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卻見白濂忽然攥起拳頭,正義凜然道:“不過掌柜的,若是他當真敢變心,我第一個不饒他!我也要告訴這些個兄弟,只要看見他,見一次,打一次,把他腿打折,看他還怎么往外跑?看他還怎么勾三搭四?掌柜的,你這樣不行,你總放他在外面,他那樣子一看就是個風流種子,你得把他……” “好了,你先出去……” “掌柜的……”白濂還要繼續(xù)。 “先出去吧。對了,今天的事你就當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我也什么都沒聽過……” 白濂見她一手支額,擋住了神色,只以為她是太過傷心,于是抿緊了嘴,盡量悄無聲息的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洛雯兒幾乎連嘆氣都沒有力氣了。 天香樓雖然重新開張,然而生意明顯不如從前,現(xiàn)在即便從早開到晚,也迎不進十個客人。 后廚閑得要命,心卻開始慌了。 有人提議她降價。 可是她為什么要降價?僅僅因為酒水出過問題?可是事情不已解決了嗎? 而且她一旦降價,便會有人覺得有利可圖,因為人多是貪心的,會等她一降再降,說不準,還希望她倒找?guī)孜腻X呢。 降價,便等于降低身份,降低了在市場的競爭力。當然,這也的確是個法子,可是她不愿意! 可她要怎么辦呢?看著那零星的幾個客人,她當真有些茫然了,可是莫習還偏偏給她找麻煩,他怎么這么沒有正經? ========== 翌日,洛雯兒伏在欄桿上,看著她的七個跑堂圍著樓下僅有的一個客人,噓寒問暖,簡直無微不至。 可是他們圍得那樣緊,都快把客人憋沒氣了吧? 她早就告訴過他們……對待客人,可以謙恭,但不能謙卑,而現(xiàn)在,他們也不肯聽她的了。 她也知道,他們是在為她著急,可是這樣,就能留住客人的心嗎?就能拉來更多的客人嗎? 她嘆了口氣,她昨天想了個辦法,趁著過年,她打算…… “噫,真是物以稀為貴啊……” 千羽墨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邊。 洛雯兒想起他最近干的好事,頓時回眸瞪了他一眼。 千羽墨不以為意的笑笑:“我覺得你有必要學學,媚眼到底該怎么拋?” 見她不說話,亦是望向樓下,笑道:“你不是要弄個什么什么八卦的冊子嗎?不若現(xiàn)在就開始。只是普通的文字怕是吸引不了他們,穿插幾幅春|宮吧,一定供不應求……” “莫習,你還有沒有正經?” “我怎么沒有正經了?我說的難道不是生財之道?到時你不用開酒樓,直接改作書樓,還不用擔心被人投毒陷害,不過倒是要小心防火了……” “你……”洛雯兒氣急:“我看我出了這檔子事你倒挺開心的,不僅沒有出手相助……我也沒指望你出手相助,可你不該落井下石!” “我?落井下石?”千羽墨滿臉的不可置信。 洛雯兒索性把他近日的鬼祟說了個遍。 千羽墨思考良久,拿玉笛瞄準樓下的白濂,瞇起眼睛,邪惡的點了點:“我怎么說來著?我就是想試試他。你瞧,根本就不是個能保守秘密的人。為了以絕后患,趕緊換人吧!” ========== 生意越來越難做了,眾人卻都堅守崗位,也不顧洛雯兒的勸阻,竟跑到大街上去拉客人,弄得跟要打劫似的。 雖是替她著想,可是洛雯兒實在忍不住,終于發(fā)怒了。 “咱們的東西貨真價實,犯不著巴結別人,降低自己的身份!” “可是掌柜的……” “我知道,你們都是在替我著急,可是急也不是法子。盛京不止是咱們一家酒樓生意清淡,臨近過年,大家都在忙著除塵掃舍籌備年貨,還哪有心情去酒樓閑逛?我看你們也都回家準備過年吧,月錢一文不少,待過了十五再來上工……” ☆、204枯木逢春 更新時間:20130328 “掌柜的,酒樓都半個月沒生意了,給那些客人請大夫買藥送補品的又花了不少,還要打點官府,邵磊的事您也……哪還有余錢?掌柜的自己也要過年,咱們就……” “不行,當初既是說好的,就不能違背。況且,過年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我只一個人,總比你們拖家?guī)Э诘膹?。大家別看最近銀錢出入較大,其實前段時間我也攢下一些。再有,雅客居不是也分咱們一成收入嗎?所以不必擔心。只不過,原定的年末雙薪還有紅包……” “掌柜的,您別說了……” “那好,進來領月錢吧……” “掌柜的……” 一邊要發(fā)月錢,一邊不讓發(fā),兩方就在門口折騰起來,于是誰也沒有看到三騎裝束嚴整的駿馬,載著赭衣的宦官,飛速馳來。 他們橫沖直撞,而時值正午,街上要辦年貨的人川流不息,于是驚叫連連,躲閃連連,繁華的街市頓時一片混亂。 