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節(jié)
秦太醫(yī)急忙扶住他:“王上要保重龍體……” 保重?若是她有什么萬一,他還有什么好保重的?他昨天就應(yīng)該陪著她,他就不應(yīng)該走! “那么她……” “先服兩副藥試試,退了燒,事情就好辦了……” 千羽墨點點頭,就要往里走。 “王上,”秦太醫(yī)忽然在后面弓了腰:“夢妃娘娘……還是不要讓她吃生冷的食物吧……” 怎么忽然提到了紫煙? 千羽墨眉心一鎖,轉(zhuǎn)瞬進了門。 洛雯兒正被盼云扶著用藥,她也是想喝的,偏偏一個勁咳嗽,根本喝不進去,而她本身又對藥物有抗拒,好容易喝了一口,又吐了出來,只一會工夫,弄得自己同盼云皆是一身的藥汁。 盼云急得要哭了,見他進來,就要下跪謝罪。 他擺手讓她起身,接過藥碗,見只剩下碗底了,眉心一緊,端了碗,將余藥全部吞入口中,旋即俯了身…… 洛雯兒想要掙扎,怎奈被點了xue,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他將藥渡入口中,又點了她的xue,讓她不由自主的吞下。 強烈的藥味激得她一陣陣作嘔,他卻不肯離開,只一次次的與她唇舌交纏,似渡藥,又似親吻,于是那苦澀彌漫于唇齒之間,彌漫于交錯的氣息間。 她被這苦味激得眼角一燙,急忙閉上眼睛。 他忽然起了身,將碗遞給盼云:“再去!” ☆、513步步緊逼 更新時間:20131117 盼云頭也不敢抬,忙忙的捧了碗去了。 見洛雯兒一瞬不瞬的瞪著他,他嘆了口氣,解了她的xue,她旋即轉(zhuǎn)身背過臉去。 然而他依舊看到有一滴淚滑落眼角,滲入糾結(jié)的青絲中。 又好像滲入了他的心里,那種咸澀的潮濕,讓他的心一陣陣發(fā)緊。 他站了很久,直到她又輕輕的咳了,方坐到床邊,輕撫她的后心,卻發(fā)現(xiàn)一夜之間,她又瘦了許多,那突出的蝴蝶骨已經(jīng)有些硌手了。 心中一痛,不覺顫顫的喚了聲:“云彩……” “阿墨……”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清脆。 望過去時,神思忽然一陣恍惚…… 又看看床上的人,再回頭睇過去…… 一襲水藍的尚儀宮裝,穿在聶紫煙身上,又拿半邊的發(fā)掩了銀質(zhì)的面具,乍一看,還真的以為是…… “阿墨,meimei病了,今日就由我隨你上朝如何?” 他正待拒絕,聶紫煙已經(jīng)走上前來,牽起他的袖子,輕輕搖晃:“不就是站在那嗎?我保證不說話,不給你搗亂!” 又嘻嘻一笑:“其實我是擔(dān)心你想念meimei,誰讓我們生得像?便擺在那,一解你相思之苦嘍……” 千羽墨看著洛雯兒眉心輕抖,努力壓著咳嗽,如何不知她對聶紫煙分外抵觸?便起了身:“今日孤身子不舒服,小綸子,傳孤旨意,免……” “朝”字尚未出口,聶紫煙便撲了上來,手急急覆在他的額上:“阿墨,你病了?都怪我,讓你一夜未眠……” 一夜未眠? 洛雯兒眉梢一抖。 屋子仿佛霎時陷入冷寂。 千羽墨十分清楚這句話會造成多么大的誤會,昨夜的事,他尚來不及跟洛雯兒解釋,又怎能…… 他一把抓住聶紫煙就往外走,怎奈聶紫煙連連呼痛。 她露出腕子……皓白的肌膚上一片青紫的痕跡。 咬了唇,羞赧的垂了頭,頰上飛起兩片紅云:“昨夜,你弄痛我了……” 寂靜忽然被一陣劇烈的咳嗽劃破。 千羽墨回了頭,但見洛雯兒已經(jīng)起了身,正掙扎著下床。 他急忙要去扶她。 聶紫煙就手去抓他的袖子,然而只聽一聲裂響,一片雪白飄落掌心。 攥住,牙關(guān)緊咬。 那邊廂,洛雯兒猛的推開千羽墨,反作用力卻讓她撞到床柱上,頓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盼云正端了藥進來,見此情景,急忙放下托盤,將她扶起,然而…… “噗……” 眼前仿佛漫開一道紅霧,雖是驟然爆發(fā),卻好像能看清那一顆顆如同珊瑚珠一樣的細碎圓潤,它們帶著溫?zé)岬奶鹦?,輕輕落到頭上,臉上…… 盼云一怔,當(dāng)即尖叫出聲。 “云彩……” 心口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撕開了,千羽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沖過去的,扶起洛雯兒。然而洛雯兒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閉上了眼睛。 “云彩,云彩……快,傳御醫(yī)……” ========== 混亂中,沒有人注意夢妃是何時離開,又是如何離開。 一個淡紫的人影緩緩走到門外,緩緩踏上鐫著纏枝花紋的青石板路。 