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節(jié)
更新時間:20130827 “云彩,云彩……” 千羽墨抱起洛雯兒,旋即脫下身上的皮襖裹住她,又單手貼住她后心,緩緩輸入內(nèi)力。 她的鼻息一絲也無,當(dāng)是急速的下墜導(dǎo)致閉了氣息,再被徹骨的冰寒凍了個透,必須及時疏導(dǎo)。 “云彩,云彩……” 洛雯兒緩緩睜開眼,待看見身旁的人,視線定住,良久不動。 千羽墨便急了,加大功力,不停喚她的名字。 洛雯兒沉寂的目光一閃,而后,粼粼波動,唇瓣翕動了半天,終于吐出一個字:“你……” 而后忽然轉(zhuǎn)身,抱住千羽墨,渾身戰(zhàn)栗。 淚止不住的流下,她咬住嘴唇,卻依然有哭聲絲絲縷縷的溢出,滲入寒風(fēng),往來穿梭于雪海林間。 不知驚了哪只夜鳥,涼涼的哀鳴一聲。 千羽墨緊緊抱住她,心里是無盡的震驚,悔恨,后怕,竟不敢回想方才驚險的一幕。此刻,雖是擁她再懷,卻是有那么多的不確定,直過了好半天,才啞聲道:“你怎么來了?” 雖知自己是明知故問,語氣帶著故作輕松的責(zé)備,聲音卻是不受控制的顫抖。 他拉過她的手…… 她的手一向不是細(xì)膩如牛奶,光滑如絲綢,像宮里女人那般盡心保養(yǎng),骨節(jié)亦稍顯突出,可見早年定是吃了不少苦,但足夠柔軟,有韌性,握在掌中又溫暖又舒服,現(xiàn)在卻處處開裂,血痕遍布,還有幾處傷口極深,只能慶幸天寒地凍,血來不及流出便被凍住。而那根沒有知覺的小指……他努力了半天,亦沒有展平它固執(zhí)的彎曲。 而另一只手…… 直到此刻,她的右手還死死握著一個刀把,而刀早已斷了一半,剩余的一半亦是刃口翻卷,即便窮盡他的能力,他亦難以想象她到底是如何爬到那么高的山頂,期間又經(jīng)歷了怎樣的苦難與艱險。 不,不是不能想象,而是不敢,他不敢! 他想把刀把拿下來,可是怎么也拽不動。 “云彩,把手放開,我們現(xiàn)在安全了。” 可是…… 他看到她眉心微蹙,似是也不明所以,然而再移目手上時,方發(fā)現(xiàn)她的虎口開裂,表面雖只是一道深深的紅痕,然而血定是流到了掌心,然后將刀柄凍在了手上。如今不知是因?yàn)橥矗€是冷,亦或者太過勞累,正在不自覺的抽搐。 他忽然不敢移目,因?yàn)樗伦约核娭?,皆是觸目驚心。 喉間發(fā)梗,卻努力安慰她:“這手太冷了,我給你暖暖?!?/br> 捧起那只小手,仔細(xì)的呵著。 他垂了眸,一任霧氣彌漫,掩住了眼底的水光。 “好了!”千羽墨做出十分驚喜的樣子,將沾了血的刀柄從她手中取出來,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然后準(zhǔn)備拍拍她的臉,以示安慰。 可是手方抬起,頓時一滯。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眸底急速收縮:“這是怎么回事?誰干的?” 她的臉頰一側(cè)腫得極高,上面還印著掌印,此番經(jīng)了凍,竟是開始透明,都可以看到皮膚下的血絲。 是誰?竟敢打她?打他的云彩? “云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會在這?” 一定是有什么,在他不在的時候發(fā)生了,否則怎么會…… “你什么都記起來了?”洛雯兒忽然開了口,目光定定的看他。 千羽墨氣勢一阻,微有狼狽的逃開眼,轉(zhuǎn)瞬恢復(fù)鎮(zhèn)定:“你先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會在這?你的臉……” “千羽墨,是不是因?yàn)槟銖膩頉]有說過以后再也不會騙我,所以才一再的欺騙我?” 他沉默良久,再抬眸時,神色清靈如水,仿佛可照見人心:“難道你沒有欺騙嗎?在這段時間里,你明明知道了,卻始終沒有揭穿,其實(shí)你也是想同我一起,丟棄那段記憶,不是嗎?”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扶著她站起來:“丟了就是丟了,就像那把刀,我永遠(yuǎn)也不會想把它撿回來!” “云彩,”他望著遙遠(yuǎn)的山脈,夜幕下,它們沉睡得如同一條白色的龍:“自從那場雪崩,世上再沒有千羽墨與洛雯兒兩個人,我們留在這,和那些人一樣,過著最普通的日子,不好嗎?” “可是……” 她低了頭,想起早上那場混亂……如今,那個村子當(dāng)是空了吧。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千羽墨猛的回了頭,正要開口發(fā)問,而遠(yuǎn)處,忽然傳來踏雪之聲。 來人不少,聽起來都是會些功夫的,只不過功力參差不齊。 