不管如何,她都是一個可憐的人罷了。何況,先燕王逝去時,也已經(jīng)原諒了她?!毖嗤蹂鷵崃藫狒W角,起身道:“她近來病了,我得過去看看她。” 龔青嵐起身行禮,目送燕王妃離開。心想,感情的事兒沒有對錯,倘若先燕王沒有這么多的通房良妾,也不會將她給逼瘋了去。 嘴角浮現(xiàn)一抹冷笑,燕王妃在說這個事件,也在提點著她,作為燕王妃,便要有容人的度量。否則,便會落到先燕王的下場! —— 烏金墜落,龔青嵐一整日就這樣過去了,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看著紅玉、陸姍在屋中忙碌,懶怠的倚在窗前的軟榻上,隨意的翻著榻上擱置的書卷。 這時,屋外傳來丫鬟的對話聲:“紅玉meimei,勞煩你給世子妃通傳一下,jiejie有要事相告?!?/br> 紅玉掀簾進來,盯著腳尖說道:“世子妃,王妃身旁的碧玉要見你?!?/br> “讓她進來。”龔青嵐昏昏欲睡,揉著眉心,迷蒙的目光,適才清明起來。 碧玉得體的見禮,恭恭敬敬的說道:“世子妃,王妃感染了風寒,讓您替她去照顧先燕王妃?!?/br> 聞言,龔青嵐的睡意消散了大半。伺候瘋掉的先燕王妃?方才燕王妃還好好的,怎得一轉(zhuǎn)身,便病倒了? 似乎看出龔青嵐的疑惑,碧玉笑道:“世子妃,如今只有您才能去照顧。奴婢們是王妃的貼身丫鬟,才知曉先燕王妃。府中上上下下,除了王爺王妃與近身的幾個丫鬟,便無人得知?!?/br> 龔青嵐想了想,頷首道:“好?!痹捳f到這份兒上,她若在拒絕,便是不識趣了。 碧玉見龔青嵐應(yīng)承下來,臉上露出燦爛的笑顏。自腰間將一串鑰匙扯下來,放在龔青嵐身側(cè)的小幾上:“鑰匙便交給您了,每日早晨去見一次,陪她說一會子話。晌午餐點去見一次,喂她用完膳。傍晚再去一次,替她梳洗好?!?/br> 龔青嵐看著碧玉交代完,福身告辭,動了動眉頭,把玩著手心的鑰匙,猜測燕王妃的用意。她才得知這件事兒,緊接著便要她接手伺候。 仿佛,是策劃好在等她入局一般。 翌日 龔青嵐收惙一番,便提著早膳去紫藤屋。 紅玉將紫藤高高的掀起,龔青嵐彎身而入,打開門上的銅鎖。推開門進去,一股子臊臭味撲鼻而來,薰得龔青嵐幾欲作嘔。 拿著帕子揉著鼻子,看著黑漆漆的屋子,命人將油燈點燃。 暈黃的燭火溢滿室,屋子里的擺設(shè)一應(yīng)俱全,只是里面老鼠四竄,肥大笨拙的從屋子里掠過,看著極為瘆人。 龔青嵐一眼便找到了先燕王妃,頭發(fā)花白,一身邋遢,縮坐在角落里。雙手在身上摸索,似乎在抓跳蚤,然后放在手指甲上摁死。 這似乎是她平日里的樂趣,樂此不疲。摁死一個,臉上便會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龔青嵐默默的立在一旁關(guān)注,刻意的制造聲響,都沒能吸引她的視線。 “太妃,用膳了?!饼徢鄭苟自诘厣掀揭曀粗樕吓K兮兮的,根本就無法辮清楚樣貌。 金太妃抬著頭,雙眼渾濁,看著龔青嵐,咧嘴一笑,伸手就要搶走龔青嵐頭上的金釵。 龔青嵐嚇得后退一步,她的動作太過突然了。 “是誰,是誰?你是誰?”金太妃似是盯著龔青嵐看,可目光卻是沒有焦距。 “我是龔青嵐?!?/br> 金太妃咬著手指甲的動作一頓,突然拿著地上堆攏的石頭,砸向龔青嵐,嘴里發(fā)出怪異的叫聲。 