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嗯?!鼻昴宵c點頭,卻見裴明一臉尷尬,便奇道:“怎的,他說的不對?” 裴明垂下頭,道:“師叔說的自然是對的,只不過,侍妾分好幾種,家母當(dāng)年,當(dāng)年是被送去給人當(dāng)爐鼎的。” 曲陵南正要問何為爐鼎,卻聽云埔真人怪叫一聲道:“哎呀,爐鼎啊,采補之術(shù)啊,這可是邪法,掌教說過這些修士容易墮入魔道的?!?/br> 曲陵南聽得一愣一愣,便問:“何為采補?” “就是采補唄,小姑娘問那么多干嘛?”云埔真人不耐地道,“繼續(xù)繼續(xù),老打斷人講故事,真是?!?/br> 曲陵南忙道:“對不住啊,你繼續(xù)。” 裴明此時已不知好笑還是好氣了,他嘆了口氣道:“總之,家母不愿本家的安排,便私自逃走,后來遇上我爹結(jié)為道侶,可惜我爹死得早,她一個女人辛苦養(yǎng)我,過不了幾年也病重了,臨去前,把我送回了魏家?!?/br> “那日帶頭奚落我的,便是魏家少爺,他若說我旁的,我大多不理會便是,只是那日,他提到家母,言語間并無尊重,我一時氣急,這才,這才誤傷師妹,望師妹念我事出有因,能不計前嫌…… 曲陵南此時只覺腹中暖暖一團好不舒服,不禁想這師兄說話果真管用,她一高興,哪里還計較打架那點事?當(dāng)即揮手道:“哎呀,小事,我要聽誰罵我娘我也揍他,只一樣,你下回別揍錯人了?!?/br> 裴明不解地看她。 “你生氣該揍那個姓魏的,不該跟我打架,”曲陵南道,“就算不能殺他,起碼揍他個滿地找牙不能再滿嘴胡吣啊,對吧?” 她屈起肘微微擊了一下跟她挨一塊的云埔童子,云埔童子興致勃勃道:“對極對極,不過打架多難看啊,師叔這有專門抓弄人的藥丸無數(shù),你要什么效果的?是吃了渾身發(fā)癢還是便溺失禁?哎呀看在你有孝心份上算你便宜點哪?!?/br> 裴明一頓,立即道:“多謝師叔,御察峰道微真君已斥責(zé)過弟子了,這半月多習(xí)門規(guī),我已曉得同門當(dāng)以友愛為主,不可尋事滋事?!?/br> “啊,不買???”云埔童子不無遺憾,“我的藥丸可好了。對吧?” 曲陵南挨回了一下他肘擊,只得違心道:“嗯,還好?!?/br> 裴明看著曲陵南,微微一笑道:“師妹質(zhì)樸寬厚,想來自有福德仙緣,他日待你修為有進,我很期待與你正式較量一番。” “哦,好,好那個說?!鼻昴蠈W(xué)著畢璩的模樣拱了拱手。 “是好說好說啦,笨?!痹破彝酉訔壍氐闪怂谎?。 裴明笑意加深,看著她道:“你要保重?!?/br> “嗯,你也一樣?!?/br> “待我出關(guān),莫要忘了你我今日之約。” “嗯嗯?!?/br>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文不會動輒上百萬字,估計三四十w左右。 非升級打怪,一個人的成長不是打游戲那樣,這是我對修真的理解吧。 ☆、第 39 章 不論云埔童子拿曲陵南試藥如何缺德,然服用過一段時日后,那“七息參同丸”的好處卻漸漸實打?qū)嵉仫@出來。曲陵南盤腿打坐時,只覺腹中丹田處的靈力運轉(zhuǎn)比先前要順暢得多,四肢百骸、五臟六腑莫不于這等潤雨細(xì)無聲中悄然修養(yǎng)生息。 她默修師傅所授《青玄心法》秘訣,只覺以往停滯不前之處,此番經(jīng)脈一損一益之間,一枯一榮之余,反倒能悄然推進,宛若枯木逢春、干涸猶潤。入定之后,內(nèi)視之余,她分明能感到經(jīng)脈中先前便有的金色光點開始逐漸復(fù)蘇,滲透,隨著功法運轉(zhuǎn),那金色光點愈來愈盛,直將全身經(jīng)脈籠罩于一片柔光之中。靈力一過,宛若清泉灌溉,霎時間感官智能,無不擴大,甚至于百米之內(nèi)的丹爐火燒的劈啪聲、童子數(shù)丹的滴答聲、雜役弟子掃灑庭院的窸窣聲,莫不清晰可聞。