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鳳鳴托腮,白玉般的面頰酡紅,一雙桃花眼,如一潭蕩漾著漣漪的春水,就這樣看著你。似要將你吸納眼中,溺斃其中。 龔青嵐別開眼,鳳鳴不緊不慢的說道:“密詔,遺留在你外祖父手中的密詔?!?/br> “我怎知曉?”龔青嵐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她還不曾出生,外祖父被殞了。她如何知曉密詔在何處? “地圖在寄夏山莊的地契上!”鳳鳴淡淡的說道,眼底有著譴責(zé):“你怎能將地契隨便給人?若是被有心人拿走,該如何是好?” 龔青嵐哪里知曉地契上藏有密詔地圖啊? “地契呢?”龔青嵐攤手。 “你給了燕王府,問我要地契,你確定?”鳳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心底的那丁點怒火,看著她聳拉著眼皮,煙消云散。 輕嘆了一聲:“我費了好大的力氣從燕王手中拿來,這是你犯得錯,我替你付出代價,便由你來補償我?!?/br> 龔青嵐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鳳鳴卻是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起身離開。 翌日 龔青嵐只身去齊府拜訪,遞了拜帖。 不過片刻,便有管事親自領(lǐng)了進去,直接去了老太爺齊放的書房。 龔青嵐踏進書房,濃郁的書香氣息撲鼻。寬闊的書房里,如藏書閣一般,擺放著數(shù)面墻高的書架,擺滿了書籍。 只有幾米寬的地兒,擺著書案與小幾,其他幾乎挪不開腳步。 “坐!”老太爺見到龔青嵐有些訝異,昨日里在宮宴見著,是以鳳鳴表妹、未婚妻的身份。今日里乍然以孫媳婦的身份出現(xiàn),難免有些意外。 龔青嵐看著眼前胡須花白,精光矍鑠的老人,已過花甲。筆直的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拿著一本典籍在翻閱。 龔青嵐歉意的笑了笑,在他對面坐下,道:“昨日里剛進京,來不及事先拜訪您?!?/br> “老夫不是迂腐之人,你與國師來的匆忙,想來是有要事。”老太爺眼不離書籍,邊查閱,邊漫不經(jīng)心的與龔青嵐閑聊。 “罪詔?!饼徢鄭馆p輕嘆息,看著老太爺猛然放下典籍,抬眼望來,重復(fù)道:“為了罪詔而來?!弊蛞估锷⒀?,她便詢問了鳳鳴。 老太爺沉吟,半響才說道:“景楓知曉么?” 龔青嵐緩緩的搖頭:“我也是剛剛才知曉。您寄到燕北的信,孫媳婦已經(jīng)過目。這是夫君為您準備的,若是有需要,知會我一聲便是?!闭f罷,將藏在內(nèi)袋的一個長木盒擺在桌上。 老太爺明白她的意思,頷首道:“祖宅可安好?”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太爺莫要掛心?!饼徢鄭箿赝竦臏\笑。 老太爺卻是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連嘆了幾聲:老了。 這時,有奴仆通傳,睿王來府中拜訪。龔青嵐眉頭微擰,怕是不安好心。 “景楓那個孩子有點冷情,許多事兒,你得多體諒、寬容。罷了!你見見老夫人,與她認個臉閑談幾句?!崩咸珷敺愿篱L隨,將龔青嵐送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老夫人的院子里極為熱鬧,坐著不少的人兒,大約是來請安,留下來話家常。 