三名宦官一律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皆面色嚴肅,一路揮鞭,直至天香樓方勒韁駐足。 “天香樓的掌柜,出來領旨!”為首太監(jiān)正色道。 雙方正在拉扯,根本就沒有聽到這句話。 為首的太監(jiān)只得拉長了調門:“天香樓的掌柜,出來領旨——” 這一聲方驚醒眾人。 大家紛紛轉頭,但見來者赭衣黑帽,駿馬頭頂的鈴鐺下綴的是明黃的布條,皆軟了腳……是宮里的人。他們要干什么?莫非邵磊翻了口供,將臟水潑到了掌柜的身上?還是他那個老不死的爹又弄出了什么事,非要害死掌柜的不成? 既是大驚,又都是平民百姓,從沒見過這等大陣勢,結果竟忘了跪地叩首,皆直直的立在原地,就連手都保持著方才爭執(zhí)的姿態(tài)。 因為駿馬一路狂奔,驚嚇了不少路人,卻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只拿刀子樣的目光盯著那三人,看是最后誰倒霉,結果竟發(fā)現(xiàn)他們駐馬在天香樓門前,又點名要天香樓的掌柜接旨……莫非那場剛剛平息的投毒案再次事發(fā)?莫非其中另有隱情?莫非真的是天香樓的掌柜陷害了跑堂之人…… 于是紛紛斂了聲氣,目不轉睛的盯著這邊的動靜。 “誰是天香樓的掌柜?” 宦官也沒見過齊齊呆若木雞的狀況,只得再次開口。 雖是如此發(fā)問,目光卻只盯著洛雯兒。 洛雯兒也有些懵,掙脫眾人的阻攔,上前一步:“我是……” 但見宦官“唰”的扯開一條尺寬的金色卷軸…… 眾人這才想到跪倒,唯洛雯兒皺了皺眉……她或許也該跪,可是…… 宦官也沒有管她是立是跪,只提高了嗓門念道:“天香樓,美名遠揚,不僅盛京人皆知,無涯人皆知,乃至各諸侯國皆有人慕名前來,如今元玦天朝也有所耳聞,孤深感欣慰。只是此等美味,孤尚且不得一見,實乃憾事。今命天香樓,于除夕之夜進獻美味于宮中,為當今王上,后宮佳麗,乃至滿朝文武恭賀新歲,不得有誤,若孤滿意,屆時重重有賞!” 宦官收了旨意,眾人心情澎湃,正待謝恩,怎奈宦官睇向洛雯兒,又說了一句:“王上尚有口諭……” 其實是千羽墨歪在荷花榻上,似是自言自語的說了那么一句…… “王上平日偏愛茴香……” 洛雯兒如置夢中,有些模糊的想……竟是同莫習的口味相似…… 趙益小聲提醒她:“掌柜的,掌柜的,接旨啊……” 洛雯兒急忙上前接過宦官舉了半天的卷軸,也來不及道謝,宦官便撥轉馬頭,再次飛奔而去。 “掌柜的……” “掌柜的……” 眾人急忙圍上前來,激動不已,張媽一個勁拿袖口擦眼淚,趙益的眼圈也紅紅的。 “掌柜的,這下好了,王上點名要吃咱們的餃子,咱們天香樓有救了!” 的確,有無涯國主這個餃子代言人,何愁天香樓不重新崛起,再展輝煌?只是…… “可是王上怎么知道咱們天香樓呢?”白濂不解。 的確,天香樓開了也有一個多月了,賓客雖是來往不斷,然而根本就不見一個世家貴族踏入酒樓。因為這個時空的貴賤之分,貧富之別,是絕對的涇渭分明,就連她作為“孝敬”送入官府的餃子,說是“請大人嘗鮮”,然而聽官差說:“大人一口未動,都賞了我們?!?/br> 既是如此,天香樓的名氣又怎么會傳到王宮? “咳,還不是咱們掌柜的行俠仗義,巧手生花,美名遠揚?” “掌柜的,那我們現(xiàn)在……”張順眼睛亮閃閃。 “自是開工嘍……” 洛雯兒忽的彎唇一笑,明眸皓齒,極是動人。 白濂頓時臉一紅,再次幻想……若掌柜的是個女人,該多好…… ========== 路上一直在看熱鬧,被這個驚天的消息震得仿佛定住了的人們,見他們就要進門,忽然恢復了行動能力,紛紛趕上來。 “我要吃餃子……” “我要兩盤,不,三盤……” “給我先下三盤,再煮上十盤,我要帶回去……” 趙益等人這會來了神氣,一改此前的卑躬屈膝,背也挺起來了,腰也直了,嗓門也大了,聲音也不顫抖了。 “現(xiàn)在才想著過來?晚了……” “哼,咱們現(xiàn)在是王上御點的酒樓,可不能給那些個拜高踩低的人做吃的!” “對,打烊,打烊啦……” 然而人們非常有迎難而上的精神,一層又一層的壓上來,還高喊:“我出一錢銀子!一錢銀子一盤!” “我也……我二錢,二錢……” “王上惦著吃的東西,咱們跟著吃也沾光!掌柜的,你盡管漲價,漲多少咱們都吃!” “對,掌柜的,您現(xiàn)在開個價吧……” 洛雯兒好容易壓下目前的混亂:“各位,各位,不是天香樓不招待各位,實在是……” 她面露難色。 雖然,她不喜歡見風使舵之人,可是她也理解這些人的難處。 誰會不愛惜自己的生命?若是換做自己,又能比他們強到哪去?怪只怪自己太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