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人們習(xí)慣睡覺。

    但也有人在晚上的時候不睡覺。

    院子內(nèi)。天上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天地間濕漉漉的。

    渾身早已濕透，正跪在地上的馬俊才一次一次地給地上的尸體磕著頭。

    一個磕頭的人，不管他怎么樣。但有一點于他來說，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他有求生的欲.望。

    一個跪下磕頭的人，都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兒。給自己的長輩磕頭，是想求得長輩的呵護，或者是讓外人看見了，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孝順的人。孝順的人人緣好。給敵人磕頭，是想求得敵人的饒恕，放自己一條生路。臣子們向皇上討俸祿，每天都得向皇上磕頭。

    所以，一個磕頭的人。他不想死。他想活得更好。

    夜深人靜。只剩下雨沙沙的細聲，還有屋檐上雨滴落地的聲音。

    躺在地上的尸體慢慢地睜開了一雙眼。他扭頭看著正在向自己磕頭的馬俊才。

    馬俊才也正在看著他。

    “唉！”躺在地上的“尸體”嘆息了一聲。

    馬俊才淚流不止。

    “你一定要向我磕完一百萬個頭嗎？”躺在地上的“尸體”說。

    “是的！”正跪在地上的馬俊才說。

    “為什么？”躺在地上的“尸體”問。

    “因為我還不想死！”正跪在地上的馬俊才說。

    “罷了！看在你這么有誠意的份上，你不用向我磕完一百萬個頭了。你已經(jīng)給我磕了不少頭了！可以了。我饒你不死！”躺在地上的“尸體”說。

    正跪在地上的馬俊才哭著說：“就算你饒我不死！我也活不長時間了！”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躺在地上的“尸體”說。

    正跪在地上的馬俊才哭著說：“我想讓你救一救我！”

    “我為什么要救你？”躺在地上的“尸體”說。

    正跪在地上的馬俊才哭著說：“如果我向你磕完一百萬個頭，你能不能救我？”

    “救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躺在地上的“尸體”說。

    “什么條件？”正跪在地上的馬俊才問。

    就在這個時候，嘎吱一聲。一扇門被打開了。從堂屋里走出來一個手執(zhí)鐮刀的灰衣老人。他就是一個色.魔。

    天上正下著綿綿細雨。

    一個色.魔走到馬俊才的近前站住了。

    馬俊才仰起頭看他。

    躺在地上的“尸體”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

    “怎么了？”馬俊才問。

    “我決定要殺了你！”一個色.魔說。

    “殺我干什么？”馬俊才問。

    “為了保護我心愛的女人！真相之書上不是說，我心愛的女人會死在你的手上嗎！”一個色.魔說。

    馬俊才從地上站起來，一張濕漉漉的面目作得有些猙獰，說：“老東西，就憑你也想殺死我！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到底幾斤幾兩！”

    一個色.魔不禁錯愕了。他沒有想到這個一向巴結(jié)討好自己，性格偏向軟弱和溫柔的馬俊才突然朝自己翻了臉。

    也難怪！他就要殺人家了。人家若還不跟他翻臉，豈不是成了一個傻子。

    下一秒。

    一把鐮刀仿佛穿越了時空，出現(xiàn)在了馬俊才的脖子上。

    一個色.魔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斓米屇悴唤麘岩伤欠襁M行了穿越。

    可惜，這一回他遇見的是馬俊才。

    馬俊才是裝弱，他又不是真的弱。

    一把鋒利的鐮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語氣冷冷地說：“老東西，你真的以為你能殺得了我！”

    一個色.魔說：“只要我的鐮刀一動，你的脖子就被割斷了，你的一顆頭顱就會掉地上滾開了去！”

    馬俊才語氣冰冷地說：“那你就試一試！”

    一瞬間。一個色.魔起了最強烈的殺機。他轉(zhuǎn)動了一下手腕，準(zhǔn)備往下拉動鐮刀的時候，卻馬上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變矮了一些，身體變瘦了一些。而自己手里正握著一把鐮刀卻變胖了一些。

