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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章

    第四章

    “小吃街，去不去？”

    舒晴還在上課的時候，手機嗡地一下開始震動，她趕緊在桌子下面打開來看，余治森叫她和秦可薇一會兒一起去小吃街。

    她回過頭去把手機遞給身邊的人，秦可薇掃了眼，比了個ok的姿勢。

    雙語班總共就三十個人，前三排都沒坐滿，舒晴和秦可薇又是坐在第一排的，臺上的顧之一眼就把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第七頁的單詞，這位同學你來念一下。”他不緊不慢地走到舒晴面前，輕輕地敲了敲桌面。

    教室里一時沒反應，舒晴還在低頭回短信，不知發(fā)生什么事了，左邊的同桌趕緊捅她：“喂，叫你呢，讀單詞了！”

    舒晴迅速把手機往抽屜里一放，抬頭只見顧老師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片刻之后咧嘴一笑：“真巧，這位同學，怎么又是你？”

    真巧？什么叫真巧？她也想問怎么又是她，舒晴默默地看了眼顧之，甜甜一笑：“大概這就是緣分吧?！?/br>
    秦可薇最不給面子，第一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遭到舒晴的白眼之后，她自覺地閉上了嘴。

    上了幾節(jié)基礎(chǔ)法語課了，舒晴覺得從第一節(jié)課開始顧之就看她不順眼，具體也沒怎么針對她，但每回她舉手，他都不抽，而一旦她答不上了，才剛把手放下去，他就一定會老神在在地抽她答題，好像這完全是不經(jīng)意的巧合。

    語音課剛上了幾節(jié)，法語的基本發(fā)音規(guī)則雖然教完了，但大家都不怎么熟練。眼下顧之頭一回抽人起來讀單詞，結(jié)果她就光榮中槍。

    舒晴拿起書，硬著頭皮開始讀。前面幾個都還挺順暢的，到了“星期三”這個詞的時候，她一下子有點懵。

    法語的小舌音需要練習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達到自然流暢的地步，大家都是初學者，目前還處于發(fā)音困難階段，每回都要模擬吐痰的方式，使勁兒震動小舌，這才勉強能發(fā)出點彈舌音。

    而mercredi這個單詞連著要發(fā)兩個小舌音，其間又只隔著個輔音，還和后面那個r有連讀的趨勢，舒晴念了一遍，吞了個r的音；又念第二遍，這次一個r也沒了……

    顧之挑眉：“不會發(fā)小舌音？”

    她辯解說：“會倒是會，就是兩個音太近了，來不及發(fā)?！?/br>
    “跟我讀?！鳖欀故菦]多說，直接讀了一遍這個詞，兩個r發(fā)得不輕不重，恰好有彈舌，又不至于顯得太夸張。

    要知道小舌音發(fā)得好倒沒什么，發(fā)得不好……那就跟吐痰的效果是一樣的了。

    舒晴跟著他念了一遍，因為心里對他有偏見，恨不得立馬發(fā)出流暢的小舌音叫他無話可說，所以這下子是使勁兒憋了口氣，猛地震動聲帶。

    結(jié)果……兩個r倒是全部發(fā)出來了，每一個都跟吐痰似的，響亮地回蕩在教室里。

    全班爆笑，被這兩聲驚悚的吐痰聲給樂得捧腹大笑，舒晴滿臉通紅地抬頭看著顧之，顧之的唇角也出現(xiàn)了可疑的弧度，表面上卻輕描淡寫地說：“在我的字典里，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讀得不流暢，發(fā)音不正確，這不叫會。這位同學，以后每天早上刷牙的時候，把水喊在嗓子里，多練練小舌音，不然你要是去了法國也這么說話，會嚇到國際友人的。”

    舒晴的怨念值一下子上升到頂點，平時臉皮厚點倒也沒關(guān)系，可眼下是在新班級，大家都只是認識，還沒達到多熟的地步，偏顧之當著這么多人拆她的臺，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咬著嘴唇?jīng)]說話，心里卻是對這個顧老師做出了八個字的評價：外表男神，內(nèi)在非人。

    這種小氣到一句玩笑話都容不得的男人到底是怎么為人師表的？

    ******

    一下課，舒晴拎起書包走得飛快，秦可薇跟在她后面，結(jié)果出了教室才剛朝左邊走，就聽見右邊的走廊盡頭有人在叫他們。

    “哎，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呢！你倆走錯方向了！”

    舒晴腳步一停，回頭皺著眉頭朝余治森說：“小吃街在哪個方向呢？是我倆走錯方向了還是你自己站錯位置了？”

    喲，這語氣，來者不善啊。

    余治森一邊往這邊走，一邊不客氣地扯著嗓子喊了句：“兇什么兇啊，舒晴你大姨媽來了？”

    話音未落，剛好走到了教室的前門那兒，有個男人抱著頭盔走了出來，恰好和他打了個照面。

    余治森渾身一個激靈，立馬九十度鞠躬，響亮地喊了聲：“顧老師好！”