正欲帶洛雯兒避開,怎奈腳步聲中傳來一聲顫顫的呼喚:“主子……主子……” 洛雯兒眉梢一挑……胡綸?! 然而這聲呼喚很快被人低聲喝斷,聽聲音,是朗灝。 胡綸立刻噤聲,卻好像漏下了一聲抽泣。 他們怎么會找到這? 洛雯兒皺了眉,然而心頭旋即一亮,定是千羽墨那聲厲吼驚動了正在尋找他的胡綸,那么昨夜……是他們跑到村里探聽動靜? 可他們是怎么找到的村子?是三子無意中的泄露? 她正在冥思苦想,忽聽千羽墨的聲音冷冷響起:“原來如此……” 洛雯兒轉(zhuǎn)了身,正見他瞇起眼睛看她,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就好像不認(rèn)識她一般。 “如今,你滿意了?” 她有些莫名所以,但是聯(lián)系方才的話,當(dāng)即臉色一變:“你以為他們是我找來的?” “不是你,還有誰?你不是讓三子趁賣貨的時機(jī)好好打聽外面的動靜嗎?你不是一直不想留在這,不想留在……”他努力把“自己”咽下,冷笑:“如今你可以走了,跟他們回去,去等那個你日里夜里放不下的人!” 上下打量她,唇角不無諷刺:“祝你如愿……” 語畢,轉(zhuǎn)身向山里走去,一身雪衣,背影決絕。 “千羽墨……”她終于忍不住喊出聲。 “主子……” 胡綸趕到,直直跪在地上,隨行的護(hù)衛(wèi)亦紛紛跪倒,嗚咽之聲響成一片。 千羽墨身形頓了頓,依舊沒有回頭,繼續(xù)向前。 “千羽墨……” 她追上去。 皮襖在奔跑中滑落在地,恢復(fù)知覺的腳經(jīng)不住疼痛,于是跌倒。 千羽墨停住腳步,似是想要轉(zhuǎn)身,然而終是未能。 風(fēng),吹起他的衣袂長發(fā),獵獵作響,仿佛一曲凄絕而悲憤的樂章。 ☆、405是去是留 更新時間:20130827 胡綸也要追上去,被朗灝?dāng)r住。 他要呼喊,亦被朗灝捂住嘴。 胡綸怒了:“朗灝,你這……唔唔……放開我,混蛋!你這腿腳是白長的嗎?干什么不去追主子?好啊,你叛變了?你說,你有什么目的?” “主子會回來的……” “放屁!”胡綸跳腳,顧不上朗灝亦是世家貴族的身份:“你再不去,主子就飛走了,上哪找去?” 見他不動,跺腳:“你不去我去!” 豈料剛邁步,后腦便遭一重?fù)簟?/br> 胡綸瞪著眼,指著朗灝:“你這個……” 昏倒。 朗灝在他身子一軟之際便撈起了這個忠心的小太監(jiān),扛在肩上,又回望了那二人一眼,轉(zhuǎn)身,毫不猶豫的大步離去。 眨眼間,雪地上就只剩下那二人。 千羽墨冷冷一笑,語帶譏諷:“你不跟著走嗎?錯過這次,可能就沒有機(jī)會了?!?/br> “千羽墨,”洛雯兒艱澀開口:“他們不是我找來的……” “有什么不同嗎?反正你心愿得償了……” “千羽墨!” “別叫這個名字,千羽墨已經(jīng)被壓在雪山下,死了。他早就死了!早在八年前就死了!”他的聲音忽然出現(xiàn)了強(qiáng)烈的震顫。 “怎么可能?若是他已經(jīng)死了,無涯怎會有如今的富庶繁華,引人覬覦?他若是死了,一旦公布天下,你可知會招來怎樣的禍患?” “那是我的事,用不著你cao心!”頓了頓,笑:“其實(shí)在你心中,不早就有個合適的人選嗎?他頂天立地,無人匹敵。不僅是你,還有他們,還有所有人,你們……” “不是!”洛雯兒上前一步:“若說以前,我的確這么想過,可是現(xiàn)在……” 而她得到的,只是一聲“哼”。 頓了頓,再次開口時,聲音已是平穩(wěn)清亮:“在這世上,我不知還有幾人,能夠有幸同時結(jié)識商人莫習(xí)與國主千羽墨。當(dāng)你是商人時,你縱覽四海,富可敵國;當(dāng)你是國主時,你深謀遠(yuǎn)慮,笑傲天下。你可以仗義出手,只為解救落難之人;你也可以斤斤計較,從不花費(fèi)無用之金。在你面對朝臣的掣肘時,你可以假裝昏聵,暗地回?fù)?;在你面對諸侯的刁難時,你可以游刃有余,談笑風(fēng)生。你能屈能伸,施展智慧于無形之中,我想不到這世上還有誰比你更適合坐這個位置,你甚至可以……” “說得真好?!鼻в鹉恼苾陕?,轉(zhuǎn)過身,依舊面帶譏諷:“這些話可以刻在石頭上,來做我的墓志銘。不,還是寫在這里吧……被風(fēng)吹散,被太陽曬化,省得讓人看了笑話……” “千羽墨,”洛雯兒大喊:“就算你不顧著你的國家,你的子民,千羽鴻……他如果沒有你,他……” 想到他那仿佛被生生抽掉條rou的手腕,她死死咬住嘴唇。 “小九……”千羽墨的神色露出一絲悵惘,良久,笑:“他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 洛雯兒一時弄不清這“不需要”到底有什么深刻含義,她只覺得此刻,心仿佛出現(xiàn)了個洞,一個深不見底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