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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問仙在線閱讀 - 第60節(jié)

第60節(jié)

    “師傅?”曲陵南轉(zhuǎn)頭看孚琛。

    孚琛的表情很古怪,似乎很悲傷,卻又很無奈。

    “怎么啦?”曲陵南困惑地看他,卻見他默不作聲,她于是看向左律,大聲道:“喂,你沒又做了什么讓我?guī)煾禐殡y的事吧?”

    “女道友此言差矣,”左元宗含笑道,“是我太一圣君決定與你瓊?cè)A成就一番利在千秋,惠及徒子徒孫的大喜事?!?/br>
    曲陵南忽而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她盯著左律道:“你給我直說!”

    左律踏前一步,道:“我想與你結(jié)雙修道侶?!?/br>
    曲陵南大吃一驚,跳開幾步,問:“你你說什么?”

    “我要與你結(jié)雙修?!弊舐砂櫭紗?,“難道不是這么個說法?雙修道侶,咱們倆,在一塊,不分開了,瓊?cè)A跟禹余城也可互通有無,共同進退,皆大歡喜啊。”

    “我我我去你姥姥的皆大歡喜!”曲陵南只覺頭皮都炸開,幾步跳到孚琛身后,探出腦袋口不擇言道:“喂,你們圣君大白天說胡話,趕緊把才剛的什么丹給他服了吧,什么雙修道侶?我修為、年紀(jì)、輩分可都差你十萬八千里,咱們倆雙修?你還不如讓清河跟你雙修!”

    清河在她懷里苦笑道:“主人,說笑也莫要太過啊?!?/br>
    “師傅,咱們快走快走,這禹余城的人瘋了滿嘴胡吣呢。”曲陵南抓住孚琛的胳膊催促道,“快走哇師傅,咱們莫要理會他們?!?/br>
    孚琛輕輕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欲言又止。

    “師傅?!”曲陵南驚疑不定地盯著孚琛。

    孚琛臉上掠過一絲不忍,終究還是啞聲道:“太一圣君早有此意,為師下山尋你之前,他已遣人與你太師傅商議過此事?!?/br>
    “為師,昔日應(yīng)承為你尋一上天入地獨一無二的雙修道侶,現(xiàn)下看來,無人能比太一圣君更當(dāng)?shù)闷鸫税藗€字?!?/br>
    “陵南,為師曉得,圣君雖輩分高卓,修為精深,然卻道心赤誠,非茍且鉆營一流可比?!?/br>
    他苦笑了一下,柔聲道:“便是為師,亦及不上他半分……”

    ☆、第 94 章

    九十四

    玄武大陸第一修士左律欲與瓊?cè)A派一名不見經(jīng)傳的女弟子雙修一事,不出數(shù)日便傳遍各方,一時之間,各門各派均在議論這樁怪異的喜事,待打聽得此女便是瓊?cè)A文始真君座下唯一親傳弟子,正是前些年得左律青睞,贈功法以佐修為的女修時,眾人心中皆有些“怪不得如此”的感慨。

    左律成名已久,輩分比之四大宗門中現(xiàn)任掌教都高出許多,他向來不問庶務(wù),一心修煉,便是禹余城中的高階修士亦等閑見不得一面。這么多年于女色一道從未聽聞青睞過誰,哪怕假以顏色,都不曾有過。歷任禹余城主皆將這位活祖宗高高供起,不敢多余的事,一方面固然是不敢違他的意思,另一方面,卻也是因左律清心寡欲到了極點,日常用度皆簡約到可有可無的地步。他輩分極高,修為又太精深,活得又太久,再了不得的寶物進獻到他跟前,也不過是俗物。禹余城自左元宗下一應(yīng)徒子徒孫,便是想討好他,也不知道從哪下手,更怕一個不小心,馬屁拍到馬腿上,惹惱了左律,他要撇下禹余城改弦易轍,那才是得不償失。

