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的沉默讓他不安，他又道，“我在那里開個會，大概兩天時間，然后我?guī)闳ト鹗?。?/br>
    我微微笑了起來，輕聲說，“讓vivian陪你去吧?！?/br>
    接著感覺到手臂上一疼，成頌死死抓著我，他的呼吸有些慌亂。

    我不打算向他低頭，只是倔強地看著他。突然感覺他朝我逼近，幾乎野蠻的力道。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我一把將他推開。

    空氣里不安的因子慢慢地發(fā)酵，我摸索著將燈打開，跪坐在床上，低頭看著他。

    我說，“成頌，我們還是分手吧，永遠(yuǎn)都不要再復(fù)合了。”

    借著暗黃的燈光，我看見成頌的眼睛一點一點冷下去。

    他沉默一會兒，也坐了起來，然后對我咬牙切齒道，“要分手可以，你現(xiàn)在就給我滾。”

    我愣愣的，心里的悲傷突然像條小河般蔓延開來。

    很早的時候，我從心底覺得便我和成頌?zāi)程鞎珠_。或許是在我們彼此看透紅塵、厭倦世事之后，又或者在我們感情到達某個頂峰突然產(chǎn)生無法言明的誤會時。我甚至覺得我會有一番蕩氣回腸的分手贈言，卻從沒想過，我們的分手是這樣——在深夜，床上，我被他趕出去。

    我笑了笑，心里有些凄涼又覺得解脫，卻只是倔強地說，“滾就滾?！?/br>
    ☆、第一章

    你不要問我為什么好端端待在自己屋子里，卻在半夜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趕了出去。

    其實那層公寓本來就是成頌的，我只是暫住。

    于是凌晨三點，我拉著我所有的家當(dāng)——行李箱、身份證、兩張銀行卡、五百塊現(xiàn)金在大街上流浪。從公寓出來拐了個歪，又走了大概一條街的距離，發(fā)現(xiàn)整條路都安靜的厲害。白天里熱熱鬧鬧的商店晚上門都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路上除了我沒有別的行人，偶爾一輛車疾馳而過，然后街道又歸于沉寂。

    本來昨晚就有些失眠，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我明顯體力不足。我困得厲害，又覺得有些害怕。想著半夜打擾朋友不太方便，終于下定決心再走兩條街，到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麥當(dāng)勞避難。

    可我都還沒有力氣走到麥當(dāng)勞呢，就累的不行了。

    我把行李箱一放，本來想著靠著旁邊的路燈稍微休息休息，結(jié)果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沉，就睡過去了。

    那個晚上，我在夢里看到了海洋。

    夢境里有沉重的回聲，我聽見海浪拍打在大船的甲板上，幾只海鷗從上邊掠過。大片的海水淹沒而來，我能感覺海水輕柔地拍打著我的身體，冰涼的觸感深入骨髓。

    我睜開眼睛，面前是一片淡淡的藍(lán)，模模糊糊地透著些飄渺的影子。我懸浮在一望無際的浩淼里，看不見海底，也望不到水面。

    等我再睜眼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大白天。路上經(jīng)過的幾個行人往這邊看了又看，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丟人行徑，馬上拉起行李箱意圖和剛才路燈撇清關(guān)系。走了幾步，我打電話給印小柔，那邊慵懶聲音傳來，“我說大小姐，怎么這么早?！?/br>
    我遲疑了一會兒，說，“求收留。我和成頌又分手了?！?/br>
    那邊傳來提氣聲，我估計她會說奚落我的話，根本就不給她插嘴的機會，“我和他真分手了。昨天晚上半夜三點被他從公寓里趕了出來，后半夜在大街上靠著根路燈桿子睡的，別提多丟人了。”

