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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酥骨蜜在線閱讀 - 第27節(jié)

第27節(jié)

    四人是在傍晚到達的涂煜所說的地方。

    從馬車上下來,涂煜帶領他們穿過一個冗長漆黑的山洞,到達了一處三面被山石環(huán)繞,一面臨著萬丈懸崖的天然崖臺上。

    此間東側(cè)山石上有一條細長的瀑布,從山頂上順著嶙峋陡峭的山體傾瀉而下,發(fā)出叮叮咚咚的細碎響聲。

    而與這小瀑布遙遙相對的是三間茅草屋,看起來已經(jīng)很久沒人居住過的樣子,但也并不破敗。

    他們四人站在崖太的正中央,左臨瀑流,右臨草屋,面迎著懸崖,能俯瞰得到雄渾勁挺的山脈。

    眼前的一切,被金黃色的薄暮所攏,宛如罩上了一層金黃色的薄紗,美輪美奐。

    “當家的,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譚蜜聲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動,眸子里光華流動,雙瞳仿佛一對閃閃發(fā)亮的光珠。

    涂煜看得一怔,過后許久才淡淡笑著,不答反問:“你可喜歡這里?”

    譚蜜很肯定地嗯了聲。

    這際,屠風正好把上來就跑到瀑布邊玩水的譚菱捉回來,聽清譚蜜的問題,他馬上替涂煜答道:“譚姑娘,入金峰寨前,當家的、戮影還有我就住在這里?!?/br>
    譚蜜又是驚愕又是歡喜。她沒想到他居然會帶她故地重游,見識他原來的住處。

    待譚蜜望向涂煜,他的目光已經(jīng)投向眼前的寥廓而蒼茫的山巒,神情里譚蜜從未見過的舒懶與放松,他嘴角竟掛著一縷淡淡暖暖的笑。

    她看得有些茫然,并沒有馬上收回視線。

    景色太美,譚蜜有些不確定是否是自己一時產(chǎn)生了錯覺,竟覺得這樣的涂煜,似乎才是真正的涂煜。

    看來她若想真的解他,絕不是簡簡單單問幾個問題就可以了。不過就像他曾對她說過的,他們來日方長。

    她尚有一生,可以慢慢參悟身邊的男人。

    ——

    譚蜜和譚菱留在茅草屋收拾。涂煜和屠風負責出去打野物。

    天完全黑透沒多久,涂煜他們便拎著只野雞回來了,而譚菱她們也已簡單地收拾出來兩間草屋。

    涂煜在崖臺上架起一叢篝火。

    屠風將拾掇好的野雞用粗木棍穿過,架到火上去烤。

    譚蜜、涂煜、譚菱三人背靠懸崖而坐,譚蜜坐在兩人之間。屠風負責炙烤野味,故坐在三人對面的背風處。

    聽著噼里啪啦的火舌吞吐燃燒著柴薪的聲音,譚蜜不由想到剛到匪圍的時候,涂煜在她心里是比梅曳凡要可怕得多的人物。

    然那時候的她,哪里可能想過——有一天這個“可怕”的人,居然就這么愜意而慵懶地坐在自己旁邊……

    “你想什么呢,笑得這么開心?”涂煜傾身詢問,并悄悄用手捏了捏譚蜜撐在地上的小手。

    譚蜜好像做了什么壞事怕被人發(fā)現(xiàn)似的,心虛地把手急忙搭在了膝蓋上,橫了他一眼,意思好像在說“你別亂來,還有人在呢?!?/br>
    涂煜不以為意,反而低笑著,趁屠風專心致志地給譚菱撕雞腿的功夫,飛快地在她面向自己的一側(cè)臉上,輕啄了下,又迅速地離開。

    譚蜜氣得腮幫子鼓鼓,當著屠風和譚菱,她不能直接表示自己的不滿,只好把手探到背后作勢要擰他。

    她根本不舍得真擰,只是揪起他一層衣服威嚇他,誰知涂煜竟故意怪叫了一聲,就像是真的吃了痛似的……

    ……

    他們嬉鬧了好一陣,等到擺正了身子,才發(fā)現(xiàn)屠風和譚菱正以一種古怪的神色望著他們。

    涂煜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譚蜜則低頭低地都快到火里去,一時間都不敢再多看彼此一眼。

    屠風見二人窘態(tài),倏然沒心沒肺地大笑起來。

    譚菱只是懵懵懂懂地小心觀察著——自家jiejie的臉龐是怎樣一點點變紅。

    涂煜沒好氣得沖屠風厲聲道:“別笑了,憋回去!”

