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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問仙在線閱讀 - 第43節(jié)

第43節(jié)

    左律睜大雙目,不怒而威,整個人宛若松立崖頂,紋絲不動,單手推出,半空中宛若突然之間多了一片看不見的鋼板,那刀硬生生于離他頭顱三分之處僵住,劇烈搖晃,然卻無法往下砍哪怕一分。隨即左律面不改色,手掌緩緩握成拳頭,而孚琛卻臉色漸漸蒼白,口中慢慢沁出一絲鮮血。

    左律猛然握緊手掌,只聽喀嚓數(shù)下,紫炎刀寸寸斷裂,掉到地上。

    紫炎刀并非實體法器,乃是紫炎功法幻化而來,它一碎裂,就意味著cao縱這一功法的人非受傷不可。

    曲陵南大驚失色,直跳起來奔到師傅身邊,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孚琛渾身一僵,轉(zhuǎn)頭看她,目光竟然有些恓惶和不知所措。

    曲陵南心里狠狠一疼,她的師傅從來瀟灑自若,從容中掩著不可一世的囂張。她跟了孚琛這么些年,任何事到他手里似乎都無有不能為,天大的難題在他看來似乎都無有不成事。

    可今日卻被左律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一下就折了他的刀。

    做了這么多年的瓊?cè)A第一天才,在化神期大能壓倒性的優(yōu)勢跟前,就如一個笑話。

    曲陵南一把將師傅攙緊了,沖左律大喊道:“喂,你他娘的干啥呢?打架便打架,干嘛弄斷我?guī)煾档牡??你還有沒有打架的規(guī)矩了?四大門派同氣連枝,跟你徒孫打架他娘的來碎我丹田,跟你打架他娘的碎我?guī)煾档谋?,敢情你們禹余城就這德行?。看虿贿^就使詐,說不過就耍賴?有你們這么橫行霸道的嗎?”

    底下的禹余城眾人不干了,這些人平日里也無甚機會在老祖面前露臉賣好,這個機會豈可放過,當下就有人尖聲回道:“小姑娘,你留點口德,是你師傅技不如人,可不是我禹余城如何欺侮于你……”

    說話的正是一直看孚琛不順眼的左元平,哪知他一句話沒說完,曲陵南已然彈指一簇三昧真火燒了過去,左元平道袍著了火,急得一邊跳著滅火,一邊嘴里亂七八糟地咒罵。曲陵南冷冷瞥了眼禹余城眾人,轉(zhuǎn)頭盯著左律,翻手捏法訣,淡淡地道:“姑娘我平生就沒怕過誰,你若以為碎了我?guī)煾档牡侗闳绾?,那是做你的春秋大夢!告訴你,我就不愛跟你學本事,我瞧著你本領高強卻不干正事就心煩?!?/br>
    她把孚琛扶好,順手替他整了整道袍,轉(zhuǎn)身直面左律道:“廢話少說,來戰(zhàn)!”

    左律凝望著她,神情竟然有些恍惚,大殿內(nèi)眾人竊竊私語,有焦灼的,有擔憂的,有嗤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有想越眾而出尋時機做和事老的。可一片人聲嗡嗡中,曲陵南卻聽見左律低低地問了句:“本領高強不好么?為何你不學?”

    曲陵南道:“因為我不愿?!?/br>
    “不愿?不愿啊?!弊舐勺屑毝嗽斄怂肴眨瑩u頭道:“我不與你過招,你太差?!?/br>
    曲陵南怒道:“打過才知?!?/br>
    左律微微一笑,不以為意,手一拂,立即將他與曲陵南之間下了一個禁制。

    “你師傅的刀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碎便碎了,無甚可惜?!弊舐傻?,“他資質(zhì)尚可,若有上古神器在手,當可與我一戰(zhàn)?!?/br>
    曲陵南眼睛一亮,問:“哪有這種玩意?”

    左律看著她,緩緩道:“我告訴你的去處,乃只你一人能去,若走漏風聲,天下修士將趨之若鶩,那地方便再無一日安寧,若那樣,我便是殺光天下人也難辭其咎。你可能發(fā)盟誓之咒,不得將你我今日所說透露半句出去?”

    “那地方真有什么上古神器?”