龔青嵐心驚的藏在柱子后,堪堪避過砸過來的石頭,骨碌碌的在地上滾落,摩擦出一條白痕。 金太妃不依不饒的追上來,懷中抱著不少的石頭,追趕著龔青嵐砸。 龔青嵐大驚失色,又不能讓人將她捆綁起來,扔下手中的膳食,逃出了屋子。雙手捂著心跳急促的心口,喘著氣回想金太妃的舉動。眼底閃過一抹凝重,畢竟昨日里她聽到鐵鏈的碰撞聲,今兒個沒有見到。想來是燕王妃命人摘掉了銬著金太妃的手鏈。 “你去請示王妃,看能否鎖住金太妃。”龔青嵐吩咐著身旁的紅玉。 不一會兒,紅玉便折了回來,搖頭道:“不行?!?/br> 龔青嵐輕嘆了一聲,也知對方是有意為難她。重新讓紅玉準備了膳食進去,金太妃趴在地上,雙手抓著她方才掉落在地上的早膳,白白的蓮子糕,滾滿了黑色的灰塵。絲毫不影響她,抓著大口大口的塞進嘴里。 “不能吃?!饼徢鄭箵屵^地上臟污的早膳,將新的擺放在桌子上。 金太妃看了看,端著碟子放在地上,趴在地上吃。 龔青嵐看著莫名的就是一陣心酸,吩咐人打水進來,讓人伺候著金太妃沐浴,換上干凈整潔的衣裳,將那件看不出顏色的裘衣給扔了。 這一忙活,便是一早上。龔青嵐看著金太妃像個小孩子,擺弄著自己的新衣裳,摸了摸頭上的發(fā)髻,指著龔青嵐頭上金光閃閃的釵。 龔青嵐笑著將金釵別在她的頭上,金太妃歡喜的手舞足蹈,亂無章法的跳舞。 龔青嵐如此,照顧了太妃幾日,她似乎有點能識人??粗徢鄭沟絹恚銜g快的一蹦一跳的撲過來,搶她手中的食盒。吃完了,便會坐在院子里,喚龔青嵐給她梳妝,便蹲在河邊,看著倒影看一下午。 伺候金太妃用完膳,龔青嵐疲倦的回到院落里用完午膳,休憩了一會,喝下紅玉端來的藥入睡。下午醒來,便是渾身酸軟無力,面色不正常的潮紅。 紅玉眸子里閃過復(fù)雜的光芒,急匆匆的去請了陳府醫(yī)給龔青嵐醫(yī)治,陳府醫(yī)面色凝重:“這是得了時疫,暫時觀察一段時日,再確診?!?/br> “可能不是?”龔青嵐心底‘咯噔’一下,好端端的怎得就染上時疫了?心底不禁一片寒涼,怎么也捂不熱。 “初期,不太能確定?!标惛t(yī)搖頭道:“傳染極強,你這個要與人隔離。” 龔青嵐面色發(fā)白,閉上眼,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 紅玉眼底閃過焦急,嘴角翕動,卻是什么也沒有說,替龔青嵐掖好被腳,便轉(zhuǎn)身出去。 齊景楓得到消息,火急火燎的從軍營趕來,到了門口,卻是被陸姍攔截?。骸笆雷訝?,世子妃有令,誰也不見?!?/br> 齊景楓眼底布滿了血絲,眉頭緊鎖,冷聲道:“讓開?!?/br> 陸姍紋絲不動,目光無謂的看向齊景楓,聲音冷冽沒有起伏:“世子妃說若是世子爺一意孤行要進去,她便會搬到別院去住?!?/br> 齊景楓緊緊的捏著拳頭,閉上眼,一拳砸在門柱上。目光深邃幽黑,定定的看著緊閉的門扉,似乎要透過這門扉,看到里面的人兒。 半晌,拖著沉重的步伐,齊景楓轉(zhuǎn)身,步下石階,筆挺的站在庭院里。 看著齊景楓沐浴在清冷月光下,身影拉的長長的,落寞而孤寂。陸姍眸子里有絲波動,不過一瞬,便是恢復(fù)了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nèi)傳出一陣清脆的碎裂聲。