眾人看著來人,她穿著一襲白色長裙,裙擺散落著點點紅梅,隨著她的走動,仿似迎風(fēng)綻放。烏黑的青絲簡單的綰著如意發(fā)髻,只斜插了一支梅花白玉釵,素雅不失高貴。 一位身著大紅纏枝牡丹裙的婦人,一陣探究后,便是笑吟吟的說道:“好個標致的媳婦兒,不知是哪家兒郎如此有福氣?!?/br> “這是祖宅那邊,大房的長媳?!崩戏蛉祟^上裹著汗巾,帶著發(fā)套,遮住了一頭華發(fā)。穿著皂色繡壽字的褙子,暗灰色的長裙,倚在炕上,兒孫繞膝,好不歡樂。 都是些機靈的人,聽到長媳,便知是齊景楓的媳婦。比之前更熱絡(luò)了幾分,忙邀她入座?!耙宦飞隙ㄈ恍量嗔耍瑏砭┒家膊蝗バ磐ㄖ宦?,我們也好遣人去迎接?!闭f話的人,是老夫人大兒子的媳婦胡氏。 龔青嵐坐在老夫人身邊,看著她眼底的慈愛祥和,嘴角漾著一抹柔柔的笑意:“我與表哥一同進京,來得匆忙,便來不及通知。昨日傍晚進城,不曾來拜訪,今日里特地來請罪?!?/br> “喲!這可又是個嘴兒抹蜜的小媳婦,瞧老夫人被哄的開心得兩眼只見縫兒?!闭f的是老夫人二兒子的媳婦張氏,說話透著一股子溜溜的酸味。 老夫人笑罵一聲,拉著龔青嵐的手說道:“楓兒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好些年不見,怪想念他?!?/br> “老夫人,他有事脫不開身,待得閑了,便進京看望您?!饼徢鄭垢惺艿嚼戏蛉斯亲永锷l(fā)出的善意,便也不拘謹。 老夫人連說了幾聲好,閑聊了一會子,龔青嵐便起身出來。二夫人領(lǐng)著女兒緊跟著出來,眼珠子盯著龔青嵐手腕上的血玉鐲直打轉(zhuǎn)兒。“侄媳婦兒,這次進京可打算常???你們家大業(yè)大,京中有不少產(chǎn)業(yè),該要考慮著置辦宅子。到時候可要來尋我,我手頭有不少好宅子?!闭f著,拉扯著身邊十五歲左右的女子,推到她的跟前,介紹道:“這是二嬸娘的嫡長女,名喚齊淺婉。淺婉,快叫嫂嫂?!鼻耙痪涫菍徢鄭拐f,后面半句才是對齊淺婉所說。 齊淺婉沖龔青嵐一笑,余光掃過她身上的穿戴,歡脫的喊了聲:“嫂嫂。” 龔青嵐頷首,心中卻是不喜她方才打量的勢力目光。 果然,二夫人張氏一走,齊淺婉熱絡(luò)的挽著龔青嵐的手,目光在龔青嵐脖子上掛著的紅瑪瑙雕海棠花的項鏈打轉(zhuǎn)?!吧┥┑谝淮蝸砭┒?,小妹帶你隨意走走?!闭f著,拉著龔青嵐的手朝外走。身子緊貼著龔青嵐的手臂,悄悄的摸了一把她手腕上溫潤細膩的玉鐲。 這一碰上,便是不忍撒手。 龔青嵐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手腕上的手鐲是安郡縣主給她的,斷然是不能給了別人去。 興許齊淺婉也瞧出來了,目光發(fā)亮的盯著她脖子上成色極好的海棠花,蹭過去說道:“嫂嫂,你這個在哪里定制的?手工極為細致?!闭f著,伸手就摸了摸。 “這是我的陪嫁。”龔青嵐笑容里有著淡淡的疏離。 “可以借給我戴戴么?”齊淺婉話落,手朝龔青嵐的胸口摸去,抓著海棠鏈子要解開。 龔青嵐呆了,前世今生加起來兩輩子,也不曾見過這樣明目張膽帶搶的人,一時竟忘了如何應(yīng)對。突然,一只玉手啪的拍落齊淺婉的手,溫柔細語的說道:“你這是作甚?府中物件都是緊著你,不曾少過你,何時變得眼皮子淺薄的人了?” 龔青嵐看過去,并不認識。聽著她熟稔的語氣,想必與齊淺婉是相熟的。 “是你?”齊淺裳看到龔青嵐,眼底有著驚訝。目光看向齊淺婉,有著詢問。 