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樓道里有一家三口正在往上走，每走上一層樓，就點亮一盞燈，看不起那個蹦蹦跳跳的孩子是男是女，卻令她無端想起了系主任何琳的女兒。

    那個三歲的小姑娘長得像個洋娃娃，與何琳如出一轍。

    舒晴覺得這個消息太可怕也太虛假，可是猛然又想到了這幾天顧之的異常表現(xiàn)，以及……她呼吸一滯，終于記起了大二下期曾經(jīng)在辦公室外面看到過的一幕場景。

    那時候，顧之坐在椅子上，何琳站在他身后，俯身與他一起看著電腦上的什么東西，兩個人的表情都是笑吟吟的，帶著和諧又美好的意味，當(dāng)真是佳偶天成。

    因為何琳結(jié)過婚，又有孩子，舒晴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和顧之有什么，如今被陳念念一語點醒，那些記憶忽然翻江倒海地涌來。

    顧之……和何琳？

    談戀愛了？

    她雖然不是什么嬌滴滴的女人味十足的姑娘，卻擁有自己敏感的一面，這時候再回味起當(dāng)初何琳的表情來，忽然就琢磨出了一些別的東西。

    何琳很美，五官很精致，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兩顆小小的酒窩，有時候看起來真不像個二十八歲并且生了孩子的女人。

    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看見何琳對著領(lǐng)導(dǎo)、對著老師、對著學(xué)生笑過，可是似乎任何一次都比不上對顧之笑得那幾次，眼神亮晶晶的，像是一個妙齡小姑娘。

    然后舒晴終于想起來，那種神態(tài)她在另一個人身上也見到過。

    她緩緩地，僵硬地轉(zhuǎn)向衣柜上的那面鏡子，鏡子的人此刻愁容滿面，帶著震驚又茫然的情緒，可是一個月前，她分明也曾露出過何琳那樣的表情。

    那種對著心儀的人笑得春風(fēng)滿面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小狗血來了，大狗血還會遠(yuǎn)呀c二、廠？誰說給我留言和霸王我看不見？t一丁我都看見了的，一直忘了感謝啊，明天晚上我來慢慢回復(fù)！!!

    第54章

    舒晴坐在床上愣了很久，最后還是秦可薇上晚自習(xí)回來的時候,看見她發(fā)呆的樣,出聲打破了屋內(nèi)的沉寂。

    “你干嘛??？一個人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嚇?biāo)纻€人?！?/br>
    舒晴茫然無措地抬頭看著秦可薇,“怎么辦，我好像……和顧之吵架了?！?/br>
    “我以為你們已經(jīng)吵過了，現(xiàn)在都冷戰(zhàn)好幾天了好嗎？”

    “之前不確定,不過現(xiàn)在看來……”舒晴沉默了一會兒,才在秦可薇的追問說，“剛才陳念念跟我說，學(xué)校里面在傳他和系主任的八卦，說是系主任和他帶著女兒一起在市中心吃飯,還有人看見他們很親密的樣?！?/br>
    秦可薇一愣，“怎么可能？……那你相信了？”

    舒晴搖搖頭，“他不是那種人?！?/br>
    “那不就行了？”秦可薇坐在她旁邊，把手機拿過來看她和陳念念的聊天記錄，然后邊笑邊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院的那群人，男男女女都八卦，看到風(fēng)就是雨的，一起吃頓飯怎么了？你還和宋予吃過飯呢，難道就有一腿了？再說了，所謂的親密又是個什么情況，誰都說不準(zhǔn)，咱們還和余治森親密呢！”

    秦可薇一個人嘮嘮叨叨了一大堆，最后拍了拍舒晴的肩膀，“行了，顧老師一看就是從一而終的人，你別瞎cao心。實在不行，這回回去以后就生米煮成熟飯，然后哭著鬧著要他負(fù)責(zé)任！”

    舒晴笑了出來，看見秦可薇如釋重負(fù)的表情，心里卻一點也輕松不起來。

    再晚一點的時候，同寢室的劉思也回來了，她是個很外向的女生，洗澡之后就窩在床上玩手機，過了一會兒，忽然心血來潮地問舒晴：“你有男朋友嗎？”

    舒晴點頭。

    “那你男朋友玩游戲嗎？”

    “不玩。”

    劉思長嘆口氣，惆悵地躺在枕頭上，“真好，我男朋友三天兩頭玩游戲，總也不陪我，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想找他陪我出去逛街，他就說我愛亂花錢，他倒好，省吃儉用把錢拿來充游戲點卡，難道這就算是把錢花在刀刃上了不成？”