    完蛋了，形象又一次毀得渣都不成了……

    顧之看了眼他，沒什么表情，點了點頭，隨即轉(zhuǎn)身朝舒晴這個方向走，秦可薇倒是乖巧地喊了句：“顧老師好，顧老師再見！”

    舒晴正恨他對自己區(qū)別待遇，也就不冷不熱地說了聲：“顧老師慢走?！?/br>
    顧之都只是淡淡地點頭，擦肩而過時，也不知是舒晴的錯覺還是怎么著，他似乎微微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好像有點別的情緒，不滿，鄙夷，失望，還是別的什么？

    舒晴一怔，還沒明白這眼神因何而來，對方卻已經(jīng)離開了。

    余治森一臉苦相地走過來：“完了完了，我的形象毀于一旦了，大姨媽這種低端的詞到底是怎么從我高貴冷艷的嘴里說出來的？”

    秦可薇嘿嘿的笑：“肯定是和舒晴待久了，周身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黃暴之氣?！?/br>
    余治森趕緊點頭。

    舒晴剛從顧之那個眼神帶來的后遺癥里恢復過來，就聽見這倆廝在趁機拿她開涮，書包往肩上拎了拎，嘴皮子一掀：“天生我材必有用，老鼠兒子會打洞。你倆少往我臉上貼金，都是你們爹媽生得好?！?/br>
    舒晴覺得挺憋屈的，自己也不就是隨便開了個玩笑嗎？沒想到竟然當真得罪了老師，還搞得他給自己擺臉色。

    這一晚舒晴在小吃街與食物展開了大戰(zhàn)，她覺得郁悶的地方在于，從小到大遇見的老師都喜歡她的性格，活潑開朗，上課積極，腦子轉(zhuǎn)得快，小聰明多得是。

    偏到了顧之這里卻行不通，好歹她也是英語專業(yè)的優(yōu)秀生，至于這么看不起她嗎？

    “舒晴……”對面的秦可薇擔憂地叫她。

    “干嘛？”她繼續(xù)和燒烤奮戰(zhàn)。

    “你已經(jīng)吃了十串羊rou了……”對方無奈了。

    “那又怎么樣？”她繼續(xù)啃，一口一口極其解氣。

    余治森干脆利落地幫秦可薇補充道：“你說你心寬體胖不自知就算了，還吃這么多，今晚宿舍廁所別被你堵了??！看在你一個人解決了一大半燒烤的份上，我倆勉為其難把掏錢這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wù)交給你了，這頓你請客。”

    “……”

    *

    舒晴上高中的時候，曾經(jīng)日復一日地聽班主任說過一段話，大意就是辛苦高中這三年，只要考上了好大學，就可以愉快輕松地生活四年了。那時候的她比較天真，把老師的話當做真理，還真以為只要脫離了高中的苦海，就可以輕輕松松地玩四年。

    只可惜上了大學以后，她才知道當老師的天生有張三寸不爛之舌，能教書，更能唬人。上大學以后，她越發(fā)覺得不是自己輕輕松松玩四年，分明是大學玩她四年。

    c大是國重，外國語學院又是c大的重中之重，因此學院要求學生四年如一日地早上七點半準時去教室早讀半小時。

    舒晴看了眼手機，離早讀結(jié)束還有十分鐘，她拿起放在抽屜里的草莓蛋糕往外走，一直走到了走廊盡頭的室外陽臺上。

    她拆開透明的包裝紙，一手就這么拿著，另一手把蛋糕往嘴里塞。她和秦可薇都愛睡懶覺，所以早上總是起得匆忙，每回都只能在宿舍樓下的面包店里隨手買點干糧當早餐。

    早上的風有點大，她趴在欄桿上，拿著包裝紙的手微微晃著，結(jié)果一下子沒拿穩(wěn)，那塑料紙呼啦一下被風吹走，在空中打了個旋，然后慢悠悠地往下飄。

    這里是三樓，她急忙探了個腦袋往下看。

    陽臺正下方是教學樓的一個側(cè)門，早讀沒結(jié)束，其他專業(yè)的這個點也還沒來上課，可舒晴看下去的時候，卻正好有個男人在往這邊走。

    包裝紙晃晃悠悠地落了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人面前，他微微一頓，停下了步伐，抬頭朝上面看了過來。

    舒晴有些窘迫，正欲開口解釋，卻在視線與那人相遇時，一下子愣住。

    男人穿了件淺灰色的衛(wèi)衣，面上沒什么表情，抬頭看她的時候眉心微微蹙起。

    竟然是顧老師。

    她一下子懵了，隨即才記起，自己該開口解釋的，可對方卻在她之前用一種聽不出情緒的嗓音先說了句：“三樓沒有垃圾桶？”

    舒晴忙說：“不是，是我沒拿穩(wěn)，一不小心才掉下去的?！?/br>
    顧之沒再說話，只俯下身去把那只包裝袋撿了起來，然后長腿一邁，走到了教學樓門口，將手里的垃圾投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舒晴的視線被側(cè)門上方的遮雨板給阻礙了，再也看不見顧之，只得轉(zhuǎn)身沖出了陽臺，往樓下蹬蹬地跑去。