    但他還是當(dāng)機立斷。用力往下拉鐮刀。

    可他拉不動鐮刀。

    鐮刀仿佛卡在一塊堅硬的鐵上。

    他覺得自己氣血翻涌，身體快要爆炸了。一雙眼珠子往外突凸出很多，險些從眼眶里掉出來。

    “這……這怎么回事？”一個色.魔十分艱難地開口說話，呼吸異常困難。

    馬俊才說：“你的骨頭在你的身上重組了你的名字。你手上握著的這一把鐮刀吸收了你的血rou。所以你的身體才變得矮了一點兒，瘦了一點兒！”

    “你快饒了我，我現(xiàn)在很難受！”一個色.魔出聲艱難地說。他的聲音轉(zhuǎn)了樣，跟被狠狠掐住脖子努力擠壓出來的聲音一樣。

    “那你還殺我嗎？”馬俊才問。

    “不殺了！”一個色.魔說。

    從站起來的那一刻起。馬俊才從頭到尾身體都沒有動彈一下，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有眨動一下。他只是動嘴說話。

    過了一會兒。

    一個色.魔的身體才恢復(fù)了正常。呼吸順暢起來了。

    他又驚又怕地看著馬俊才，說：“你到底用的是什么邪術(shù)？怎么我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馬俊才沒有回答，只是作得冷笑不已。他似無意般低頭往下看了一眼。

    只見躺在地上的一具“尸體”不知什么時候伸出了一只手，已經(jīng)握住了馬俊才的一只腳踝。

    正在下雨的天上出現(xiàn)了一輪月亮。

    一輪很大的月亮。很皎潔。很明亮。似銀盤。

    這很奇怪。天上明明正下著雨。

    馬俊才抬頭往天上看了一下，并沒有說什么。

    一個色.魔神情黯淡無比，忍不住垂淚了，說：“殺不死你，那我多丟人！我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馬俊才說：“老東西，你的壽命馬上就到了盡頭！就算我今天不殺死你！后天也就是你的死期！”

    “后天我會怎么死？”一個色.魔問。

    “病死！”馬俊才說。

    “誰說的？”一個色.魔問。

    “我爹說的！”馬俊才說。

    “你爹料事如神！他說的一定錯不了！看來后天我真的會病死！”一個色.魔面容凄慘地說。他悵悵地嘆息了一聲，又忍不住垂淚了。

    躺在地上的一具“尸體”的一只手悄聲無息地松開了馬俊才的腳踝，慢慢地縮了回去。

    馬俊才也嘆息了一聲，臉上的神色不怎么好，說：“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什么很不好的感覺？”一個色.魔問。

    馬俊才說：“我覺得這一次，咱們所有參與算計花中淚的人，全部都得完蛋！都會死在花中淚的手上！”

    一個色.魔說：“怎么可能！不是有你爹嗎？你爹可是花中淚的自畫像！”

    “是自畫像厲害？還是自畫像的作者厲害？”馬俊才問。

    一個色.魔說：“你爹手里還有一張王牌！”

    “什么王牌？”馬俊才問。

    一個色.魔說：“原來你爹沒有告訴你！那我也不告訴你。往后你就知道了！”

    馬俊才便不再問了。

    天上的雨停了。

    一輪圓月愈發(fā)的皎潔。似大銀盤。照得天地間一片透徹。

    馬俊才又抬起頭看天上。確切地說，他正在觀察著天上的一輪明月。

    一個色.魔也抬起頭看著天上的一輪明亮的圓月。

    慢慢地，有一張臉像是從月亮后面緩緩地移過來的。像是發(fā)生月食。一張臉漸漸地擋住了整個月亮。

    一張臉黯然無光。只能看見它的大概輪廓。看不清楚一張臉到底長什么樣子。

    天地間陷入一片黑暗。

    “是誰的一張臉？”一個色.魔驚訝地問。

    “是窺覷者的臉！”馬俊才說。

    “窺覷者是誰？”一個色.魔問。

    馬俊才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窺覷者是誰！不知道他是不是控局之人！”

    接下來。氣氛變得沉默了。

    兩個人誰也不再說話了。都在抬頭看著天上的一張臉。

    而躺在地上的一具“尸體”慢慢地睜開了一雙眼，也看著天上的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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