    秦可薇從廁所走出了，一邊吹頭一邊說：“最不喜歡這種玩物喪志的人了，為了游戲把你晾在一邊，你還跟著他干什么？”

    劉思說：“可是我喜歡他啊，當(dāng)初追了好久才追到的。”

    “你喜歡他哪點？”

    “他個高，長得帥，又是學(xué)音樂的，說話都跟唱歌似的，嗓可好聽了?！眲⑺颊f起來的時候很驕傲，“當(dāng)初好多人追他，最后都因為他難追又不搭理人而放棄了，就我堅持每天在他早晨練嗓之后送酸奶去，風(fēng)雨無阻。你知道音樂學(xué)院的人每天都起早練聲，我不用起早，但是為了給他送酸奶，每天都定好鬧鐘起床，還好功夫不負(fù)有心人?！?/br>
    秦可薇瞪大了眼睛，“你就因為他長得好看、聲音好聽，所以了這么大勁兒去追他？”

    劉思坐起身來，理直氣壯地說：“哎呀你不知道，當(dāng)時我才剛進(jìn)大學(xué)，他比我們高一級，代表高年級的學(xué)長給我們致詞，當(dāng)時往臺上那么一站，直接迷死面的一片人。然后他拿起麥克風(fēng)說了一句話，面一群死過去的立馬又活過來了！我從小就喜歡聲音好聽的男生，何況又是個帥哥？當(dāng)時就立志一定要追上他！”

    舒晴聽著秦可薇言辭犀利地在那里給劉思分析，最后劉思幽幽地嘆口氣。

    “其實我知道他一開始就不是真心對我，他接受我的時候就跟我說了，從大一進(jìn)校開始，他一共交過四個女朋友，我追上他的時候他才大二誒！四個女朋友！身邊的人都勸了我，可是我就是喜歡他，我承認(rèn)我膚淺，一開始就因為他長得好看、聲音好聽，所以就迷戀他，可是開始追他以后，我發(fā)現(xiàn)他還是個很有責(zé)任心的人——”

    “責(zé)任心？”秦可薇夸張地打斷他，“你確定這三個字是用來形容他的？一個為了玩游戲把女朋友晾在一邊不聞不問的人可以稱之為有責(zé)任心？”

    秦可薇得出的最后論是，劉思應(yīng)該好好斟酌一這段關(guān)系，如果男方真的對她一點心思也沒有，她根用不著花心思在那個人身上。

    臨睡前，劉思說：“我早就知道和一個跟自己不平等的人在一起就要承受很大的壓力，他高高在上，我平凡普通，可就是忍不住要去試一試。”

    她惆悵地翻了個身，在黑暗里輕輕地說了句：“越是知道不可能，越要去飛蛾撲火，大概只有我是這樣了?！?/br>
    舒晴睜著眼睛在黑暗里發(fā)呆很久，才微不可察地嘆口氣，低低地呢喃道：“何止你一個呢？”

    她毫不懷疑顧之那樣一個有責(zé)任心又冷靜從容的人，就算是真的喜歡上了別人，也一定會告訴她，不會這么背著她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可是同時，她也確定自己從系主任的表情里看出了對顧之的鐘情。

    而聽劉思的故事，她忽然開始思考一件事情，在顧之沉默著不聯(lián)系她的這些日里，他都在想些什么？

    她為自己做的決定抱怨憤懣，還對不知情的他亂發(fā)脾氣，而今他的身邊多了一個成熟又溫柔的何琳……這樣的對比難道不是很鮮明嗎？

    他會不會認(rèn)為她其實幼稚又任性，對自己的決定不負(fù)責(zé)任？

    舒晴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戀愛里的人真的都很矯情，愛一個人胡思亂想很多。

    她其實根沒有那么勇敢，沒有辦法無所顧忌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喜歡他，他光芒萬丈，他風(fēng)姿綽約，他像是隨身攜帶著上帝的金手指，隨時隨地散發(fā)出無窮魅力。

    而她其實暗暗自卑了很久很久，哪怕看上去總是肆無忌憚地享受著他的溫柔他的好，可心里也一樣在打鼓，那么優(yōu)秀的他如何會看上這么平凡的她？

    那現(xiàn)在呢？這么久不聯(lián)系，是不是代表他后悔了？

    舒晴一個人在黑暗里想了很久，直到劉思和秦可薇的呼吸聲均勻的響起，她才慢慢地拿著手機坐起身來，就這么穿著睡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了，可她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就這么睡過去，終于鼓起勇氣撥通了那個號碼。

