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瓊?cè)A只覺得疼,胸口很疼,全身都像被折斷一般…… 下一刻,周身所有痛楚都離自己遠(yuǎn)去,瑤音猛然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飄蕩在尸叢中。尸體堆積如山,連綿成片,其中不乏血rou模糊,辨不清容顏之人。方圓十里,無人生還。就連瓊?cè)A也不例外。她怔怔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掛在榕樹坡的樹上,樹枝穿透了胸口,死狀慘烈,死不瞑目。 天邊下著紅雨,淅淅瀝瀝,將這一分悲壯渲染得十分慘烈。天族大軍全數(shù)被誅于榕樹坡,這是天界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失敗,慘敗。 “殿下請放心,宸輝殿有我駐守定保無虞,您且安心上戰(zhàn)場?!?/br> 瓊?cè)A頹然想起昊月微笑的眉目,他最后一句話久久回繞心頭無法散去。前方失守,宸輝殿才是鬼族的最終目標(biāo)! “不行,我必須趕回去救昊月!”瓊?cè)A飛身而起,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道無形的結(jié)界阻隔,觸手便是焦灼,一個時辰后,瓊?cè)A碰得滿身是傷,結(jié)界卻只裂了一條縫,如若想短時間突破結(jié)界,簡直是天方夜譚。 瓊?cè)A急的失聲痛哭,這是她有記憶來第一次流淚,從未有過的無力感讓她不知所措,陣腳大亂。 “美人兒~何故哭得梨花帶雨?” 瓊?cè)A驚愕抬頭,只見花君宴妖異的眉目離自己不足十公分,瓊?cè)A大驚,連忙退開來:“你是何人?” 花君宴嫣然一笑,“我是能幫助你的人?!?/br> “我憑什么相信你?” “就憑你沖破不了的結(jié)界在我看來只需動動手指便可化為無形?!闭f著,花君宴一抬手,蔽天結(jié)界皆碎成了玻璃。 “大恩不言謝,待我先去確認(rèn)師弟安危,改日再來與你道謝。”瓊?cè)A眼見結(jié)界已破,立刻飛了出去,花君宴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笑意盈盈。 “你為何跟著我?” “哎,我嘆你此番去了也是白費功夫?!被ň缱鲃莅У?,十分惋惜。 “什么意思?” “你看看你,如今金身隕歿在榕樹坡,徒留一個魂魄,如何與鬼族大軍相較?到時別說是救人,只怕你自己也活不了?!?/br> 瓊?cè)A駐足,愣了半晌,急道:“你可有法子救他?” “救他?”花君宴一愣,“你自身難保,難道不先考慮自己的安危?” 瓊?cè)A神色堅定,正色道:“我要昊月平安無事?!?/br> “你真是變了不少……”花君宴目露驚訝,隨即笑道:“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與你而言代價有點大。” “先生但說無妨。” “我要你的金身?!?/br> “……金身?”瓊?cè)A錯愕,“什么意思?” “我能助你魂魄回到金身,換回三日性命,三日后,你的全部力量皆歸于我手,可好?” 三日……三日夠我救下昊月,與鬼君同歸于盡了。 “好,我跟你換。”瓊?cè)A定了定神,毫不猶豫。 花君宴滿意的笑了,輕描淡寫道:“那我先收個定金罷。”他打了一個響指,靈魂便回到了rou身,四周痛覺如潮水般襲來,讓瓊?cè)A十分難耐。 “這點痛就受不了了?那我收的利息可比這個痛苦萬倍。” 瓊?cè)A咬牙,笑了笑:“先生盡管拿去,本君字典里沒有‘疼’這個字眼?!?/br> “有骨氣?!被ň珉[秘一笑:“我要你的龍鱗,龍筋,龍角?!?/br> 瓊?cè)A頹然抬頭,不待她有所準(zhǔn)備,花君宴徑直將她打回了龍形。銀龍遮天蔽日穿行在暗紅色的云雨里,發(fā)出一聲聲凄厲的哀鳴。龍鱗被一片片拔去,瓊?cè)A通身是血,虛弱無力。待他砍掉龍角,瓊?cè)A已經(jīng)氣若游絲。最后龍筋被剔,瓊?cè)A只覺得自己飄在云里,已經(jīng)什么都感覺不到了…… 待她再次睜眼,身體已經(jīng)完全感覺不到痛苦,力量同從前一樣,運用起來并沒有什么區(qū)別?;ň绲恍?,在瓊?cè)A身后種下了鬼族的墮天印,“給你留個印記,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闭f完,便自瓊?cè)A跟前消失了。 