一片落葉打著旋的飄到地上,剛翻了個身,便被一只紫色緞面小頭鞋踩在腳下。 碎裂的輕響驚動了那個恍若夢游的人。 聶紫煙移了鞋子,見枯葉已是裂成數(shù)片,正在微微翕動,仿佛一個茍延殘喘的人,然而風(fēng)一吹,立即又翩躚著不見了蹤影。 她望著四下里落葉齊飛,又回望那座方方走出的宮殿。 長廊下人來人往,就像這枯葉亂作一團。 僵硬的轉(zhuǎn)了頭,繼續(xù)前行。 藕荷色的刺銀邊敞袖猛的被風(fēng)一掀,從里面飄出個雪白的東西,蝴蝶一般,跟著落葉翻卷著,消失在蒼灰的風(fēng)中…… ========== “王上,永安宮的人來說,夢妃娘娘回宮后一直在哭,不肯吃東西,方才又吐了,問王上該怎么辦?” 胡綸小心翼翼的覷著千羽墨的臉色,但見主子眉心一緊,目光卻沒有從洛雯兒臉上移開:“這種事,似乎應(yīng)該問御醫(yī)……” 胡綸連忙垂下眼角,硬著頭皮道:“可是永安宮的人正在外面跪著,她們說夢妃娘娘也不肯叫御醫(yī),她們擔(dān)心……” 床上的人忽然呼吸急促,千羽墨急忙抬手,制止了胡綸,凝神屏息了半天,方見那臉上驟然泛起的潮紅漸漸退了。 他緩緩松了口氣,放開她的手,輕輕拿被子掩上,又看了許久,才起了身。 胡綸連忙尾巴似的跟著,直到走出靈云閣外,才見主子停住腳步。 他剛要開口,卻聽主子道:“以后夢妃的事,不要在她面前……” 主子沒有說下去,胡綸卻是明白,主子的意思是,以后但凡有關(guān)夢妃的消息,就包括這個名號,都不能在洛雯兒面前提起,洛雯兒受不得這個刺激。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夢妃來了,然后靈云閣就是一陣雞飛狗跳。他眼睜睜的看著夢妃走了,屋里主子又一個勁大喊“傳太醫(yī),快傳太醫(yī)”。 如今,秦太醫(yī)被勒令不準(zhǔn)回太醫(yī)院也不準(zhǔn)回家,就在錦夔殿隨時候命。 聽說是洛尚儀急火攻心,吐了血。 他倒不明白,夢妃不過是死而復(fù)生,不過就是多這一個人,有什么好著急上火的?難道她至今不知主子正是因了她與夢妃格外相像才對她另眼相待嗎?她怎么這么想不開?莫不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再說了,主子和夢妃的感情豈是她能比得了的?主子連國主都不想做,當(dāng)時都帶著夢妃亡命天涯了。呃,當(dāng)然,主子也想過要帶洛雯兒與世隔絕,不過不還是回來了嗎?可見在主子心中,洛雯兒明顯比不得夢妃。 還有,夢妃“去世”后,主子便消滅了宮中所有的紫色,除了紫香園的那掛藤蘿和自己身上的袍服。當(dāng)然,主子是把那些衣服都換了,可是畢竟沒有燒了扔了,而是壓在了箱底,這說明了什么?那掛紫藤蘿,即便和洛雯兒如膠似漆時,也未曾失了照料,依舊不準(zhǔn)人靠近,這又說明了什么? 更為重要的是,洛雯兒跟了主子這么久,卻始終只是個尚儀,沒有個名分,這是不是說…… 當(dāng)然,主子身上還有顆“珠子”,但是,那是在夢妃還沒有“復(fù)活”時候的事了,若是得知今日……他都有點懷疑還有沒有洛雯兒的戲了。若是夢妃一直活著,若是沒有當(dāng)年那場砸中主子御轎的“意外”,洛雯兒……算什么? 而且,夢妃雖然被毀了臉,腿腳也有些不便,可是主子照樣不離不棄,還直接將她安置在永安宮。 永安,豈非一世平安?主子是再看不得夢妃受苦,再不想忍受那離別之苦,相思之痛了,而夢妃這么多年,容易嗎? 所以洛雯兒就理應(yīng)安守本分,知道自己是為的什么才有了今天,收起那爭強好勝的性子,不要跟別人也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夢妃,你爭得過么? 想到這,他急忙上前一步:“主子,永安宮的人……” 話音未落,只見主子敞袖一揮,負了手,大步離去。 ========== “安排你們在主子身邊,難道就是為了到孤這里跪著哭訴?” 碧遲宮門口,千羽墨負手而立,一身如雪:“既是伺候不好主子,那么……” 他語氣一頓,立即有太監(jiān)上前,拖了那兩個宮婢便走。 “王上……” “王上饒命……” “王上……” 胡綸看著那兩個掙扎的人,縮了縮肩膀。 主子是把這股子氣都撒在這兩個人身上了,不過也是,這么多年了,他還是頭回看到主子這般焦頭爛額,不過是幾日工夫,人就憔悴了不少。不由想著,人都說嬌妻美妾,人間樂事,如今看來有什么好?還不如自己這六根清凈,無牽無掛。 然而見了主子有些灰敗的臉色,又開始氣洛雯兒。明知道主子身子不好,可能還……卻是這般的不懂道理,專門戳主子的心窩子,如今吐了血,據(jù)說搞不好就危在旦夕,倒也是自作自受。 他這邊正自腹誹,那邊又奔過來個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