    他真是有點后悔帶屠風出來了,至少譚菱人小看不懂他們的傳情,可屠風這廝卻是什么都明白……

    ——

    夜間休息。涂煜和戮影將寬敞的屋子讓給了譚蜜和譚菱休息,他們則去了另一間較小的屋子。

    換了地方,譚蜜總是不習慣,加之涂煜今日望著暮色出神的樣子似總在她眼前晃動,她更加難以成眠。

    披衣出屋,她遠遠地看見坐在篝火邊,用鐵鉗撥動火堆的筆直硬朗的身影,嘴角不由勾起淺弧。

    他聽見動靜,忽地揚起清眸,看清是她,嘴邊揚起笑意,“怎么還不睡?”扔下鐵鉗,涂煜招手讓她到自己身邊,又解開披風,讓她瘦小的身體埋進自己懷里。

    作者有話要說:

    第34章 天同

    “以前倒是從沒見過這么大片的星空?!弊T蜜新奇地道,“而且當家的,我有種錯覺,覺得星星似離咱們很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摘下來一顆似的。欸?你說星星軟的還是硬的,冷的還是熱的呢?”

    涂煜哧哧地笑她,“你這么問,該不會是希望我摘給你一顆——摸摸看吧?”

    譚蜜從他懷里抬起一點頭,辯解:“我才沒有這個意思……我曉得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吶!我小時候聽我娘說過,星星都是天上的神明,試問神明怎么可以任人摘來摘去的?”

    “為什么不呢?”他笑了下,“你要星星,給星星,你要月亮,就給你月亮?!?/br>
    她眨眼看他,不信。

    “如果我要真做到了,你給我什么獎勵?”他一下下順著她腦后散下來的頭發(fā),語氣懶洋洋地道。

    “可會有危險?”她從他懷里坐起來,嚴肅地瞧著他。

    涂煜看她擔心的神色,忍不住輕笑了兩聲,最后煞有介事地正色道:“自是有的,你娘不是說星星都是神明?神明是那么好請的嘛?”

    “那你還是不要給我星星了,大不了……”她神情焦慮地捉住他的袖子,“你想要獎勵,就看看我身上有什么是你稀罕的,你直接拿去便是了。”

    “傻丫頭!”他口上輕責,心里卻早已被絲絲甜蜜浸染。

    涂煜想起——田頌家的宋鵝雪,鎮(zhèn)日想起來什么要什么,害得田頌被她搞得焦頭爛額。最后這女人臨到成親前,還要挾田頌說,若得不到套點翠的頭面,就不跟田頌拜堂之類的話……

    可譚蜜,卻從沒向自己討過什么。

    涂煜愧疚地察覺——就連她現(xiàn)下她身上穿的,都還是當初他帶她逃出來后,問客棧老板娘討的一身舊衣。

    輕輕嘆了口氣,涂煜打算等自己那件事做成,一定要挪出功夫,給她好好置辦些像樣的衣服和首飾。雖知她不在乎這些,可是他卻希望能盡己所能,給她最好的一切,讓她舒舒坦坦地待在自己身邊。

    涂煜從脖子上將自己帶了很多年的一樣物件取下來,將繩子纏在食指上,又悄悄地把系在繩上的東西握在手里,伸到她眼前,倏地展開五指,任石墜從自己掌中垂落下來。

    “這是什么?”譚蜜用掌心托著石墜打量。

    順勢把皮繩從自己指上褪下,徹底地交到他手上,“現(xiàn)下,它歸你了。這是——星星?!彼f道。

    譚蜜眼睛猝然睜得老大,吃驚地道:“星星?是石頭?”

    涂煜點了下頭,雙臂交疊放在自己腦后,躺到地上,半天方幽幽地啟唇道:“那年我還跟隨著師傅住在山谷里。有一夜,有顆星星從天際劃過,最后竟掉落下來……師傅低呼了聲‘不好’,便連夜帶我出谷尋覓。最終,在一大片湖泊邊上,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塊如同我們旁邊這間草屋般大小的石頭。師傅只說了聲——那物不祥,便帶我速速離開了。然我那時年齡太小,耐不住好奇又跑回去看那塊大石頭,最后還拿匕首削了這么一小塊下來,偷偷掛在脖子里。后來被師傅發(fā)現(xiàn)了,他第一次用棍子打了我……”

    涂煜說到此處,眼睛微微闔起,似有意隱藏下自己某些隱秘的情緒。

    譚蜜不由將攥著石頭的手緊了緊,“你別生你師傅的氣,他也是為了你好,怕你遇到不好的事情,才會那樣對你教訓你?!边t疑了下,她也在他身旁躺下。

    他將手支在自己太陽xue上,望向她,“我只是愧疚,愧疚自己一直以來都不曾聽他的教訓,總讓他因我而生氣?!彼?,眼里流淌過一絲別樣的情緒,好半天才繼續(xù)道:“不過有些決定我并不后悔。一切按師傅所說的去做,我或許可安然度過此生??赡菢游医^不會甘心。且,若不是我離開了師傅,也不會遇到你,譚蜜。”

