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來不喜別人走后門拉關(guān)系，不管是作為一名醫(yī)生還是一名老師，但系主任的侄女曾經(jīng)來過學(xué)校，當(dāng)時他在辦公室，親眼看見了她的病情有多嚴(yán)重。

    按照她的情況，若是不及時治療，恐怕確實會耽誤。

    系主任還在向他表示感謝，臺上的比賽卻已正式開始。

    他始終維持著那種禮貌的神情，卻對這樣的對話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看見舒晴走上了臺，終于沒有再去理會系主任在說些什么。

    舒晴是第三個出場的，難得地穿著正裝：黑色小西服與短裙，復(fù)古荷葉領(lǐng)的白色襯衣，她甚至借了秦可薇那雙黑色的高跟小皮鞋，只可惜鞋號比她的腳小了一碼，箍得她有些難受。

    好在不用站太久，五分鐘也沒什么大礙。

    上臺前三分鐘臨時抽了題目：is there any boundary in love？（愛有界限嗎）

    比起前兩個選手更為具體的題目來說，這樣抽象的題目自然要難一些，哪怕她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比賽了，難免還是有點緊張。

    舒晴從容地走到講臺上，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自然而大方，然后看著臺下寂靜等待的觀眾，終于開口。

    “good afternoon, my dear friends. it’s my great hoo stao talk about something i have been longing to say for a long time, but somehow haven’t got a ce. ”

    （下午好，親愛的朋友們。很榮幸站在這里為你們講述一些我憧憬已久卻一直未曾得到機(jī)會提及的東西。）

    ……

    她說談到愛，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定義，也許會想到父愛母愛，會想到男女之愛，會想到愛情與婚姻，以及其他很多東西。但她所提到的這些都是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如果她此刻想要談到的愛是關(guān)于一群處于少數(shù)的特殊群體的，大家又會想到什么呢？

    在偌大的禮堂里，在每一道專注的目光下，她準(zhǔn)確無誤地找到了左邊第七排的余治森，然后微微一笑。

    “ok, after the warmingup, i have a strong reason to believe you’ve already got my topic, that is homosexuality. or we  give it a more beautiful name, no boundary to love.”

    （在短暫的熱身運動之后，我毫不懷疑你們已經(jīng)意識到了我的主題，那就是同性之愛——或者我們可以給它一個更美好的名字，愛無界限。）

    這聽起來像是一個嚴(yán)肅而帶有爭議性的話題，可是舒晴不打算辯論，也不打算普及政治觀點，她僅僅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用幽默的方式淺談了人們對待同性戀的方式與不妥之處。

    “美國政治家曾經(jīng)說過：同性戀是在挑戰(zhàn)國家的道德底線，動搖國家的結(jié)構(gòu)根基。而我只是想問一句，當(dāng)兩個彼此相愛的同性在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之后，難道早起道早安的時候應(yīng)該以一句‘嗨寶貝，昨晚我們動搖了國家的根基’作為開頭嗎？”

    “又或者，當(dāng)一個隱藏感情已久的同性戀者終于決定公開自己的性取向時，是不是應(yīng)該提醒自己：國家的根基最好注意安全了？”

    不斷有笑聲響起，隨之而來是更為熱烈的掌聲，甚至有人站了起來，吹著口哨為她喝彩。

    場上的評委有法語老師，也有英語老師，多數(shù)都比較年輕，先是被舒晴的大膽震在原地，隨后又為她出色的表現(xiàn)和詼諧的口才而折服，紛紛笑起來。

    法語系主任年紀(jì)偏大，在聽到她的主題之后就忍不住皺眉道：“這個舒晴，膽子也太大了！”

    可是在她短短的五分鐘演講結(jié)束之后，全場觀眾都起立為她鼓掌，時間長達(dá)半分鐘，系主任終于聽見身側(cè)的男人低低地笑著說了句：“merveilleux！”（非常精彩）

    她有些驚訝地側(cè)過頭去，看見這個喜怒不形于色、素來溫和疏離的男人竟然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臺上的人，面上淺笑吟吟，眼里波光流轉(zhuǎn)。

    舒晴的結(jié)尾是這樣的：

    我記得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課本、老師和父母就不斷地教育我們，愛是跨越種族、國界、年齡、階級以及社會地位的，它不因貧富之分而改變，不因外在條件而動搖。于是我問自己，既然愛已經(jīng)擯棄了一切無關(guān)緊要的因素，性別又能代表什么呢？

    我們曾經(jīng)上過西方文化課，都很清楚圣經(jīng)上耶穌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誡語：愛你身邊的人，就像愛你自己一樣。

    而我想說的是，這條誡語并不會因為你身邊的人是個同性戀而有任何改變。

    因為每個人都擁有去愛的權(quán)利，因為愛無界限。

    在盛大的歡呼聲與掌聲里，舒晴看見了那個高個子的男生也站在人群中和周圍所有人一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可是只有站在她這樣萬眾矚目的位置，才能分辨出那雙眼睛里閃動的淚光。

    她很想沖下臺去抱一抱這個活得很辛苦的男生，可最終忍住了，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走下了臺。

    顧之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側(cè)過頭去看了眼側(cè)門的方向，卻看見舒晴與余治森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心頭飛快地掠過些什么，他了悟地回過頭來。