瓊?cè)A顧不得其他,立刻趕去了株晟宮,可株晟宮外哪里有半分鬼族的影子?只有宮殿外的斷壁殘垣和鮮血,證明過此處不久前才經(jīng)歷了一番鮮血的洗禮。 瓊?cè)A花容失色,連忙趕去宸輝殿,推開門,入目便是昊月驚愕的眉目。 見他平安無事,瓊?cè)A喜出望外。經(jīng)歷過生死,她才知道,有些分離,很可能就是一生。曾經(jīng)她覺得陪在他身邊,看他過得幸福那么自己就會幸福,可是她很怕,以后死了,他也不知道她真的很愛他。 瓊?cè)A飛撲過去,想要抱緊昊月,“昊……”話到嘴邊,戛然而止,通體瑩紅的誅仙劍已經(jīng)全數(shù)沒入自己胸口。 “你怎么還不死?”昊月一臉冰寒,森然相對。 瓊?cè)A將剩下的話放在了心里,只自嘲一笑,自此仙身永世,魂飛魄散。 瑤音驀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躺在包子鋪的木床上,這才驚覺一切只是一場夢。 夜九說的那些,全都是假的對吧? 瑤音常舒了一口氣,努力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阿紫緊緊握著,而阿紫則趴在床邊小憩,眼袋深深深幾許,看上去像是許多晝夜不曾睡覺一般。 “這孩子,半夜又摘果子去了吧……”瑤音失笑,小心抽回了手,轉(zhuǎn)頭卻見床頭放了一張搖籃,搖籃中躺著一個皺巴巴的小嬰兒,皺著眉頭,眉心三點朱紅的眉心玉嬌俏可人,十分貌美。 “夫人,你終于醒了!”阿紫覺察到動靜便立刻驚醒,端來桌上的溫水,伺候瑤音服下,“你昏迷了大半月,喝點水先?!?/br> 瑤音確實感覺口干舌燥,將阿紫遞來的茶水全數(shù)飲盡后,笑問道:“那是誰家的孩子呀?真漂亮?!?/br> “那是……您的孩子呀?!卑⒆贤掏掏峦?,神色閃躲。 “我的孩子?”瑤音驚訝,連忙掀開被子,發(fā)現(xiàn)肚子上層層疊疊纏繞了許多白紗帶,肚子還有,但比之從前,著實小了許多。 “怎么回事?” “那日我去山上摘蘋果,回來便看你倒在草地上,羊水破了,然后恰巧路過一云游醫(yī)生,是她為您接的生?!?/br> “……”瑤音的記憶就像斷了層,她只記得那日見了夜九后肚子便很疼很疼,沒想到,一覺醒來,居然連孩子都生了。 阿紫將搖籃中的女嬰抱起,笑道:“是個小公主,你看她多可愛呀,給她取個名字吧?!?/br> 瑤音看到她的臉,只覺眉目同昊月十分相似,不覺又想起前世臨死前昊月冰冷的眉眼,她只覺得什么心情都沒有了,她擺了擺手,道:“她是你接生的,如果沒有你,我們母女只怕已經(jīng)死了,你為她取名吧?!?/br> “我可以嗎?” “嗯?!?/br> 阿紫滿目溫柔,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就叫你帝瑤吧?!憋@然名字已經(jīng)想好許久了。 “帝瑤?”瑤音接連念了幾遍,覺得有些太招搖,猶疑道:“是否太天家氣息了些?” “在我眼中,她比皇家公主更加尊貴?!卑⒆媳е郜?,愛不釋手。 “那便叫她帝瑤吧?!爆幰魸M意點頭,過了一會,又到:“再取個小名吧,叫她瑤瑤便與我重名了,不妥,叫帝帝……更加不妥?!?/br> “小名還是你來吧,怎么貼心怎么叫?!?/br> 瑤音想了想,道:“那邊叫她慕紫吧?!?/br> “木子?倒也不失可愛,”阿紫逗著小瑤瑤,笑得十分開心,“你有名字嘍,大名叫帝瑤,小名叫木子。” 瑤音看她二人玩得很開心,心中到底感受到了一絲溫暖。慕紫慕紫,她是她與曾經(jīng)摯愛所生下的結(jié)晶,雖然不是愛的產(chǎn)物,但也算是對年少過往留下了一絲紀(jì)念。帝瑤與昊月相仿倒也不是壞事,至少看到她的臉就會讓她時刻警醒自己曾經(jīng)的愚鈍,要時刻告誡自己,珍惜生命,遠(yuǎn)離昊月。 ☆、chapter 20 側(cè)妃 并且不知是否因為生產(chǎn)時不省人事的關(guān)系,抑或是因為夜九那番話,瑤音對女兒似乎親密不起來。那份為娘的心情,她有些難以體會?,幰舯е〉郜帟r,經(jīng)常會看著她的臉發(fā)呆,顧自神游天外。小瑤瑤好幾次便要摔到地上,虧得阿紫一直陪伴左右,細(xì)心看護,這才保住帝瑤不至于在襁褓中便夭折。 瑤音每次驚醒,都覺得十分抱歉,阿紫除了要安撫嚎啕大哭的帝瑤,還得安撫滿心自責(zé)的瑤音。盡心盡責(zé),簡直可以受封人間好保姆了。 瑤音站起身,湊近阿紫,逗弄她懷里的小瑤瑤,笑道:“阿紫三番五次相救與你,你便認(rèn)她作干娘吧。” “???干娘……”阿紫側(cè)目,臉上飛起兩朵紅暈。 “不愿意?” 