    顧之隔了一會兒才接起來，聲音略微低沉，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暗啞。

    他說：“怎么了？”

    這樣簡單的兩個字，卻像是久違多年了，舒晴一說不出話來。

    空無一人的走廊里，她慢慢地蹲身來，低低地說了句：“顧之你這個王八蛋?！?/br>
    一秒鐘后，不待對方有所反應(yīng)，她就迅速掛掉了話。

    想了想，最后干脆把機關(guān)了。

    要任性，干脆任性到底好了，如果連這點任性都無法包容理解，這個男人遲早有一天會忍不去。

    舒晴覺得，與其委曲求，倒不如我行我素，畢竟真正的勇士不憚于直面高冷的顧之。

    顧之很快打開了床頭的臺燈，坐起身來，回?fù)苓^去，只可惜那個疏離客氣的女聲重復(fù)地告訴他：對不起，你撥打的話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

    他坐在燈光里看著發(fā)亮的手機，伸手揉了揉眼睛，手背上隱約可見幾個針孔，顯然已經(jīng)扎了不少針了。

    一周之內(nèi)，感冒和發(fā)燒同時來襲，他連課都上不成，只能去醫(yī)院打點滴。

    說來可笑，作為醫(yī)生的他竟然不愿意去醫(yī)院，要不是李宣然拖著他去輸液，恐怕這會兒他還病得臥床不起。

    顧之低頭看著她的名字，低低地嘆口氣。

    三天前，李宣然還在罵他：“你明明擔(dān)心得睡不著覺，跑出去吹冷風(fēng)還病成這幅模樣，為什么不讓她知道？”

    當(dāng)時他只是淡淡地解釋了一句：“她自己都那副德行了，還能讓她替我瞎cao心？”

    李宣然罵罵咧咧地走了，最后還是沒忍住，又推門回來補充了一句：“我真是服了你，這種老好人的性格居然也敢用在戀愛里，你不知道談戀愛和別的事情不一樣嗎？你那么擔(dān)心她，那就安慰她啊，裝什么假正經(jīng)，還在那兒教育人家！我看你什么時候被人甩了還會溫柔善良地祝人家幸福美滿、早日尋得新歡！這就叫賤骨頭！”

    顧之躺在病床上，森冷地看他一眼，“慢走不送?！?/br>
    這一眼的第二層意思是：給我等著，病好再戰(zhàn)。

    臺燈，他靜靜地坐了好久，最后才發(fā)了條短信過去。

    “還剩十天。”

    等你凱旋。

    在顧之小的時候，顧mama總是對他很嚴(yán)厲。

    比如顧之八歲那年從很陡的斜坡上騎自行車沖來，果連人帶車翻了兩個跟頭，摔得膝蓋上血rou模糊，被送去醫(yī)院縫了整整十一針。

    當(dāng)時顧mama趕到醫(yī)院，看見他的膝蓋就開始劈頭蓋臉一頓罵，說他愛逞能，說他沒腦，說他成天就愛胡鬧，說他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孩。

    顧之當(dāng)時忍著眼淚沒有解釋，只倔強地抬著巴，一言不發(fā)。

    后來顧mama才聽把顧之送來醫(yī)院的路人說，這個孩騎著自行車，手里還拎著一盒小蛋糕，一臉興奮地從坡上沖來，果因為單手按了剎車，導(dǎo)致沖力過大、車輪受力不均，這才連人帶車摔得很慘。

    顧mama當(dāng)時就愣住了，因為她忙得都快忘了那天是她的生日。

    后來顧mama身患癌癥，硬是倔脾氣發(fā)作，不然顧爸爸把實情告訴兒，也因此，她的去世成了顧之心頭最大的遺憾，一輩都是心上的一塊難以愈合的傷疤。

    當(dāng)時顧之的難過誰都看得出來，法國醫(yī)學(xué)院的教授甚至特地批準(zhǔn)了這個他中意的高材生在家休息一周，可是第二天，顧之跟個沒事人一樣來了醫(yī)院，又繼續(xù)淡定從容地執(zhí)起手術(shù)刀進(jìn)了手術(shù)室。復(fù)雜的手術(shù)被他以精準(zhǔn)迅速的手法成了，事實證明，母親的去世沒有對他的醫(yī)術(shù)發(fā)揮造成一點影響。

    可是晚上回家之后，李宣然打了話給他，從顧之與往常不同的聲音里聽出了端倪——到了法國滴酒不沾的人居然喝了個酩酊大醉，幾乎是哽咽著叫出了母親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