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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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是鄧之屏、鄧之翰的親生母親,為了不傷兒女的心,哪怕再冷落她,也依舊讓她做鄧家長孫媳婦。除了鄧麒的關愛她沒有,其余的,名份、地位、兒女,她一應俱全。 “這回,鄧麒還會不會護著她?”晉王覺著牙癢癢。 “管他呢。”青雀不在意的笑,“反正寧國公進了大理獄,三天兩天的也出不來,他們看著辦吧。” 荀氏和沈荷才從寧壽宮出來,寧國公就被下了大理獄,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其中的厲害。寧國公府是要繼續(xù)縱容荀氏、沈茉,還是要不惜一切代價救回寧國公這當家人,自己選吧。 ☆、第117章 放過 寧國公府這會兒真是人心惶惶。鄧家之所以能在京城立住腳跟,成為京城勛戚中的新貴,靠的是誰?寧國公啊。是寧國公數(shù)次佩將軍印出征,功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鄧家才有了這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富貴日子。寧國公冷不丁一下大理獄,鄧家這些兒孫們?nèi)铝恕?/br> 荀氏昏倒之后,很快被救醒。醒來之后的荀氏跟變了個人似的,也不罵人了,也不發(fā)狠了,拉過鄧暉掉眼淚,“你父親怎樣了?暉兒,你快設法救你父親回來。咱們這個家,不能沒有你父親啊?!?/br> 到了這要命時候,香秀,祁玉,祁青雀,這些一直讓荀氏恨得咬牙切齒的人,都不重要了。寧國公這一家之主,鄧家的頂梁柱,才是荀氏關心的。荀氏腦子再怎么不清楚,也知道她的富貴榮華全系在丈夫身上,兒孫們的前程,也全系在丈夫身上。 鄧暉很無奈,“母親,范大人鐵面無私,不許通融,我想探監(jiān)都不能夠!至于父親入獄的原由,范大人半句不肯透露,只說圣意如此。這種情形,想四處打點都不行,除非……” “除非什么?”荀氏急切的追問。 “除非,晉王肯到御前求情?!编嚂熡仓^皮,吞吞吐吐說道。 荀氏怔了一會兒,暴怒起來,厲聲喝道:“休想!鄧暉,想讓我沖祁家人低頭,去求祁家那丫頭,我死也不肯!我,我寧可你父親……不對,總有別的法子,你再想法子去!” 鄧暉苦笑,“有什么法子。母親,事涉宮廷,父親又是這么個身份,連內(nèi)閣大臣們都不敢過問。除了求助晉王,真是沒有別的路。” 荀氏“呸”了一聲,“普天之下,只有晉王識得皇帝陛下么?岐王、益王、衡王難道不是陛下的弟弟,壽寧伯難道不是陛下的岳家?能向陛下求情的人多著呢?!?/br> 張皇后的父親一開始任都督同知,后來被封為壽寧伯?;实酆突屎筘鴥樯睿瑢蹖幉矘O為尊重。壽寧伯若肯開口說句話,用處大著呢。 鄧暉抹抹額頭的汗,“您也說了,岐王、益王、衡王是陛下的弟弟,那不也是晉王的弟弟?咱家和諸王有什么交情,能讓他們越過晉王相幫?至于壽寧伯,他天性謹慎,想要通過他往宮里遞話,行不通?!?/br> 荀氏才不管這么多,立逼著鄧暉設法營救寧國公出獄。鄧暉急的不行,沖口說道:“您若不進宮,父親也到不了這一步!父親還不是被您給害的!” “你這逆子!”荀氏大怒,掄起拐杖要打鄧暉。鄧暉從小就孝順,大半輩子不過忤逆這一回,見荀氏發(fā)怒,心虛的跪下,“母親您打兒子兩下出出氣吧,莫氣壞自己?!避魇蠍浪鲅圆贿d,當真掄起拐杖,狠狠打在他背上。 “祖母威風!”鄧麒、鄧麟、鄧天祿、鄧無邪等兄弟四人從外頭進來,齊刷刷站在一處,“先是把祖父送進大理獄,又把父親打傷,祖母您威風凜凜啊。” 