龔青嵐見她認識自己,微微一笑。轉(zhuǎn)念明白,怕是昨夜在宮宴見過。 “要你管?這是嫂嫂給我的見面禮!”齊淺婉訕訕的揉著手背,殷切的目光看著龔青嵐。 龔青嵐解下墜子,不曾遞過去,手中一空,已經(jīng)被齊淺婉搶了去。 齊淺婉放在脖子上比劃了幾下,目光落在龔青嵐耳垂上的同系耳環(huán),笑著說道:“嫂嫂,你瞧這與耳環(huán)是一對,只戴墜子怕是單了些?!?/br> 齊淺裳聽到一聲嫂嫂,心中訝異,來不及尋思。見齊淺婉琢磨著又要搜刮龔青嵐,冷笑道:“快些還回來,你若再討要,我告訴祖母去?!?/br> “你!”齊淺婉怒瞪著齊淺裳,冷哼道:“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禮?”說完,揣進懷中,眼疾手快的拔走了龔青嵐頭上的兩只海棠纓絡(luò)金釵,轉(zhuǎn)身走了。不屑的想道:齊府不是富可敵國么?給她兩樣物件兒,都不舍得。 “你莫要見怪,婉兒她,她……”齊淺裳不知該如何替齊淺婉解釋,急的面色緋紅。 “都是一家人,不見外?!饼徢鄭箵崤晕⑸y的發(fā),心想這齊淺婉是個厲害的,不知二夫人是如何教養(yǎng)出來的。 “你,你不是,不是……怎得成嫂嫂了?”齊淺裳中間幾個字含糊不清,龔青嵐卻是明白她的話,笑道:“鳳鳴是我表哥,我夫君是你大堂哥?!?/br> “景哥哥么?”齊淺裳不知為何,聽到她說是鳳鳴只是她的表哥,心里有些難過。鳳鳴那樣喜愛她,她成了別人的妻子,怕是會傷心吧? 龔青嵐頷首,似乎瞧出了她的小心思,眸光一轉(zhuǎn),道:“可要去鳳府一趟?” “這……”齊淺裳眼底有著期盼,卻又有著顧忌。 “我獨自一人在京都,身邊也沒有伴兒,你恰好可以給我解解悶?!饼徢鄭箮еR淺裳一同上了馬車回鳳府。 到了府中,龔青嵐讓她坐在牡丹亭,尋了借口回屋子里。 “大少奶奶,為何你請齊小姐進府,卻將人扔在亭子里不管?”紅玉疑惑不解的問道。 龔青嵐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來了府中陪我說話,恐怕也沒有心思,我便成人之好?!?/br> 成不成,得看他們之間的緣份。 過了幾日,齊淺裳每日都來府中一趟。隨后,提著自己做好的糕點去牡丹亭。 宮里也傳來消息,皇上有意無意傳水芊芊進宮,陪水貴妃解悶?;噬媳憬柚酵F妃腹中龍種為由,一直坐到水芊芊離宮,適才回御書房。 龔青嵐嘴角上揚,恐怕皇上信了那日她所說的話。閑著無事,拿著針線活兒在做。卻接到皇后娘娘的懿旨,招她進宮。 龔青嵐心底有著不好的預(yù)感,皇后雖然表現(xiàn)的溫婉可親,可直覺她并不是好相與的人。這時候召她進宮,可有要緊事? 提筆寫下一封信,龔青嵐便隨著公公進宮。 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封信,被透過窗戶刮來的清風(fēng)吹落在地,飄拂進桌腳。 入了宮門,直接暢通無阻的到了皇后的未央宮。 兩側(cè)數(shù)十名彩衣粉帶宮婢,雙手交疊放在腰側(cè)。龔青嵐從容不迫的自她們身前走過。輕盈的步上石階,走進大殿。 大殿內(nèi)彌漫著裊裊淡雅的清香,極好聞,且能平定人浮躁的心。站在大殿中央,俯身盈盈一拜,垂目道:“民女見過皇后娘娘金安?!?/br> “賜座?!被屎鬁厝岽壬频纳ひ繇憦佚徢鄭苟?,雍容華貴的臉上,掛著一抹親和的笑。 