    他這樣直白得將情感坦露,另譚蜜很是害羞。

    她難為情地默了許久后,一本正經(jīng)地道:“當家的,你別愧疚。以前我大娘她們,經(jīng)常說我是禍水,是以你師傅視為不詳?shù)臇|西,以后就由——我這個小禍水替你保管它吧。那至少在這件事上,你就不算違背你師傅了……”

    從今以后,涂煜所遇之不幸,她都愿意替他全然背負。

    一切發(fā)生得措手不及。譚蜜的尾音剛剛落下,涂煜就猛然翻身到她身子上方。

    他眼眶迸射出危險的神色,冷聲威嚇她,“你這話是不是代表——昨天發(fā)生的那件事,以后還有可能發(fā)生?”

    如果他有需要的話,她自會義無返顧,無論以后還是現(xiàn)在……

    不過自己此番心思,她并不敢真的說出給他聽。

    看她沉默,他忿然不悅地道:“既你這么不愛惜自己……那把東西還我吧!”從她手里把石頭搶過來,他負氣的樣子竟有些像孩子。

    譚蜜“噗嗤”笑出聲來,也伸手到他手里搶,“噯——你怎么說話不算數(shù)?都答應給我了,哪還有拿回去的道理?”

    “不給?!?/br>
    “快點拿來啦!”

    “不給!”

    ……

    ——

    檀州上將軍府。

    “靜持,為何眉頭深鎖?”孫昭神色淡淡地將一杯果酒遞給meimei。

    少女靜持從觀星臺上走下來,接過酒卻不飲,顰眉擔憂道:“哥哥你快看!之前一直黯淡的天同星這幾日竟越來越閃耀!”

    孫昭負手仰眸,觀了一陣,臉上現(xiàn)出淡淡笑意,摸了摸meimei的頭發(fā),道:“我歷來不贊成你成日研究星象,好好的小姑娘都快成神棍了!況且——區(qū)區(qū)天同星而已,不足為懼。”

    “天同星,雖平凡,但星象古籍中卻能尋見許多佐證——天同星往往會在關鍵時刻,成為決定勝負榮敗的關鍵。故靜持揣測,黯淡的天同星突然變得酌亮,恐怕不日將有傾世紅顏出世了!”

    “好了!”孫韶哭笑不得在少女肩上輕拍了一下,微微帶著些責備口氣道:“還傾世紅顏呢,我看啊,放眼這天下,也只你一人能把星象斗數(shù)研讀成話本子!誒?靜持,你可還記得幾年前,你怎么和我說的?你那時還說有武曲星出世!結(jié)果呢?你哥哥我身邊到如今,還是無一可用之材!”

    靜持滿臉苦悶,想為自己鳴不平,但到底年齡太幼,學藝不精,惟有哀惻側(cè)地道:“哥哥,靜持雖然不知為何你沒有覓得那良才,但武曲星光芒的確一直未曾減淡啊?!鄙倥锲鹦∽欤蛞箍?,過了好久才道:“只是……武曲星好像……被什么困住了?!?/br>
    孫昭笑著搖了搖頭,不再爭辯,只默默地站在靜持身旁,望著漫天星空出神。

    ……

    **

    涂煜帶著譚蜜等一回到兵營,戮影就急忙尋來了,他伏在涂煜耳邊說了幾句什么,涂煜的臉色即刻沉了下來。

    涂煜命屠風帶著譚蜜姐妹回帳篷,隨即顧不得同譚蜜多道別,便急匆匆地隨戮影去了。

    譚蜜有些莫名,但想到涂煜已經(jīng)破例陪了自己幾天,現(xiàn)下有很多事要忙也正常,故她便沒有多想什么。

    帥帳中。

    滿臉絡腮胡子,身材短小的——淮陰郡王司徒桀在聽見密匝的腳步聲后,猝然轉(zhuǎn)身,看見進來的是涂煜,他沒好氣地粗聲道:“咱們涂當家可算回來了!”

    涂煜陪了個笑,客氣但不卑亢地賠了一番禮,方請司徒桀至上座,自己則撿下首的位置隨意坐了,道:“王爺事前不是答應給在下一月時間處理家務事?您怎會現(xiàn)下突然就過來了?”

    司徒桀“哼”了聲,“怎么?不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