    左律淡淡地點頭道:“有?!?/br>
    “那你說。我起誓便是。”

    “發(fā)毒咒,你若有違此誓,報應在你師傅身上?!?/br>
    曲陵南大怒道:“老怪,你心腸忒也歹毒?!?/br>
    左律卻不生氣,看著她眼神復雜,道:“你師傅心魔過重,雖天資卓著,然成仙成魔只為一念之差。那神器乃上古道宗正仙所用,便是供奉禮拜也有清心凝神,驅(qū)邪去妄之功效?!?/br>
    曲陵南想了想,道:“發(fā)誓便發(fā)誓,左右我不說,與師傅亦無礙。”

    她當下跪下,照著盟誓之咒的法訣念了幾念,將報應的人名換成孚琛,隨即爬起,道:“我絕不外傳?!?/br>
    左律點點頭,手指按在她眉心輕點,一股眩暈突襲而來,待清醒后,曲陵南赫然發(fā)現(xiàn)腦子里多了一幅地圖。

    山明水秀,曲徑通幽。

    “這是哪?”曲陵南問。

    左律緩緩地道:“涇川?!?/br>
    ☆、第 68 章

    涵虛真君的壽辰正日被左律這么一攪和,已然不成樣子,便是瓊?cè)A眾人竭力周旋,左律后來也勉力入座,然壽宴終究沒了歡愉之氣。草草聚完后,眾修士皆借口先走,生怕遲了半步,這位太一圣君又抽風,自家莫名其妙要遭池魚之殃。

    然這日的事后來還是傳了出去。左律來去古怪,且對瓊?cè)A派一內(nèi)門女弟子頗有青睞,更明言要該名女修改投宗派,入他門下,可卻被那女子嚴詞拒絕,這等奇事便是千百年也未有一遭。無需刻意,流言蜚語頃刻間便傳遍玄武大陸。而有好事者將此事與上回小弟子大比中禹余城弟子碎瓊?cè)A弟子丹田一事聯(lián)系起來,發(fā)覺此二事皆繞著同一名女子,而后面又有文始真君一怒上禹余城,太一圣君一怒上瓊?cè)A派等等續(xù)文。一時間,瓊?cè)A女修陵南之名頭,較之其師傅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瓊?cè)A派歷來韜光養(yǎng)晦,弟子們多以溫良恭儉著稱,這回出來個風頭一時無二的女修,倒也讓旁個門派于修煉奪寶之余有了些談資,大伙再說起瓊?cè)A派皆有了幾分心照不宣的微妙,再傳出那惹事的女弟子貌美無雙,眾人說起什么太一圣君、文始真君等可望不可即的高人,便更有些曖昧的快慰了。

    愈到后來,有關曲陵南的辱罵便愈多,男修們覺著她美色誤人修為,女修們認定她狐媚惑人神智,而關于她的相貌,后面也開始普遍貶低,其行為粗鄙無恥,也漸漸夸大。太一圣君、文始真君等大能高人自然不過一時被那女修惑,而所有過錯自然必須算在曲陵南頭上。

    于是好事者皆發(fā)出驚嘆;或顯擺自己有先見之明曰我早曉得她不是什么好東西;或裝通曉相術而曰此女面相帶克夫之狀,必定如何招禍;或忽而自封瓊?cè)A戒律堂長老曰此女品性卑劣,瓊?cè)A中定人人唾棄,個個嫌惡等等,留言紛飛,莫衷一是。

    可任外頭風言風語,于曲陵南卻無半點干系。便是陸棠芳珍等與她抱不平,她也很是詫異,在她看來,旁人愛說什么是旁人的事,難不成因著你多說一句,她便不是曲陵南,抑或你少說一句,她便又是曲陵南?

    瓊?cè)A經(jīng)有云,天助不可常恃;人事不可終怠,那亙古的天道體悟起來都難找,哪有空去琢磨稍瞬即逝的蜚短流長?