    于是多年來歷任禹余城掌教皆嚴(yán)格約束弟子不得無故打擾老祖宗修煉,更將左律清修處所列為門派重地,未得傳召擅自入內(nèi)者皆以大不敬治罪。事實上,便是左元宗執(zhí)掌禹余城多年,可他也說不準(zhǔn)左律日常跟前到底有無人伺候,這位祖宗除了修煉外還做些什么?不僅是他,禹余城上下左姓高階修士,提及這位太一圣君幾乎皆只有“老祖宗”、“化神期大圣”之外,便全無其他觀感。因而當(dāng)左律與曲陵南要雙修的事一傳出,禹余城許多高階修士的頭一個反應(yīng)并非詢問這女修修為如何,配不配得上等雜七雜八的念頭,而是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瞧出那么點說不出口的意思。

    太一圣君左律還需要什么雙修?而且,他真的曉得何為雙修么?

    禹余城尚且如此,瓊?cè)A上下更是炸開了鍋。曲陵南本身對左律這等招呼不打一聲,直接上來就通報雙修的行徑煩不勝煩,一回門派中,又被眾多師長師兄弟師姊妹圍觀,更令她幾乎就要不顧瓊?cè)A派門規(guī),挽起袖子干些手足相殘,同門互毆的事。

    關(guān)鍵時候還是孚琛說了話,命她自回浮羅峰閉關(guān),參悟此番歷練感受,這么一來,誰也不好上來打擾。孚琛又于浮羅峰上下了禁制,沒他允許,硬闖浮羅峰者死傷自負(fù)。

    曲陵南好容易得了耳畔清凈,然心里卻未能安穩(wěn)。她思來想去,都無法明白左律為何單單要與她雙修。以她對雙修貧乏的理解,卻也足以明白,所謂雙修,便是兩人至此綁到一塊修行,便是說得再天花亂墜,她只要一想到離了師傅,整日對上左律那張冷峻的臉,心里就煩躁又來氣,恨不得擼了袖跟左律大打出手,便是打輸也無所謂,總好過這般莫名其妙將自己往后的時日與他硬是湊合到一塊去。

    除此之外,她還有深深的難過,這等難過之情痛苦而新鮮,宛若有人拿刀硬生生挖去心頭rou一般,疼得渾身打顫,哭也哭不出,卻偏生外頭一丁半點都看不出來。

    她想不明白為何如此心痛,到底痛的是什么,人人都道左律瞧上自己,是她天大的福分,可她不明白,縱使他天下第一人又如何?她不樂意,就是不樂意,半分也強求不得,半分也假裝不得。

    為何這些人對她的不樂意視而不見?她明明那么大聲喊出來,她不想,她讓左律滾,她不愿意,可為何都喊得如斯竭力,人人還是聽而未聞?

    就連師傅,竟然也跟她說什么上天下地獨一無二,她很想罵娘回一句,去他姥姥的,誰躑躅天地間不是上天下地獨一無二?便是雙生兄弟,雙生姊妹,難不成還能一模一樣?一樹梨花尚且朵朵不同,她為何要為天底下人人如此的獨一無二,而賠進去自己往后的日日夜夜?

    可她說不出口,因為那么囂張跋扈的師傅,竟平生首度在她面前黯然承認(rèn),比起左律來,他遠(yuǎn)不及矣。

    曲陵南一想起這個便心里疼得無以復(fù)加。她不眠不休地睜著眼睛想,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這天底下獨一份的大喜事,她分明覺得不叫喜事,可她說不出哪里不對。就如一個人對著鏡中鮮花,看得見,可摘不下,焦急得不行,卻于事無補。

    她這里正煩躁得想把自己滿頭秀發(fā)薅下來,卻感覺外面禁制被觸動,曲陵南抬起頭,只見一個師妹托著托盤款款而入,這師妹長得黑壯卻面熟,曲陵南微微皺眉,忽而想起,她便是那名叫“溫慈音”的小弟子。

    當(dāng)日涵虛真君壽宴那日她曾見過此女,后又在陸棠那邊見過兩回。

    曲陵南微微皺眉,直直盯著她,溫慈音緊張得手里的盤子險些掉下,她僵硬笑了笑,道:“陵南師姐,我,我聽聞你最近寢食不佳,便求了文始真君前來探你……”

