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百無禁忌
我沒有想到,就這個時候了,還有一個讀者找我。絕對的忠心粉。一時間百感交集,說:“要是世界上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何愁我不發(fā)大財!” “發(fā)財就好嗎?”讀者說。 “好!至少女人不會離開我!” “可你有才華!”讀者說。 “你可拉倒吧!我沒有才華!我就是一個小癟三!”我苦笑道。 狂風(fēng)暴雨中,公交站的棚亭子下。只見讀者手一抖,呼啦一聲,將手中的折扇打開了,輕輕地?fù)u晃,一下一下地往自己身上扇著小風(fēng)。說:“這是一個充滿銅臭的社會!你不適合在這樣的社會里生活!” “行啦,別扯廢話了!”我毫無心情跟他討論這個社會。覺得沒有一點價值。還不如撿一個塑料瓶子。 讀者又是手一抖,呼啦一聲,將手中的這扇合上了,望著棚亭外滿天的雨,大聲吟道:“風(fēng)雨交加饑餓寒,多情傷心流浪漢。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我望著他,感到一陣陣絕望。 還以為來了個什么大救星。原來是一個神經(jīng)病。 為何他的興致如此高? “作者大大,我的文采怎么樣?”讀者問。 “還不錯!”我隨口一說。 “配和你做朋友嗎?” “配!” 天明了,雨停了,風(fēng)也止。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 繁華的都市。 我提著骯臟的編織袋,沿途找塑料瓶子和廣告雜志。 二桃在后面攆著我,一副信步游庭,輕搖紙扇。 路上的人看他,就像在看一個神經(jīng)病。 但我并不討厭他。 別人再好,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他再不好,起碼愿意跟我做朋友。 或許,二桃真是一個弱智之人,需要我的照顧。 過馬路的時候,我注意著他。恐怕他不知道躲車,讓車給撞了。 我將撿來的塑料瓶子和廣告雜志背到廢品站上,一共賣了四塊八毛錢。 現(xiàn)在的物價可真貴。一個包子一塊五。我買了三個韭菜餡的包子。遞給二桃一個。自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我的兩個包子都吃完了,他還沒咬一口。 “作者大大,看來你真的餓極了!”二桃望著我,目光復(fù)雜。 “還行!看來你不餓!包子還給我!” 吃罷第三個包子,感到渴極了。我進了一家大型商場,找到衛(wèi)生間,彎腰用嘴噙住水龍頭,咕咚咚喝了幾大口水。 我在這家商場里找了起來。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女人。應(yīng)該說是曾經(jīng)屬于自己的女人。她正在給別人賣化妝品。 看著她,我仿佛患了癡呆一樣,將眼皮子努力睜著不敢眨,一邊淚流,一邊慢慢地走了過去。 她也看見了我。和我一樣,也流淚了。 路過一面鏡子時,我照了照自己。蓬頭垢面。濃密的絡(luò)腮胡須里夾雜著零碎的食物,衣服襤褸,鞋子爛得露出腳趾頭。活脫脫的一個臟兮兮的乞丐。 “大衛(wèi),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女人哭著說。 畢竟跟了我快八年。她對我還是有感情的。若不是對我有感情,她根本不會跟我快八年。 “小瑜!你不見了,我就找你,不停地找!如果不是今天我遇到了你。我還會一直找你,找到我死去!”我說。自己把自己感動得痛哭流涕。 人,總是第一個把自己感動。 “何必呢,大衛(wèi)!”女人說。 “你還跟不跟我?”我問。 “不跟了!我已經(jīng)有新的男朋友了!”女人說。 “他是干什么的?” “室內(nèi)設(shè)計師!一個月工資六千多!”女人說。 “哦!我什么時候才能一個月掙六千多?” “不知道!你如果還繼續(xù)當(dāng)作家。我覺得你一輩子也掙不了六千多!一個月五塊。一年六十。十年六百。一百年才能掙六千!”女人說。 我淚流不止,說:“我再也不當(dāng)作家了!你跟我回去吧!沒有了你我活不下去!” “不!我們不可能了!大衛(wèi),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生活!把我忘了吧!” “你真的不跟我了?” “嗯,我們真不可能了!” 我轉(zhuǎn)過身,看見了在那邊站著的二桃。他身上穿一件杏黃色袍子,長發(fā)披肩,輕搖紙扇,面帶微笑。宛若一個智障。 他慢慢地走過來,從我身邊走過去,對那位女人說:“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什么?” “你永遠(yuǎn)也想不到,你失去的東西是多么的寶貴!”