    更何況,此時的她,滿心都是如何前往左律當日所指的“涇川”一地。

    曲陵南對左律無好感,卻奇特地熟知這人。他那些不拐彎抹角的念頭,也很得她的心。她曉得太一圣君是真正一字千金之人,斷不是欺瞞蒙騙之徒。他說涇川有上古神器,那么該處便一定有。

    至于那玩意叫什么名長什么樣有什么用,這些個關鍵細節(jié),卻被這兩個腦結構與眾不同的人給齊齊忽略。

    左律不說,乃是因為上古神器皆有器靈,器靈認主皆講緣法,說得再多也無益;曲陵南不問,卻是因為這玩意聽著很高級,如果問太多,將之具化為一柄多長的劍,多寬的刃,未免太過沒勁。

    一來二往,有關這件上古神器到底是什么,鬧了半天她完全不清楚。

    可曲陵南不以為意,她想反正要給師傅整件厲害順手的家伙,打架固然拳頭重要,然而對上左律那種怪物,還是有趁手的兵器更好。

    更重要的是,自那天以后,她明顯察覺到孚琛心事重重。

    往常修煉閑暇,孚琛也會外出云游一月半月,若不外出,他更愿意呆在浮羅峰。整個浮羅峰長林古木,綠意森然,明月當空之時,初陽綻放之刻,常??梢娝龓煾祷颡氉谩⒒蛭{靈氣,或懶洋洋地舞那幾百年不曾變過的健體劍。

    偶爾亦有些同門抑或遠朋來訪,青松石凳,笑語風聲,為了讓他們更高興,曲陵南還自釀靈酒,自煎靈茶。

    每逢這些時候,曲陵南都覺著,一輩子便這么瞧著師傅足矣。

    看到他高興心里就樂呵,聽到他訓斥心里才踏實,有時特地被他摔兩下,讓他抓弄一二,曲陵南也情愿。

    蜉蝣青松,皆是一生,龜鶴螻蟻,俱是一世。

    曲陵南覺得,能看到師傅,她蠻知足。

    可自那日被左律單手碎刀后,孚琛卻變得沉默寡言,他當日連曲陵南都沒顧上,回了浮羅峰便自顧自入洞府閉關。

    曲陵南有心勸慰他,卻連師傅的面都見不著。

    她初時還有些擔憂,后等了一月,師傅仍閉關不出,她忽而就釋然了。她的師傅縱使比旁人的師傅好上千萬倍,聰明上千萬倍,可有些事,他若擰成麻花,旁人再想麻清爽,也幫不上忙。

    如此又過一月,有天夜晚,孚琛悄無聲息地出了關。曲陵南正忙著將從后山偷來的“清靈果”等好果子埋到一個甕里做靈酒,猛然一回頭,便見到孚琛目光深邃地盯著自己。

    她嚇了一跳,罵:“師傅你幾時改修鬼修一道?連個聲響都沒有?!?/br>
    孚琛沒有回答,卻掉轉(zhuǎn)視線,轉(zhuǎn)身緩步離去。

    曲陵南只覺莫名其妙,也不顧上那堆果子了,忙小跑跟上,嘰嘰喳喳地問:“師傅你出關了?這次怎的這么短?”

    “師傅你可要喝茶?我去給你煎?!?/br>
    “師傅你可肚餓?我尚有辟谷丹,上品的喲,云埔童子那順的?!?/br>
    “師傅……”

    孚琛充耳不聞,只自顧自走向庭外,皓月清輝,映照在他臉上,宛若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一般。曲陵南心里沒來由地有些慌,她一把上前扯住孚琛的袖子道:“師傅,你要做甚么?”

    孚琛轉(zhuǎn)頭,問:“你以為我要作甚么?”

    “我不知道,”曲陵南張口結舌,“我,我不管你要干啥,反正別走?!?/br>
    孚琛淡淡地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我?guī)熗骄壏秩舯M了,自然便要分開,難不成一輩子呆這浮羅峰?”

    “一輩子呆這有什么不好?”曲陵南大聲道,“這里有吃的穿的,不缺東西用,不缺錢花,還能修煉,還能喝酒吃茶,有甚不好?”

    孚琛嗤笑一下,低頭道:“修仙一道,本就修到無欲無求,你這么多念頭未泯,難怪自筑基后,這兩年了就沒再長進?!?/br>
    曲陵南有些羞愧,她咬牙道:“我,我最多努力便是。”

    孚琛問:“你的青玄功法已至幾層?”

    曲陵南小聲道:“已至五層??墒菐煾担矣X著那功法威力不大,用在打架上還不如太師傅教的虛空劍訣……”

    孚琛卻不理會她,自顧自低語道:“五層了,你現(xiàn)下已然筑基,那便是再由一層,功法的奇效便能得……”

    “這功法有何奇效?”