阿紫低頭,喃喃自語:“帝瑤我自然喜歡得緊,認(rèn)她做女兒是我?guī)纵呑有迊淼母?,多謝夫人。”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何須同我見外?”瑤音對她的感激實在無法用言語表達(dá),從前她孤身上路,從不畏懼前路,可如今回頭想來,若這些天沒有阿紫相伴,日子可真過不下去。 阿紫聞言,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后拿起桌上的小湯匙,舀了一勺晶瑩剔透的糊狀物給帝瑤喂食。 “這是什么?”瑤音嘗了一口,只覺清香撲鼻,入口即化,十分美味。 “……這是藕粉?!卑⒆项D了頓,道:“前日我從集市上買來的,小瑤瑤早產(chǎn),體質(zhì)弱,需要進(jìn)補些旁的,光喝羊奶沒有營養(yǎng)?!?/br> “原來如此,這個挺好吃的,給我也弄點?!?/br> “沒問題?!卑⒆蠞M口應(yīng)下,見瑤音光腳站在地上連忙把她趕上床,罵道:“你還在坐月子,不準(zhǔn)下床走動,快躺下?!?/br> “哦……”瑤音撇嘴,不情不愿又回到了床上。床頭柜里放了不少小說,瑤音隨手拿了一本品讀,卻發(fā)現(xiàn)如何也集中不了注意力,都道一孕傻三年,古人誠不欺我。 瑤音無聊,轉(zhuǎn)頭看向阿紫,只見她十分用心的照顧帝瑤,簡直比她這個當(dāng)媽的還細(xì)心?,幰魮u頭失笑,只覺得自己實在不稱職。她時常都懷疑,帝瑤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還是阿紫的孩子? 帝瑤一個時辰就要喂一次奶,再加上每日需要換洗的尿布堆積如山,瑤音從窗戶縫隙里瞟去,只見院子里晾滿了的尿布,她打了一個激靈,這些事情讓她做,她還真做不來。 當(dāng)然,瑤音也曾嘗試搭把手,卻不止打翻了奶瓶,還燙到了自己的手。為這事,阿紫大半日都鐵青著臉,瑤音不敢再亂來,于是安心讓阿紫一肩挑起了所有的活,沒想到,她不止從不嫌累不說,還樣樣都做得十分妥帖,這令瑤音十分寬心。 木屋外,卻是另外一番光景。 離恨天的主峰株晟宮上,宸輝殿旁,本是一座座金碧輝煌的二層小樓,如今整片地被夷為平地,其上布滿了青草蘆葦,一條河憑空出現(xiàn),不知所始,不知所終,就那么突兀的一截橫亙在那里,涓涓流淌。河邊,有一座木屋,木屋旁曬滿了各式各樣的尿布。過往仙家見了都覺驚詫不已,十分稀奇。 天君頒下詔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違者當(dāng)誅。青帝白帝元帝皆沒見過昊月如此上心一件事,于是在這節(jié)骨眼上只能忍住好奇,不敢違令。 天家有喜的傳聞不脛而走,面對撲面而來的小三流言,夜九十分從容,并不在意。可是自古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此事惹惱了鳳棲宮的一干人。 碧水十分擔(dān)心,自己榮辱與否全在娘娘一人身上,如今宸輝殿里的女人來歷不明卻搶先誕下帝脈,娘娘久無所出,始終是她的心頭大患。 “娘娘,陛下從人間救上來的女子究竟是何人,要不要我派人去打聽打聽?” 她漫不經(jīng)心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淡淡道:“專心下棋。” “您不好奇她是誰嗎?” “呵,此人你認(rèn)識?!?/br> “哦?”碧水有些驚訝,急道:“她是誰?” 夜九翩然一笑,“你猜。” “娘娘莫要打趣奴婢,請娘娘明示?!?/br> “噓?!币咕抛隽艘粋€噤聲的手勢,“時機成熟,你自會知曉。” “娘娘,有些話不知當(dāng)講不能講?”碧水猶疑了半晌,夜九示意她繼續(xù)說,她又到:“您不擔(dān)心嗎?尋常人家的女子早已一哭二鬧三上吊了?!?/br> “哼,你記住,女人最緊要一個‘忍’字,我現(xiàn)在去鬧只會平添他的厭棄,我同天君在一起這么多年,青梅竹馬情深意重,自然兩心相知不離不棄,但是他畢竟是男人,偶爾需要新鮮感也不足為奇。但是陪在他身邊的,始終只會有我,我又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夜九落下一子,碧水瞬時滿盤皆輸。 “謝娘娘教導(dǎo),碧水受教了?!北趟腥?,聽得十分明白。 “你記住,有些話你們可以說,但是我不能說,懂么?” 碧水心下了然,“娘娘請放心,一切交給奴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