    印小柔沒接話，估計是被情節(jié)給震撼了。

    “這段時間我還不知道該待哪兒，住學(xué)校宿舍也還得等開學(xué)了辦手續(xù)才行。你那兒能不能讓我先待幾天？”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回答說，“沒問題沒問題?！?/br>
    我躺在印小柔的床上睡了一大覺，醒來時窗外的天已經(jīng)被晚霞染成明艷的紫紅色。迷迷糊糊打開手機，一轱轆全是短信的提示音。我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八個未接來電，打電話的人不是成頌，而是vivian。

    對了，vivian這個人我忘了解釋，她和成頌、和我之間的關(guān)系很復(fù)雜。上次成頌和我分手糾纏不清時，貌似和她有過一段曖昧。最后成頌和我復(fù)合，就沒怎么理過她，結(jié)果她跑來找我，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主動勾引成頌的第三者。

    你說我冤不冤。

    vivian發(fā)來短信問我，“成頌昨晚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和她多做糾纏，于是心一橫，回到，“成頌是誰，不認(rèn)識，你好像發(fā)錯了?！?/br>
    那邊安靜了下來，我覺得有些無聊，開始隨便翻著手機，看到自己手機里有一個組，叫“女友組”。

    千萬別誤會，我性向正常，思想端正，這些女友都不是我的。我和成頌從開始到現(xiàn)在，分分合合多少次連我自己都忘了，每次分手他都會交一兩個女朋友。最后和好了這些人的火力便開向我，手機轟炸是方式之一。為了從容應(yīng)敵，我特地為她們建了個組，每個人的稱呼都記了下來，特別一點的還加了備注，方便自己記憶。

    就為這事，印小柔還說我這人其實挺變態(tài)的，我姑且當(dāng)是夸獎好了。

    過了會兒，手機嘀嘀嘀響了起來，vivian又發(fā)了短信過來，“我知道你是蘇珊?！?/br>
    事實上，我對vivian和成頌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還不太清楚，只知道vivian是他的前前女友，依照以往的規(guī)律，似乎成頌每次新交的女友都不帶重復(fù)的。可是前些日子，就在我被成頌冷落的那幾天，我看見他們在商場里閑逛著，大概是有了點舊情復(fù)燃的苗頭。

    也不知道這個vivian會不會最終感化他，讓他回到正道上來。

    我突然覺得，人家這樣準(zhǔn)備好好發(fā)展，我這個前女友突然插/進去，真是第三者干的事。

    琢磨了一會兒，我打算再對vivian說些什么，算是前女友經(jīng)驗。剛準(zhǔn)備打字，那邊又發(fā)來消息。

    她的話言簡意賅，“蘇珊，我想和你出來談?wù)?。?/br>
    我不知道為什么會答應(yīng)出來和她見一面，大概是想到晚上要去幫實習(xí)銀行經(jīng)理的兒子家教，能路過我們約好的地方，所以順道了。

    見面的時候。我預(yù)料到了她會狠狠打扮一番，從氣勢上壓倒我；卻沒有預(yù)料到她會在我面前拿出一張支票，上面赫然寫著三十萬人民幣的數(shù)額。

    那個時候，我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

    “這是……”

    我吞吞吐吐的話音還沒落下，便被她懇切地握住了手。那雙美麗的眼睛看著我，一邊說，“既然已經(jīng)分手，就是沒可能了。你和成頌在一起這么久，也算是最美好的年華都蹉跎在他身上了，我這點錢只是希望能夠?qū)δ阌兴a償。”說到這里，她頓了頓，“不過，你要答應(yīng)我，以后不能再見成頌。你可以做到的，是不是？”

    嬌艷的嘴唇吐出那些低柔的句子，我只覺得她的唇彩耀眼得恍惚。

    “既然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彼恍ζ饋恚橗媰蓚€深深的酒窩，還真是好看。

    事情順了她的意，接下來善后工作也一氣呵成，她十分周到地讓司機送我，直到下車那一刻，我還對今晚發(fā)生的事沒回過神來。

    說到這里，我不得不佩服下自己。

    在經(jīng)歷了如此離奇的事后，我竟然能淡定地去經(jīng)理家，認(rèn)認(rèn)真真地給他正讀初三的兒子補習(xí)英語，給那個毛頭小子講解語法中的虛擬語氣。