    原來如此。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如此光芒盛放的一面。

    那樣自信地站在臺中央，面上帶著難以言喻的光彩，眼眸里有一種認(rèn)真又稚氣的執(zhí)著。

    他聽見身邊的老師都在夸贊她，說她口語漂亮、觀點獨到、用詞精準(zhǔn)、論據(jù)無懈可擊…… 可他只是低下頭來微微一笑，為她找到了那個最特別的形容詞。

    勇敢。

    就像他曾經(jīng)很喜歡的那部電影，braveheart。

    *

    比賽的結(jié)果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評委并非全部都是開明的年輕老師，難免也有人要保守些。

    舒晴拿到了第三名，但能說出自己想為余治森說的話，也覺得心滿意足了。

    觀眾都離場后，只剩下評委老師和參賽選手留在禮堂里進(jìn)行交流。

    顧之是法語老師，自然指點的也是法語專業(yè)的學(xué)生，眼角的余光看到舒晴已經(jīng)和老師們交談完畢，離開了禮堂，他頓了頓，也結(jié)束了談話走出了門。

    舒晴的鞋子太小，早就想脫下來了，可惜和老師們說話不能急著走，疼得她費了很大功夫才沒有齜牙咧嘴。

    而下樓梯的時候步伐有些倉促，好死不死又被高跟崴了一下，眼看著一個踉蹌就要踩空。

    也就在這時候，有人快走了兩步，用那只修長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幫她穩(wěn)住了重心。

    舒晴抬頭一看，只看到那雙安靜明亮的眼睛，“……顧老師？”

    顧之低頭看了眼她的腳，后跟都被磨紅了，顯而易見，鞋子并不合腳。

    禮堂離宿舍有十來分鐘的路程，他頓了頓，才開口道：“走吧，我送你?！?/br>
    “用摩托？”舒晴一驚，要是兩人共騎一輛摩托在學(xué)校里拉風(fēng)地轉(zhuǎn)一圈……毋庸置疑，下周他們倆的孩子一定開始打醬油了。

    顧之平靜地看她一眼，對于她這種顯而易見的焦慮沒有多做說明，只是松開了握住她手臂的手，“我開車來的?！?/br>
    舒晴松口氣，實在是腳太疼了，沒法拒絕這種誘惑，可走了兩步，她才發(fā)現(xiàn)顧之沒有動，于是又后知后覺地回過頭來，“不走嗎？”

    只見居高臨下的男人從容不迫地朝她伸出手來，一言不發(fā)。

    舒晴忽然笑了出來，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顧之放慢了腳步帶著她往臺階下走，低頭看了眼那只扶在自己黑色西裝之上的爪子，忽然淡淡地說了句：“圓潤白皙，皮薄rou厚，舒晴，你長了雙rou手?！?/br>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顧老師，你真會煞風(fēng)景o(>﹏<)o！

    以前看小言的時候常常會問一個問題：男神是怎么看上灰姑娘的？

    于是希望自己筆下的女主哪怕平凡普通，不夠女神，也一定會有自己的閃光點。

    舒晴很勇敢，很真實，哪怕也擁有和我們一樣的缺點（比如說話不經(jīng)大腦、個性張揚帶刺、還有考試作弊哈哈），但她一定是個好姑娘，所以才能吸引顧老師。

    然后不知道這樣敘述她的演講內(nèi)容會不會過長，大家會不會無聊，但我希望呈現(xiàn)給你們一個真實而出色的姑娘。

    ps：下次再涉及到有關(guān)專業(yè)知識的對話時（無論法語英語），大家覺得是直接給出中文就好，還是像這樣有外語有中文的雙語版比較好？

    順便再說一句，感謝所有留下腳印支持么么的姑娘，你們的留言讓我覺得超溫暖，動力滿滿！╭(╯3╰)╮

    很久沒感謝地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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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親愛的！

    ☆、第19章

    第十九章

    顧之發(fā)動了汽車，朝著學(xué)校另一頭的宿舍樓緩緩開去。

    校內(nèi)人多，汽車限速，想快也快不起來。

    舒晴眼尖，隔著十來米的距離就認(rèn)出了前面那群走在馬路中央的法語班的女生，趕緊蹭的一下趴在座椅上，整個人都消失在對方的視力范圍以內(nèi)。

    果不其然，顧之按響了喇叭，那群人齊刷刷地回過頭來，一邊讓道，一邊笑嘻嘻地朝車?yán)锏娜藫]手，“顧老師好！”

    顧之點了點頭。

    舒晴不知道那群人是否會一直盯著這輛車，只能繼續(xù)以扭曲的姿勢貼在座椅上，直到顧之忽然平靜地問了句：“你打算這么一路趴到宿舍樓下？”

    舒晴咳嗽兩聲，“她們還在看嗎？”

    顧之看了眼后視鏡，“沒有了。”

    她這才松口氣，艱難地坐直了身子，“好險?！?/br>
    車內(nèi)一時寂靜。

    舒晴半是埋怨半開玩笑地說：“要不是顧老師你人氣太高，我也用不著這么辛苦。自從那天被人看見我們一起從你家走出來以后，我就成了法語班的公敵，一天之內(nèi)整個年級都知道我們倆有一腿了，三天以后我就成了你的秘密情婦，估計這次要是被看到，下星期我們已經(jīng)扯完證、蜜月歸來了?！?/br>
    說到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打了個響指，“哈，有了，不如你在法語班澄清一下這個謠言！”

    “怎么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