龔青嵐抬起頭,皇后大約三十多歲,四十不到?;屎笠灰u鳳袍,端莊高貴的坐在鳳椅上,身材豐腴,眉宇間透著一股子嫵媚,卻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凜然之氣。 龔青嵐不過看了一眼,便垂目坐在椅子上。 皇后淺啜了一口茶水,自龔青嵐進來,便是一直細細的打量著。她的舉止大方得體,進殿時,目光平視前方,眼珠兒并沒有亂轉(zhuǎn),可見是極有涵養(yǎng)的人。 鄉(xiāng)野村姑? 皇后心中泛著冷笑,名門仕女的涵養(yǎng),也不過如此。 想到這,精心描繪過的柳眉微蹙,目光凝聚在龔青嵐的臉上,似乎在透過她看著他人。旋即,溫柔的笑道:“家母可安好?” 龔青嵐思忖,皇后邀她進宮,便是話家常么?雖是這樣想,卻是鎮(zhèn)定的回答皇后的問題:“家母安好,只是勞累這么些年,掏空了身子?!?/br> 掏空了身子?那便是沒有幾年活頭了。 皇后點了點頭,放下茶杯,又問了一些龔青嵐的年紀、姓名,父親是哪家大族。 龔青嵐一一回答,在事實上稍加串改。 “你母親把你教養(yǎng)的極好,那日在景陽殿,本宮就知你是個伶俐的姑娘。本宮曾經(jīng)與你母親是閨中密友,如今想來,只得感嘆造化弄人。”皇后眼底有著慈悲,眉宇間隱有一抹傷懷,似乎在緬懷過往。 龔青嵐吃不準皇后此番話的用意,不敢大意,恭敬的說道:“皇后娘娘繆贊,民女愧不敢當。家母知您記掛,定然欣慰至極?!?/br> 皇后傷愁一笑,揮了揮手:“也罷,今日喚你來,不過是詢問姚兒jiejie的近況。既然無礙,本宮這心里也好受一些?!闭f罷,便讓宮婢帶著龔青嵐在御花園轉(zhuǎn)一轉(zhuǎn),留著用完膳再走。 龔青嵐婉拒,皇后卻說:“國師與皇上在御書房商談要事,你先多留一會,到時與他一同出宮?!?/br> 龔青嵐看著她不容拒絕的眼神,福身,退了下去。 宮婢領(lǐng)著龔青嵐穿過窄道、一道道亮麗的景致,越走越荒蕪,心中一沉,道:“這不是去御花園的路,走錯了么?” 宮婢悶頭前走:“龔小姐,這里是近道,小半個功夫便到了。其他的道兒,要繞一個大圈子?!?/br> 龔青嵐心頭謹慎,她不曾來過皇宮,自是不知她的話是對是錯。拔下串在手腕的珍珠手鏈,扯斷了繩索。走四五步,便扔下一顆做記號。 忽而,宮婢停在一道月亮拱門,恭敬地說道:“龔小姐,花園到了?!闭f罷,宮婢便回去復(fù)命。 龔青嵐抬眼,幾枝桃花樹枝探出高墻,結(jié)著一粒粒粉色的花蕾。心知這是四季花開不敗的桃花樹,不由得踏足走進園子,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粉色桃花,極為賞心悅目。 “當真是人比花嬌嫩,不知吃起來,可比這桃樹結(jié)的果子那般鮮美多汁?”一道身著寶藍色律紫團花繭綢袍子的男子跳下墻頭,手中搖著一把羽扇,緩緩靠近龔青嵐。“嘖!這不是國師的小表妹么?怎得一個人來桃園里?莫不是私會情郎?”說罷,輕佻的用羽扇抬高龔青嵐的下巴。 龔青嵐快速的后退幾步,躲開他。 “宮中私會情郎,可是要處以宮刑。小王可要行行好,在侍衛(wèi)尋來時,收你做妾?”四王爺生的唇紅齒白,一派風(fēng)流,行事作風(fēng)極不著調(diào)。 龔青嵐心中了然,這是成日里夜宿花街柳巷的四小王爺?;噬献钐蹛鄣膬鹤?,有心立他為太子。命他去江南賑災(zāi),卻是將災(zāi)銀都用在建造紅樓楚館,博得一身罵名。諸位大臣死諫,適才打消了皇上立太子的心思。 只是,他為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