便如此身不復(fù),此心化作天地間無處不在的陽光雨露,微塵薄霧,與天地皆同而存。 這等美妙之境便是她以往修煉也從未有過,曲陵南一開始還以為是青玄心法帶來的妙處,但后來她發(fā)覺,她之所以能進入這等妙境,其實與任何功法無關(guān),而全靠體內(nèi)那團奇異氣息藏匿于四肢百骸當(dāng)中所致。 這團氣息原本蟄伏于丹田之內(nèi),大若鵝卵,悄然不動。她未修法之前,不過令她身強體壯,比之尋常髫齡童子多幾分力氣罷了。然一旦修法,這氣息說不盡道不明的奇妙便開始逐漸顯現(xiàn),靈力一朝引體成功,那便是打開了一道修真的通天階梯,有這條階梯做底,修者便如足蹬高臺,任何功法入其眼中皆可觸類旁通,化為己用,化腐朽為神奇。 曲陵南現(xiàn)下雖想不明白此間關(guān)節(jié),也不清楚為何自己體質(zhì)有異常人,但卻能依照最誠實的身體反應(yīng)悟出一個道理,那便是丹田處虛空之鏡反而是修者最為實在的仰仗,而法訣法術(shù)一類,反而為輔。她忽而想起《瓊?cè)A經(jīng)》中一句,“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小姑娘心中若隱若現(xiàn)忽有所感,丹田處熱力涌動,一道青色光至食指間撲哧射出,引起對面哐當(dāng)一聲巨響。 她恍惚地睜開眼,卻見對面當(dāng)?shù)厝贾裣愕亩t三只足中,有一只被削斷,轟然倒地,滿屋子頓時香灰彌漫,聞得人忍不住咳嗽連連。 廂房之門砰的一下被撞開,云埔童子大聲嚷嚷:“娘希匹滴,你這是要干嘛?要拆我丹云峰的房么?” 曲陵南滿頭香灰睜不開眼,愣愣站在當(dāng)?shù)?,抹了把臉正要說話,卻聽一個熟悉的溫和聲音道:“云埔,又哪學(xué)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罵人話?你還有個師叔樣么?” 云埔童子難得乖巧了一回,語帶不忿道:“掌教您自己看,收留這個小丫頭我可虧大了這回,好吃好喝伺候著,現(xiàn)下這間屋子又給她弄成這樣?!?/br> “行了,說得你好像多心疼似的,我還不知道你?乖乖退一旁去。” “哦。” 曲陵南只覺臉上一陣清風(fēng)拂面,頓時臉上頭上的香灰都給吹干凈了,她睜開眼,眼前儼然站著笑瞇瞇的太師傅涵虛真君,恭敬跟著他旁邊的,正是許久不見畢璩,此時看著她也是面露微笑。 曲陵南一下高興了,大聲道:“太師傅。畢璩師兄?!?/br> “小丫頭,似乎每次見著你,都一身狼狽啊,”涵虛真君打趣她,“比那些個外門小弟子還邋遢。這樣下去,旁的不說,你師父那般愛美,定然要對你心生嫌棄,屆時不要你了可怎么好?” 曲陵南想了想,確實她師傅有這臭毛病,于是小姑娘著急抹了把臉,倒把手上的灰又給涂臉上去,整張小臉顯得滑稽又可笑,涵虛真君看得可樂,可還端著身份,云埔童子卻早已指著她的臉哈哈大笑。 “???還是臟啊。”曲陵南瞧向畢璩,“畢師兄,給下場雨唄?!?/br> 她當(dāng)日見過畢璩的御雨術(shù)滅火,印象深刻,想也不想便要畢璩給她兜頭澆點雨水洗洗。畢璩一聽之下微微皺眉,道:“胡扯什么,你自己沒手絹么,擦擦便是了?!?/br> 曲陵南還真沒有那等東西,她掖長衣袖正待胡亂擦擦臉,卻聽涵虛真君道:“且慢。” 小姑娘懵懂抬起頭,涵虛真君遞給她一方似紗非紗的帕子,微笑道:“這給你?!?/br> 曲陵南接過,沖他嘿嘿一笑,就要把帕子往臉上送,云埔童子哇哇大叫道:“住手住手,此乃四象歸土帕,掌教真君親自煉制的中階防御法器,你居然拿去擦臉?” “???”曲陵南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帕子,問,“這是個法器啊?” “掌教,她連用都不會用,給她浪費了,給我給我 ,正好賠我這個香爐鼎。”