二桃說。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么!你說的是真愛!我知道他是真的愛我!真愛寶貴!但真愛不能吃也不能喝!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需要錢!他一個月掙五塊,這日子怎么過!我是一個女人!我渴望被呵護,被疼愛!我希望有一個男人為我撐起一片天!”女人哭著說。 我淚流不止。想一想,她并沒有錯。 錯的是我。 二桃說:“這真是一個可怕的社會!金錢吃人!個個都成了拜金主義!這世界看似繁華,其實已經(jīng)腐爛了!除了金錢,你們還有什么追求?” 女人說:“沒有金錢,一切都白說!” 沉默了一會兒,二桃說:“這好像不是你的錯!” 女人不再吭聲了。 我哭著,和二桃離開了商場。穿過繁華的都市,來到一處寬曠。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去哪里,也不知道該干什么。 二桃正在看著我。 我也正在看著他。 誰也不說話。好像誰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良久過后。 “唉!”二桃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天黃昏了,夕陽啼血。 “你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吧!”我說。 二桃說:“我沒有家!” 我問:“你爸媽呢?” 二桃說:“我沒有爸媽!” “沒有爸媽,你是從哪里出來的?”我說。 “你們都是母親生出來的??晌也皇牵 倍艺f。 “那你是怎么出來的?”我漫不經(jīng)心地問。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來的!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我正在尋找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二桃說。 “什么東西?”我問。 “兩顆桃子!一顆是黑色的桃,一顆是白色的桃!”二桃說。 “我只見過紅桃、黃桃、青桃!能吃的東西,沒見過黑桃和白桃!你是不是丟了玩具?一對黑白顏色的桃模型!”我說。 二桃不再吭聲了。神情黯淡無比。 我用看弱智的眼光看著他,內(nèi)心感到一陣陣發(fā)愁。可怎么把他給處理了才好。如果我隨意扔下一個智障不管,合適嗎?再怎么著,他也是我的忠實讀者。 這座城市我呆不下去了。打算回老家。 老家有幾畝地,種上,起碼餓不死。 “二桃!”我喊了一聲。 “怎么了?” “你有親人嗎?”我問。 “沒有!” “哦!那你記不記得自己是從哪個精神病醫(yī)院里跑出來的?”我又問。 二桃臉上笑了。笑容里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譏誚。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雪白的手帕,問我:“你能不能在這上面給我寫四個字?” “哪四個字?”我問。 “百無禁忌!” “你有筆嗎?” “不要用筆,你咬破自己的手指頭,用血寫!”二桃說。 “那該多疼!” “作者大大!拜托你了!”二桃懇求道。 為了能將二桃打發(fā)走。我忍痛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頭。在那張雪白的手帕上寫下了四個字:百無禁忌。 血紅的濃抹,十分刺目。 夕陽已完全沉落,暮色開始降臨。 不知是不是失血令我產(chǎn)生了錯覺。我看到灰蒙蒙的天地間產(chǎn)生了波動。很明顯的波動。我看見空間蕩漾起了很大的波紋。 很快,我的“錯覺”消失了?!板e覺”只是發(fā)生在一剎那間。 二桃將被寫上血字的白手帕收了起來。臉上露出了一個十分復(fù)雜的笑容。離我而走了。 我找到一家話吧,用公用電話給家里打了一個電話。讓父親給我打幾百塊錢過來,我要當(dāng)路費回家。 那頭父親沉默了一會兒,說:“大衛(wèi),你在外面到底混了一個啥名堂!怎么自己連個路費都掏不起!” 我氣不打一處來,說:“如果你不愿意讓我回家,就別給我打錢了!就當(dāng)我死在了外面吧!沒事兒讓我上啥大學(xué)!你說,上大學(xué)就上大學(xué)吧,還讓我選個漢語言文學(xué)的專業(yè)!還不如當(dāng)初讓我去一家技校學(xué)開挖掘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