    孚琛抬起頭,看著她道:“青玄仙子親創(chuàng)功法,自有神功妙用,待你日后功力大進自會得知?!?/br>
    “好吧?!鼻昴掀沧?。

    說來也怪,曲陵南修煉旁的功法皆萬流歸宗一般順暢無阻:“駁火術”能噴出三昧真火;“虛空劍訣”能使出雙手虛空劍;就連“天心功法”亦能奇跡般將靈力導入經(jīng)脈,與體內(nèi)那股奇怪的氣息融為一體。

    可她沒跟孚琛說的是,“青玄功法”艱澀難學,每進一小段,皆要耗費大量精力靈力,就如一個人頂著千斤巨輪勉力登山,走一步均要花費比輕裝上陣者多出不知多少的氣力。

    這六年來她勤懇練功,一刻也不敢耽擱,而“青玄功法”因師傅格外看重,眾位同門中也無人有福分修煉,故她六年來,倒有一多半時候耗費在“青玄功法”之上,卻收效甚微。第一層練到第三層還好些,至第四層后,有近兩年時光,她的“青玄功法”停滯不動,毫無建樹。功法中所載綠色靈力亦從未得見,倒是修煉中,她常常不得不以“天心功法”來補充“青玄功法”所需大量靈力。

    她也不知道這其間有何緣故,為何旁的功法她一點就通,而偏偏師傅最看重的“青玄功法”,她卻真正步履艱難,躑躅不前。

    “師傅,我可否,不修青玄心法?”曲陵南小心地問。

    孚琛臉色一變,目光凌厲,冷冷盯著她問:“為何?”

    曲陵南沒想到師傅反應這么大,倒心虛了起來,囁嚅道:“那,那功法我練了這些年也沒個大進展,我本來資質(zhì)就差,三靈根,練功就慢,花那么多時候練這等吃力不討好的,我尋思倒不如不練了,集中精力做我能做好的……”

    孚琛深吸了一口氣,溫和道:“原來我的小徒兒是知難而退啊。”

    曲陵南沒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她瞥了眼孚琛的臉,見他似乎沒有不慍之色,遂大聲道:“為何不能知難而退?明知不在行,偏要我做,我又做不好,自己也累,你也煩,何苦來哉?就好比你讓云埔童子穿丈二長的道袍,還不許他拖地,這不是為難他么?再不然,讓師傅你穿云埔童子的小衣裳,你有心穿也塞不進去哇……”

    她還待嘮嘮叨叨,忽而肩上一沉,孚琛的手扶住她的雙肩,那一張俊臉近在咫尺,呼吸相觸,曲陵南心中一跳,吶吶說不下去,臉上不可抑制地燒了起來。

    “我不許你這么說自己。”孚琛看著她認真道,“我的徒兒,乃是上天下地獨一無二的大才,不要這么說自己?!?/br>
    “師傅……”曲陵南喃喃地道,“你,你夸我哇……”

    孚琛禁不住笑了,他一笑,曲陵南仿佛覺著整個浮羅峰靜了下來,什么鳥鳴蟲鳴統(tǒng)統(tǒng)不見,就連月光亦粘稠如乳汁,澆在身上,似乎人都動彈不得。

    “你可知為師如何得這青玄心法?”孚琛問。

    曲陵南老實地搖搖頭。

    “我自幼負了滅門深仇,來得瓊?cè)A時,日日夜夜練功,恨不得頃刻間修為大進,血刃仇家??梢逓榇筮M,無非兩條路,一是有天地寶材練就奇兵神器,二是有機緣造化得極品功法。我后來多方歷練,四處尋找,終于讓我尋得這部《青玄心法》,你可知我那時心底有多歡喜?”

    曲陵南想起自己當初下山要砍爹的念頭,點點頭,道:“我曉得的?!?/br>
    “可我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功法只能女子練,尋常女子還不行,須得身負土金木三種靈根的女子,且這三靈根中,金、木二靈根需強悍凸出,土靈根需萎靡衰弱,這樣的女子,才能繼承青玄仙子功法,成為她的傳人?!?/br>
    “為啥練功便練功,還有這許多破毛???”曲陵南搖頭道,“青玄仙子真有空閑?!?/br>
    “你錯了,她這么做,乃是因為當年她自己便是一個有這么三種靈根之女修,人人皆瞧她不起,以她平庸,不將她放在眼里??蛇@樣一個人,卻最終傲視群雄,成為我玄武大陸千萬年來頭一個差一步便羽化登仙的大能修士?!?/br>
    曲陵南帶笑道:“她可真了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