云埔大言不慚地道,“這個鼎可有來歷了,當(dāng)日我做小童子時它就在這,沒準(zhǔn)我?guī)煾底鲂⊥訒r它也在這……” 涵虛真君屈指輕輕彈了他腦門一下,成功讓他閉嘴,搖頭嘆道:“你師傅一生醉心煉丹,最是穩(wěn)重老成,道心之堅,便是我與道微真君也不及。怎的臨到頭,卻收了你這么個又鼓噪又小氣的徒兒?” 云埔童子大聲嚷嚷道:“就是師傅見我活潑機靈,天資聰慧才收我為徒,師傅慧眼獨具,曉得我與尋常弟子云泥有別,所以才將我?guī)г谏砼韵ば慕虒?dǎo)。可師傅一隕落,你們便個個不管我,我委實太過孤苦伶仃,師傅不在,掌教不疼,道微真君幾百年也不過問我這可憐的師侄一句,師傅哇,你不在了云埔一個人過得好苦哇……” 他中氣十足,哭得又理直氣壯,倒讓涵虛真君一時不知拿他如何是好。他修行數(shù)百年,昔日師兄弟最后只余三人,除御察峰的道微真君外,另一個便是丹云峰云埔童子的師傅道察真君了。道察真君早年為教務(wù)而意外隕落,此事一直成為瓊?cè)A派的隱痛,涵虛真君更是從此對丹云峰實心存愧疚。今日聽云埔這么一哭鬧,來不及斥責(zé)他胡來,卻已被他勾起往事,不由得軟了口氣道:“好好,別哭了,我給你別的東西做賠可好?” 云埔一聽有東西拿,便識時務(wù)閉了嘴,問:“給啥?” 涵虛真君自懷中掏出一個玉簡,丟過去道:“給。” 云埔童子是個煉丹癡人,展開一看,立即破涕為笑道:“啊咧,還真丹的丹方?多謝掌教?!?/br> “還要搶你師侄的防御法器嗎?” “嗨,那等小玩意就讓給她好了?!痹破倚ξ氐?。 涵虛真君又敲了他額頭一下,轉(zhuǎn)身以神識掃了曲陵南一遍,頓時微微頷首,道:“云埔雖然整日胡鬧,給你配的丹藥卻不錯?!?/br> “那是?!痹破彝域湴恋匕浩痤^。 “你自己這些時日也算勤學(xué)苦練,”涵虛真君問道,“不錯,你原本受傷前,是練氣期幾層修為?” “師傅說過我是三層。” “嗯,現(xiàn)下已然四層,”涵虛真君笑道,“這回被御察峰的小子莽撞傷了,反而因禍得福啊。” 曲陵南笑呵呵地點頭,道:“反正我也沒事,太師傅莫要太罰那人可好?” “哦?你居然還會替他求情?”涵虛真君問,“他可是險些把你斃于劍意之下?!?/br> 曲陵南振振有詞道:“我?guī)煾嫡f了,被那劍意傷著是我本事不濟,給他丟人,我覺著說得對,若這里每回門派打架都罰打贏的人,那大伙還打來干嘛?修煉作甚?” 涵虛真君揚起眉毛道:“可那小弟子本在西那峰,卻私下學(xué)了御察峰的東西,又于同門切磋時存心夸耀,貪慕虛榮,長此以往必道心不穩(wěn),修那北游劍訣反倒會害人害己,你覺得不當(dāng)罰?” 小姑娘一下被問懵了,摸頭老實道:“啊,這個,這個我沒想那么多?!?/br> “你心地至善,不記恩怨,原是難得,只是這門派規(guī)矩,卻不是端看一面之因,片面之詞,否則何有中正可言?” “是,我錯了?!?/br> 涵虛真君哈哈低笑,眼睛一瞥那被削斷的爐鼎腳,微微一亮,問:“適才怎么弄斷這只鼎爐?” 小姑娘想了想道:“我也不知為何,只是練功時忽而想到《瓊?cè)A經(jīng)》里頭一句話,不知怎的,就有一股氣從手指頭沖出去。” “哪句?” “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毙」媚锾ь^問,“太師傅,這句話聽著好生奇怪,柔的東西如何克堅?我初時覺著是胡扯八道,可后來覺著大有道理?!?/br> “哦?說說?!?/br> “那靈力不就是無形無色無味,柔如水韌如絲么?靈力能催生火球,能催生冰劍,練得好時不就是能開山劈海么?” 涵虛真君微微頷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想說什么,卻終究嘆了口氣,道:“瓊?cè)A經(jīng)乃我派根基,可這句話說得太多,反而沒幾個人明白其間真意了。丫頭,太師傅再給你一樣?xùn)|西吧?!?/br> 曲陵南抬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涵虛真君拿出另一個玉簡,遞給她道:“此乃我早年所用劍訣,后來元嬰大成,便不再用了。