似乎敲砸在他的心口,一下一下,木木的揪痛。 抬眼看著陸姍閃身進了屋子,腳不由自主的跟上去,卻是被陸姍沉著臉擋?。骸笆雷訝?,世子妃讓您回去,如若不然,她便不治了。” “為什么?”齊景楓嗓音沙啞,似乎是從喉嚨里磨擠而出。 “世子爺,你該了解世子妃的性子,她這般做,自有她的理由。”陸姍臉上冷冰冰的,沒有任何的情緒。 齊景楓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陸姍:“你把這個給她?!闭f罷,深深看了一眼屋子,便轉(zhuǎn)身離開。 陸姍看著手中的錦囊,轉(zhuǎn)身進屋子。將錦囊給龔青嵐:“這是世子爺留下來的?!?/br> 龔青嵐眼底閃過水色,伸手接過錦囊,拉扯開串著一粒珠子的繩索,錦囊打開。龔青嵐將東西倒在手心,是一個折疊成三角形的平安符,還有一個開光的玉墜。 龔青嵐眼睛仿佛進了沙子一般,酸澀難忍。他是不信神佛的人,如今為了她,向他不信的神佛祈求,保她順遂平安。 失落的心里,因著他的這份心思,填漲得滿滿的。 而齊景楓曼聯(lián)疲倦的回到書房,屋內(nèi)點著一盞暈黃的燈火,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床榻上,被子高高隆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誰!”齊景楓目光冷凜,低聲喝道。 床榻上的人動了動,緩緩的坐起身來,長發(fā)披散,將那瓜子臉映襯的愈發(fā)清瘦惹人憐。咬著唇,目光閃爍的看著門口的人。 “世子爺,世子妃讓奴婢來伺候您?!奔t玉面頰通紅,伸手就要解開腰間的絲帶。 紅玉? 齊景楓攏在袖中的手收緊,目光陰鷙:“長福,扔出去?!毙睦锊幻靼徢鄭咕烤挂鍪裁?,將他拒之門外,如今,更是喚她身旁的丫鬟來伺候他! “世子爺,世子妃說她身子不方便伺候您,已經(jīng)給奴婢開了臉,讓奴婢替她盡心伺候您。奴婢是世子妃貼心的丫鬟,斷然是不會與世子妃爭寵。待世子妃病好,奴婢便依舊做好丫鬟的本份!”紅玉清秀的臉兒,畫著精致嫵媚的妝容。杏眼里蘊含著水汽,似要濕潤你冷硬的心。 齊景楓手背青筋鼓動,冷聲道:“你如今做好丫鬟的本份,去伺候她便好。”轉(zhuǎn)身,出了內(nèi)室。坐在書案前,翻開著醫(yī)藥典籍,看能否查找到醫(yī)治時疫的方子。 紅玉卻是不依不饒的追出來,雪白的足,踩在厚重猩紅的地毯上,每走一步,便解掉裘衣上一粒布扣。 “世子爺,世子妃的命令,奴婢不敢違背。就讓奴婢伺候您!”紅玉說話間,已經(jīng)走到了書案旁,襟口已經(jīng)被解開大半。 “長福,扔出去!”齊景楓目光陰寒,語氣是徹骨的寒涼。 “世子爺是世子妃讓奴婢伺候您……啊……”紅玉話沒有說完,便被長福給扔了出去。 紅玉被毫不憐香惜玉的扔在地上,吃痛的倒抽口涼氣,捂著被擦傷的手臂,看著血珠滲出來,眼里有著委屈的淚水,跪坐在地上,哭喊著:“世子爺,奴婢沒有完成世子妃的吩咐,便長跪不起。” 齊景楓寬大逶迤及地的云袖一甩,拂落了桌案上的茶具。 “啪——”的一聲,聽到門內(nèi)清脆的碎裂聲,紅玉脖子一縮,再不敢言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