這兄弟四人身量相仿,都是高大挺拔,英氣勃勃。四人同樣穿著玄色長袍,同樣神情凝重,荀氏和鄧暉不約而同抬眼望去,心中都是一寒。 鄧麒、鄧麟是嫡出,鄧天祿、鄧無邪是庶出,平時雖是客客氣氣的,卻從沒有過像眼前這樣肩并肩站在一處,同心合力,共同進退。 看來,這四個小子是鐵了心了。鄧暉心中一陣茫然。 荀氏定下心神,眼光挨個掃過鄧麒、鄧麟、鄧天祿、鄧無邪,“從小到大,祖母是如何疼愛你們的?如今長大了,翅膀硬了,敢跟祖母叫板了,是不是?” 年紀最小的鄧無邪笑道:“祖母言重了。我們哥兒幾個哪是跟您叫板,分明是來央求您的。祖母,求您高抬貴手,放過祖父吧。” 鄧麒、鄧麟、鄧天祿三人無聲的望著荀氏,目光中掩飾不住的譴責之意。 荀 氏手中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頓,怒道:“你祖父待我何等無情,你們怎不說他?我cao勞半生,兒孫滿堂,他忍心把我關進翠竹庵!便是這樣,我又何嘗真正怨他了, 如今他下了獄,我比你們都著急!你們也不用這么看著我,我在翠竹庵吃齋念佛,太皇太后宮中差人來傳我,我能不去么。見了太皇太后,我敢不實話實說么。這是 你祖父命里的劫數(shù),須怪不得我?!?/br> 荀氏真是很委屈。她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父母、兄長疼愛嬌慣,沒吃過苦,沒受過氣。到了談婚論 嫁的年紀,父親荀將軍冷眼看了鄧永不少時日,覺著這青年人又能干又忠厚,往后一定前程大好,才欣然許嫁愛女。果然,鄧永沒讓荀家父女失望,他一步一個腳 印,穩(wěn)扎穩(wěn)打,掙來封妻蔭子,掙來一片錦繡。 要說荀氏有什么不如意的,那就是丈夫曾經(jīng)喜歡過香秀,念念不忘香秀??杉词惯@樣,荀氏也沒想讓丈夫下大獄呀,荀氏覺得自己實在冤枉。 荀氏老淚縱橫,“你們一個兩個的全都怪我,難道我愿意這樣?最心疼你祖父的人,不是你們,是我!” 鄧天祿已經(jīng)忍耐半天了,聽見荀氏這話,上前一步,沉聲道:“既然祖母不是存心和祖父為難,不愿祖父身陷囹圄,那便好辦了。我們想救祖父,是有心無力;祖母若想救祖父,卻是輕而易舉?!?/br> 鄧麒、鄧麟等人依舊靜靜看著荀氏,鄧暉卻是羞愧的低下頭。想救父親,便要委屈母親,唉,做兒孫的沒用啊。 荀氏警覺的看向鄧天祿,“想讓我怎樣?”這幫沒志氣的,莫非真要巴著那死丫頭,逼我出家? 鄧天祿誠懇說道:“無他,求祖母向寧壽宮上道表章,收回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話。如此,祖父定能安然無恙?!?/br> 荀氏臉色變幻不定,顯是心中天人交戰(zhàn),不知該如何取舍。鄧暉心中不忍,強拉著鄧麒的胳膊,把他拉了出來,“麒兒,你祖母打小是怎么疼愛你的,你忍心她老人家如此?你去趟晉王府,把這事了了?!?/br> 鄧麒虛心請教,“父親,兒子到了晉王府,該說些什么?” 鄧暉臉紅了紅,含混道:“能說什么,不過是求情?!蹦鞘悄汩|女,你真說出話來,難道她好意思不理會。 鄧麒臉色一冷,搖頭,“我沒臉這么做。父親,先是沈荷往寧壽宮上了道表章,接著是太皇太后召見祖母問話,矛頭都直接指向妞妞。祖母、沈荷同流合污,跟妞妞過不去?!?/br> “妞妞新婚才幾天?才到夫家,正是難以立足之時,祖母偏要這么著,哪有半分長輩的慈愛之心?父親,做長輩的,不都盼著自己的孩子好么?!?/br> 鄧暉大為頭疼。他和青雀只打過一回交道,就是青雀小時候拿絆馬索絆他。鄧暉一直覺得這小丫頭未免有些調(diào)皮,卻也蠻有趣,可是荀氏不喜青雀,他也沒辦法。 鄧暉覺得青雀應該寬容大度的放過寧國公府,放過她的曾祖父曾祖母。可是青雀若不肯寬容大度呢,鄧暉拿青雀一點辦法也沒有。 “父親,兒子知道您孝順?!