    若是別個女修,此時便能猜得溫慈音斷不會無緣無故前來,曲陵南卻懶得理會這些,撇頭看了她托的盤子一盤水靈靈的清靈果,她正無聊,遂伸出手一抓,天心功法自然而然使出,那盤中靈果立即飛了一個,直直落入她手中。

    筑基期弟子有千萬種法術(shù)可達同樣效果,然無一例外需捏法訣,似曲陵南這般全然心隨意動的幾乎沒有。溫慈音瞧得目瞪口呆,羨慕道:“師姐,這一手可真漂亮?!?/br>
    曲陵南意識到自己使了左律教的功法,忽而興味索然起來,她甩甩手,咬了口清靈果,嚼了嚼沒出聲。

    溫慈音結(jié)結(jié)巴巴地沒話找話:“師,師姐適才露的是什么功法,哦,我真是蠢,師姐所使的,定然是文始真君親傳的,當(dāng)是我瓊?cè)A的上層功法……”

    “你啰嗦什么?”曲陵南站起來,瞥了她一眼問,“干嘛來?”

    溫慈音嚇了一跳,搖頭道:“就,就是來看師姐。”

    “你與我沒熟到可互相探看的地步?!鼻昴喜荒偷卮驍嗨瑩]揮拳頭道,“直接說來意!再啰嗦我揍你!”

    溫慈音瞪大眼,馬上道:“文始真君放心不下師姐,命我來與你說說話?!?/br>
    曲陵南微微一愣,心中忽而涌起一種說不出的酸楚,她當(dāng)然曉得此間禁制乃師傅所下,溫慈音能進來,定然是得了孚琛的首肯。

    只是他自己卻不來。

    曲陵南忽而有些想嘆氣,就如一人獨自攀爬高峰,原以為山上景色獨好,卻怎么爬也望不到頂那般。她低頭默默啃了口靈果,啞聲道:“坐。”

    她率先盤腿席地而坐,溫慈音遲疑了片刻,也坐下。

    “師姐,還未恭喜你。”溫慈音憨憨地笑道,“我當(dāng)日頭一回見到你,便覺得你如仙子一般出塵美麗,想這般人物,若要雙修,可得配什么人,沒想到竟配的是太一圣君,真是太好了……”

    曲陵南冷冷瞥過去,溫慈音下面的話不得不咽下。

    “好在哪?”曲陵南忽而問。

    “太一圣君乃當(dāng)世最強的大能高人,師姐往后跟著他,得他指點,修為定會一日千里……”

    “還有呢?”

    溫慈音吶吶地道:“禹余城與瓊?cè)A有這樁喜事,往后定會愈加親近,旁的不說,若瓊?cè)A弟子與禹余城弟子能時?;ネㄓ袩o,兩派必然助益不少。長此以往,我瓊?cè)A定會經(jīng)久不衰,人才輩出……”

    曲陵南忽而問:“你為何修仙?”

    溫慈音一愣。

    曲陵南撇過頭不看她,目視遠(yuǎn)方。

    是的,到底為何要修仙?

    她仿佛見到那個幼年的自己,獨自打獵,獨自應(yīng)對一切艱難困苦,突然之間有一日遇上一個神仙樣的男子。那男子初初對她并不算好,可卻仍愿意在那一片冰洞中照拂她,還收她為徒,給她吃飽飯,讓她有新衣裳穿,有危險將她護在身后,嘴里說得再嫌棄,可她被人打傷,他出了關(guān)便上門去尋對方晦氣。

    這么多年來,他們相處得越來越融洽,融洽到曲陵南幾乎要忘了他們只是師徒,她拜他為師,只是為了修仙。

    可什么是修仙?難不成所謂修仙,就是為了這點修為層次,金丹之上有元嬰,元嬰之上有化神,地仙要修成上仙,上仙要修成大羅金仙,可大羅金仙呢?又要修成什么?