你催動靈力,貼上額頭,即可見其間記載?!?/br> “啊,這么好?”曲陵南高興地接過,忽而問:“那為何之前要我背書?您這樣,師傅也這樣?!?/br> “不背個滾瓜爛熟,你又如何觸類旁通?”涵虛真君哈哈低笑,道,“便是你師傅現(xiàn)在,受罰也是要罰抄《瓊?cè)A經(jīng)》?!?/br> “真的?” “嗯。” 曲陵南為跟師傅一個待遇而嘿嘿低笑。涵虛真君再度摸摸她的頭發(fā),告知三月后再來考核她劍訣練得如何,若沒練到一層便要如何罰她云云。小姑娘一一應(yīng)下,涵虛真君便乘云而走了。 留下畢璩微笑著看她,自懷中掏出一只紫色紙鶴,遞過去道:“文始真人命我將此傳音鶴給你。” 曲陵南歡呼一聲搶了過去,拆開來以靈力一探,那只紙鶴立即飛到半空,口吐孚琛之聲:“小南兒,莫要怠懶練功,切記。” 師傅雖未說練什么,但曲陵南知道,他是又在囑咐必要練好“青玄心法”。雖不知此心法如何博大精深,但曲陵南心忖,這定是自己現(xiàn)下修為淺薄,無從窺心法要義,定要好好修煉,才不辜負(fù)師傅一番教導(dǎo)。 她對畢璩笑嘻嘻地,畢璩也沒往日不耐,甚至看著她的目光中帶了幾分溫和,道:“此番你受傷,究其根源,是我不曾詳細(xì)告知你門派規(guī)矩所致,你既已好了,當(dāng)回主峰,從明日開始,我來教導(dǎo)你門派規(guī)矩?!?/br> “???”曲陵南大感頭疼道,“師兄,那什么,我不闖禍便是,規(guī)矩就免了吧……” “萬萬不可,”畢璩正色道,“你已為我派弟子,我就當(dāng)盡力助你一程,且過半年乃我玄武大陸四大門派眾內(nèi)門弟子斗法大會,歷來規(guī)矩,各峰選新進弟子參加,我主峰這些年只進了你一人,我斷不許你出去后有行為不妥之處而損我派名聲?!?/br> 作者有話要說:《瓊?cè)A經(jīng)》在瓊?cè)A派中人人皆知,人人唾手可得,但卻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愿意去聆聽它講什么,這讓我想起今天的學(xué)生們,咨詢之發(fā)達(dá)是前所未有的,要什么書什么資料,基本上都能搜得到,但反而愿意去讀書,讀好書的人越來越少,也是這個原因。世界上從來不缺乏道理,缺乏的是聆聽道理的人。衷心愿各位看官在看完網(wǎng)文之后,也去找本紙質(zhì)書讀讀。 明天有更。 ☆、第 40 章 半年光陰轉(zhuǎn)眼而過,曲陵南修為進展迅速,從練氣期四層一躍到練氣期五層,而駁火術(shù)也練到第六層,使出來越發(fā)嫻熟,太師傅傳給她的“虛空劍訣”順利練至第一層,靈氣驅(qū)動之下,劍意也能若隱若現(xiàn)了。與這些相比,“青玄心法”進展得有些慢,仍然徘徊在三層左右,小姑娘托紙鶴與師傅訴說實情,孚琛回復(fù)仍以安撫為主,叮囑她莫要氣餒,再接再厲。 除卻修煉,她這半年主要任務(wù)便是背門規(guī),有畢璩這等大公無私、視規(guī)矩為圭臬的人在跟前,便是他不再動不動請出戒髕來嚇唬人,只要臉色一沉,以那等自責(zé)愧疚的表情沉默不語,小姑娘就會莫名其妙犯怵,覺著自己真對不住師兄,師兄為自己這點破事都如此難過了,怎好意思破罐子破摔? 于是乎小姑娘便硬著頭皮將整部瓊?cè)A派門規(guī)背了下來,不僅如此,連玄武大陸修真界諸種禮節(jié)忌諱均被畢璩以填鴨式教育完整地塞到她腦子里。背多了繁文縟節(jié),曲陵南深覺自己也變得一身正氣起來,渾身氣度儼然向主峰掌事大弟子畢璩越發(fā)靠近,曲陵南自覺相當(dāng)滿意,雖然婆媽了些,可說出來的話現(xiàn)如今也顯得高深有底蘊,一時間甚為得意,對門規(guī)冗長龐雜也不再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