编圇枵J真說道:“反正如今已是這樣了,您看著辦。若不想任由祖父身陷囹圄,祖母總是要受些委屈的?!?/br> “什么委屈?”鄧暉惴惴不安的問道。 “您陪著祖母返回夏邑老家,終身不回京城。”鄧麒說的很干脆。 “不成!”鄧暉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你祖母年事已高,哪能禁得起長途跋涉?萬萬不可!” “或許,祖母在京郊寺廟出家,終生不再回寧國公府?!编圇杪掏陶f道。 鄧暉氣的頭昏,揮起巴掌扇到鄧麒臉上,“你個沒良心的臭小子!”要么回老家,要么出家,總之就是終生不許回來,再也享不了天倫之樂!臭小子,那可是你親祖母。 鄧暉用力不小,鄧麒半邊臉都被打紅了,還有五個清晰的指頭印。鄧麒性子上來,叫道:“您也犯不上打我,干脆您在寧國公府服侍祖母,我到大理獄服侍祖父,一輩子就這樣罷!”鄧暉氣的又想打他,胳膊掄到半空,無力的垂下。 鄧暉低下頭,背著手,少氣無力的走了回去。 屋里,荀氏被鄧天祿等人勸之再三,倔強的不肯提筆寫請罪表章。鄧天祿怒極而笑,“如此甚好!祖父在獄中受折磨,祖母在家中享福吧!”一手拉著鄧麟,一手拉著鄧無邪,氣沖沖出了屋。 荀氏連生氣、憤怒的精力也沒有了,這是親孫子啊,自己從小疼到大的親孫子!一旦自己這做祖母擋了路,他們便是這般翻臉無情。 這偌大的寧國公府,還能容得下自己么?絕望的感覺,慢慢襲上荀氏心頭。 不說寧國公府容不容得下自己,若是死老頭子一直被關在大理獄,這座寧國公府還保不保得住?荀氏背上一陣陣發(fā)涼。 寧國公府還在猶豫不決,安陽侯府卻是很快下了決心。安陽侯夫人把族人、娘舅、自己娘家兄弟全部請來,眾人齊齊威逼之下,安陽侯迫不得已,只好答應把沈荷休了,連同沈荷所生的兩個孩子一起,送到西北流放地,還給沈家。 沈荷抱著兩個粉團兒一般的兒子,母子三人哭成了淚人。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是這么個結局,沈荷哀哀哭泣,實在想不通。 “娘,西北在哪?”懷里的小兒子抽抽噎噎問道。他雖小,也知道自己要被送往西北受苦。西北,那是個什么地方啊。 沈荷看著小兒子粉粉嫩嫩的一張臉,快瘋了。這樣的孩子若是到了西北,哪里還有活路?泡在蜜罐里出生的孩子啊。 一個頎長的人影悶悶走了過來。沈荷懷中的兩個兒子看到他像看到救星一樣,大聲叫著“爹爹”。那人慢慢蹲□子,苦笑著,把兩個孩子接了過去。 “我送你們到西北,安頓好了,我再回來?!鄙蚝傻姆蛐?、安陽侯的庶子葉知盛,簡短說道。 沈荷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忿忿質問,“是誰說宮里本有這個意思,咱們只需推波助瀾便可?是誰親口說的,這功勞是穩(wěn)穩(wěn)的,不要白不要?” 葉知盛輕輕拍著兩個哭鬧的兒子,冷冷道:“是誰告訴你寧國公府諸多內(nèi)情?是誰告訴你祁青雀性子光明磊落,這種人最易對付??” 我信錯了人,你也信錯了人。咱們,全都錯了。 你想替沈家復仇,我這毫無建樹的庶子想要出人頭地,咱們急吼吼的出了手,結果你被放逐到西北苦寒之地,我失了嬌妻愛子,咱們,全都一敗涂地。 沈荷咬咬牙,“我死不足惜,孩子有什么錯?夫君,你若還念夫妻之情,讓我去見見晉王妃。我一頭碰死在她面前,求她放過兩個孩子。” 葉知盛看看蓬頭垢面、蒼白憔悴的沈荷,心有不忍,“那又何必?”雖是這么說,卻把懷中的孩子抱的更緊。 葉知盛抱著兩個兒子,眼睜睜看著沈荷上了馬車。 沈荷坐到馬車上,凄涼的笑起來。 到了晉王府,沈荷沒費多大力氣,就見到了晉王妃。 “說吧,指使你的人是誰。”青雀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看著沈荷。 沈荷沒想到她如此直截了當,詫異的抬起頭,臉上沒了血色。 