    結(jié)果在二樓的轉(zhuǎn)角處停住了，因為她看見顧老師正往走廊深處走，舒晴也沒多想，一邊追了上去，一邊叫了聲：“顧老師！”

    顧之頓住了腳，淡淡地回過身來，看見舒晴的時候沒什么表情。

    舒晴卻覺得他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于是有些不甘心地說：“顧老師，我真的不是有意亂扔垃圾的，是一下子沒拿穩(wěn)——”

    “我知道了。”他從容不迫地截住她的話，點點頭，右手仍然抱著那只白色頭盔，又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走。

    舒晴被他冷淡的態(tài)度唬住了，一時之間站在原地沒有動，直到視線里的人右轉(zhuǎn)，走進了其中一間教室，她才也跟著轉(zhuǎn)身朝三樓走回去。

    她不知道顧老師信不信她的話，雖然亂扔垃圾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對她本來就沒什么好印象，這下恐怕更差勁了。

    舒晴有點哭笑不得，開學沒多久，估計她已經(jīng)成為顧老師心目中最差勁的學生典范了。

    ******

    大學開學都比較晚，九月十幾號里去了，因此才上了沒幾周的課，國慶長假又翩然而至，把一群人給樂得在宿舍樓里齊聲歡呼。其實放假前一天晚上，很多人就已經(jīng)萌生了偷溜的念頭，只可惜校紀檢部和院紀檢部的都要來查寢，一旦被查到提前跑了，不用說，警告處分妥妥的。

    于是一片歡呼聲里又隱隱夾雜著抱怨聲，特別是這天下午沒課的，還非得硬生生地留下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點半宿舍大門開了以后才能回去。

    不過也有對此樂呵呵的人，比如秦可薇，她不是本市人，家也住得遠，反正放假也懶得回去，看著這群人哭天搶地的，她心里倒是樂得很。

    舒晴對她這種幸災樂禍的行為怒發(fā)沖冠、咬牙切齒，因為舒晴的家就在鄰市，先坐個校車到汽車總站，然后坐個大巴就能回去，前后不超過兩個小時。

    “你看看，就連老天爺都要你留下來陪我一晚，小美人兒，干什么急著走呢？你就在這兒好好地伺候大爺一晚上吧！”秦可薇捏捏她的臉蛋。

    “想攬瓷器活，先把金剛鉆掏出來給我看看?！笔媲缟舷麓蛄克谎?，最后不懷好意地停在雙腿之間，手上也沒閑著，隨手從桌上拎了袋楊梅，沿著開口撕開了包裝袋，挑了一顆扔進嘴里。

    “果然夠猥瑣，說你周身充滿黃暴之氣你還死不承認！”秦可薇撲上來搶吃的，“資源共享。”

    “喲，損了我還想吃我的，你倒是想得美！”舒晴和秦可薇打鬧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和她一塊兒吃起楊梅來。

    c大的寢室住宿條件挺不錯，除了廁所是一層樓公用一個大衛(wèi)生間以外，硬件設(shè)施算很好的了——上鋪是床，下鋪是桌子和衣柜，桌子側(cè)面和正前方都有書柜。美中不足的是沒有空調(diào)，六人間里只有一個會轉(zhuǎn)的掛式風扇，舒晴的床在進門的左側(cè)，壓根就吹不著。

    幸好這是秋天，她和秦可薇一起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聊著天。

    “剛上大學那會兒，聽人說英語專業(yè)就是沒有專業(yè)的專業(yè)，我還跟人急，熱情高漲地覺得我能學出個所以然來，四年以后鐵定無字幕看美劇毫無壓力。結(jié)果大一就這么渾渾噩噩地過了，我發(fā)現(xiàn)我的詞匯量貌似還退步了……”秦可薇嘆口氣，“果然學語言的到后期全靠自己拓展，壓根就別指望上課的時候能學點什么?！?/br>
    舒晴深有體會地點頭：“不過還好，這學期有了法語，學新語言總是比較有意思。”

    “其實是新老師比較有意思?！鼻乜赊焙俸傩?，“系主任長得挺漂亮的，顧老師就不用說了，我上回把偷拍他的照片給我高中同學看了，她們還說哪天要坐三個小時的車來我們學校聽課呢。當然，我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你也知道四大美男之一的衛(wèi)玠是怎么死的吧？”

    舒晴一下子笑出了聲，當然知道，不是說衛(wèi)玠從地方到了中央的時候，因為美貌太出名，吸引了京城無數(shù)的老百姓，街上圍了個水泄不通，結(jié)果這么多人活生生把體弱多病的衛(wèi)玠給看死了么？

    笑歸笑，聽她這么一說，舒晴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完以后轉(zhuǎn)過頭去問她：“對了，你覺不覺得顧老師對我有偏見？”

    秦可薇一愣：“什么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