    無窮無盡的大道,千謀百計,奔馳一生,為那摸不著碰不到,饑不能果腹,寒不能蔽體的“修仙”二字,她的師傅,要她去與另一位陌生男子雙修。

    對著上古兇獸,他尚且可將自己護在身后,可對上修為比自己高深的大能修士,他卻以自愧不如的姿勢,將自己推了出去。

    世間原該千姿百態(tài),不該只講強者為尊。師傅如果不怎么想,那沒關(guān)系,我去給他把道理掰扯清楚。

    曲陵南猛地站了起來,溫慈音緊張地跟著站起,問:“師姐你去哪?師姐,我這還有許多修行上的疑惑想請教一二呢?!?/br>
    曲陵南疑惑地瞇瞇眼,隨即眼珠子一轉(zhuǎn),道:“溫師妹,你鬢發(fā)亂了。”

    “???”溫慈音忙摸了摸自己的發(fā)髻。

    “我這有鏡子,你一照便知?!鼻昴蠌膽阎忻瞿莻€“陵南妙鏡”,遞了過去。

    溫慈音將信將疑接過鏡子,一接觸那鏡面,不出片刻,便目光呆滯,牢牢釘在原地。

    “清河,給我問問,這小娘們到底來干嘛?”曲陵南道。

    清河自鏡中現(xiàn)身,嘆了口氣道:“主人,你還是莫要問吧?!?/br>
    曲陵南皺眉道:“甭廢話?!?/br>
    清河只得于幻陣中施法,不一會,便聽溫慈音呆呆地道:“文始真君命我來此纏住師姐問東問西?!?/br>
    “為何要纏住我?”

    “怕師姐莽撞起來,去主峰沖撞了禹余城的來賓?!?/br>
    曲陵南眼睛一瞇,問:“禹余城的人,今日來干嘛’?”

    “禹余城城主親臨,送了好些東西過來,與掌教真君商議太一圣君與師姐的雙修大典正日,文始真君亦要作陪?!?/br>
    曲陵南還有些懵懂,清河無奈地解釋道:“便如凡塵俗世,男方到女方家三媒六聘,互換庚帖,修真界雖無明文規(guī)定需如此,然禹余城城主做出來,是顯示太一圣君與禹余城對與你雙修大事的重視?!?/br>
    曲陵南睜大眼,忽而想起死去娘親說過的話,她福臨心中,問:“那豈不是這會那個老頭正與太師傅師傅他們給我下定禮?”

    “差不多吧?!?/br>
    曲陵南臉色冷了下來,咬牙道:“沒我應(yīng)承,旁人休想迫我做我不樂意的事!便是我?guī)煾狄膊怀?!?/br>
    清河笑了起來,道:“主人莫慌,你此刻趕赴主峰,親口對禹余城城主道你不樂意便是,這些名門正派最講面子,最怕撕破臉辦事,你上去別管三七二十一,只管鬧便是。”

    “師傅還給這下禁制……”

    清河冷笑道:“這點小法陣,清河還不放在眼里?!?/br>
    曲陵南忽而想起一事,有些赧顏道:“可,可我沒那個飛行器。我也不會飛……”

    清河驚詫莫名,隨后苦笑道:“主人莫憂,清河以本體托你過去便是?!?/br>
    作者有話要說:清河是居家解悶出外旅行的好幫手喲。

    ☆、第 95 章

    九十五

    瓊?cè)A主峰,從未如此刻一般令曲陵南覺得高不可攀。

    非為那巍峨宮殿,高蹺檐角,非為那周遭彌漫的祥和肅穆之氣,而是因為,她從未如此刻這般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曲陵南抬頭仰望,默不作聲。

    清河在她雙足踏上主峰的那一刻,便又化作小巧銅鏡飛入懷中,此時見她止步不前,禁不住開口喚道:“主人?!?/br>
    曲陵南低頭,清河自鏡中現(xiàn)身,目露憂心,柔聲道:“若不想去,清河可帶你離開。你想上哪便上哪,想作甚便作甚,清河自有法子令他們尋不著你。便是左律親臨,清河亦可擋上一擋,總不教主人委屈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