沈荷猶疑良久,顫聲道:“男人在外頭做的事,我哪里知曉?我不過是內(nèi)宅婦人,公公、夫婿怎么說,我便怎么做,不敢違背?!?/br> 青雀神色淡淡的,“你若不說,可以走了?!?/br> 沈荷狠了狠心,連連叩頭,“王妃,我死不足惜,求你饒過我的兒子!他們還是孩子,什么也不懂!” “你這話,說晚了?!鼻嗳嘎朴普f道:“你在上書寧壽宮之前,便應該把你兩個兒子托付給值得依賴的人,帶他們到安全的地方,知道么?” 沈荷驀然抬頭,迎面是青雀譏誚的目光。 “王妃,我有內(nèi)情回稟?!鄙蚝善驊z不成,轉而想告秘,“我是受了挑唆,才會冒犯王妃!我娘家大姐沈茉說……” “你不說我也知道?!鼻嗳复驍嗨斑@些不必提,我自有道理。我只想知道,宮里那人是誰?” 沈荷能把奏章遞到寧壽宮,沒有安陽侯父子的允許,她做不到。安陽侯父子若得不著好處,哪會冒冒失失出這個頭?背后一定有人,而且,十有八,九,是宮里的人。 沈荷抬頭恨恨看著青雀,你明知道我不能說,我不敢說!我若說了,更會死無葬身之地! 沈荷仇恨看了青雀半晌,突然向旁邊的石壁撞去!祁青雀,你是晉王妃,你厲害,是不是逼出人命來,你也會安然無事? “有膽色?!鼻嗳竾K嘖。沈復的女兒竟能慷慨赴死,刮目相看啊,刮目相看。 用不著青雀動手,早有近衛(wèi)敏捷的撲過去,把沈荷死死按住。沈荷絕望的掙扎著,心中悲憤,怎么,連死都死不成么。 “送回安陽侯府。”臺階上的晉王妃清脆吩咐,“她若真想死,回葉家死去,莫臟了我晉王府的地。” ☆、第118章 蒼茫 沈荷被近衛(wèi)像扛麻袋似的扛了出去,塞上馬車,送回安陽侯府。沈荷滿心的不甘,可她被牢牢綁起來,掙不脫,動不了,連嘴巴都被堵住了,喊也喊不出來。 想起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庶女生涯,初嫁后的旖旎風光,沈家敗落后自己遇到的種種難堪,沈荷悲痛難忍,淚水肆意的流了滿臉。原以為這是個契機,能替沈家復仇,能替沈家翻案,能讓自己這罪臣之女重新昂首挺胸做人,誰知竟會慘敗至此。 “專程到王妃面前尋死,很有趣么?!倍厒鱽硗醺l(wèi)冷冷的質問聲。安陽侯府不知是誰出面接待的,一迭聲賠不是,十分謙恭。沈荷木木的坐在車里,整個人已經(jīng)沒了生機。 過了不知多久,葉知盛抱著兩個孩子上了馬車,沉著臉,吩咐車夫,“出城!”兩個孩子看見沈荷被綁的結結實實的,嘴也被堵住,嚇的哇哇大哭。葉知盛一邊煩惱的哄著孩子,一邊隨手把沈荷嘴里的布取下來,又替她松了綁。 等到沈荷手腳漸漸能動了,兩個孩子也止住了哭聲。葉知盛和沈荷一人抱著一個孩子,相對無言。 “你的嫁妝,已全部變賣了?!焙冒胩?,葉知盛勉強開了口,“有銀票,也有現(xiàn)銀,全部隨身帶著,到了西北好使。” “我為什么要去西北?!鄙蚝杀锪税胩鞖猓薹奕?,“我又沒有被流放!便是你家休了我,我有嫁妝,自能帶著兩個兒子度日!” 葉知盛無奈,“父親母親都說,既是從沈家把你娶來的,如今休了,必要送回沈家去,方算卸了干系。”見沈荷還是黑著一張臉,嘆道:“不只你要去西北,我不也要跑這一趟?認命吧,咱們打錯主意了,京城呆不下去,避開為好?!?/br> 沈荷心中一動,試探的看向葉知盛,“你也要避開?”葉知盛苦笑,“父親總以為,休了你,這事便算抹過去了,之后皆大歡喜。依我看,卻沒這般便宜。唉,還是躲躲吧,過了這風頭再說?!?/br> 沈荷想到要遠離京城,去到西北苦寒之地,真是死的心都有??墒巧磉呌腥~知盛和兩個兒子陪著,卻又覺寬心不少。 “也不知還能不能再回京城?!鄙蚝杀P算著,“我還有銀錢寄放在大姐那兒,需去討了回來。很大一筆錢呢,不能不要?!?/br> 葉知盛也是動心,吩咐車夫拐個彎,去了寧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