    回來的時候，印小柔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我把今晚的經(jīng)歷說給她聽，她幾乎瞪圓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過了許久，她才問我，“多少？”

    我比劃出那個數(shù)額。

    她終于忍不住尖叫起來，“蘇珊，你發(fā)財了啊。”

    “不義之財?！蔽艺f。

    她冷靜地想了想，又告訴我說，“不過我覺得還是不值，你賣身又賣心，才換了這么點兒？”

    我愕然，沒想到平時溫柔與世無爭的小柔關(guān)鍵時刻胃口如此之大，不禁讓人刮目相看。我認(rèn)真地問她，“你覺得少了？那你說我這身價值多少。”

    “怎么說都得把成頌拐回家做壓寨相公才值。”

    我滿臉不屑，“一邊去?！?/br>
    有些事情是我無法理解的。

    比如說，在我對我和成頌的感情大不看好的情況下，印小柔偏偏覺得他是二十一世紀(jì)難得一見的好男人。對于這點，我不能理解，我非常不能理解。

    或者只能說是旁觀者迷，當(dāng)局者清。

    成頌有些事情我一想起來真能讓我咬牙切齒。他脾氣不好，有些事情不順意就喜歡發(fā)脾氣。他冷血無情，半夜三點還把我趕到大馬路上，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總之這個人非常霸道，非?？蓯?，非常讓人討厭。

    至于那些和我分手后拈花惹草的事，我就不想提了。

    我和成頌的關(guān)系，簡單說來，可以用數(shù)學(xué)的方法概括：

    我的初戀，第二戀，第三戀……第n戀都是他。

    他一共談過2n次戀愛，其中我占有里面的奇數(shù)次。

    他可能還想和我有2n 1次，但我已經(jīng)不想和他有第n 1次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翻出手機，找到了成頌的號碼，這個號碼我很熟悉，熟悉到我?guī)缀蹴樦车怪扯寄芊浅Ａ骼？墒窃谖倚睦镞€是必須完成某個告別的儀式，我看著這個號碼幾秒，然后按下了刪除。

    心里有種酸澀像是滴入水中的墨跡一般，融化，彌散開，直到消失不見。只余下莫名的悵惘。

    ☆、第一章

    和成頌分手后的半個月里，我開始做噩夢，有時候是剛?cè)胨袝r候是早上。

    有一次，我在夢境里聽到了各種聲音，男男女女尖銳的笑聲，哭喊聲，孩子的吵鬧聲，混雜在一起，讓我從心底升起慌亂。我想要捂住耳朵，卻在這個時候，所有的聲音都逐漸沉淀下來了，模模糊糊里背景里有一種力量變得強大。我感覺到了海浪拍打的聲音。

    突然間天地里安靜得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

    我只看見面前大片蔚藍(lán)色鋪展開來，海和天連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原來我在海上。

    我不知道我飄蕩了多久，感覺到時間都快走到盡頭了。我口很渴，心里又絕望。太陽毒辣地照下來，身上有皮開rou綻的疼痛。

    然后，我看見自己一點一點在陽光下融化。

    我掙扎著醒來的時候，才五點不到，窗外的天空是灰蒙蒙的白。身邊的印小柔睡得很熟，我輕輕地翻了身，怕吵醒她。

    我仰頭看著天花板，眼睛睜得很大。

    隔天逛超市的時候，想起vivian的那張支票正好帶著，可以順便把里面的錢轉(zhuǎn)到自己的戶頭上。然而，等我到銀行里拿著這張支票要求兌現(xiàn)的時候，里面那個收銀員告訴我這張支票是無效的。

    我一時沒明白，又讓對方確認(rèn)了一遍。

    他拿過支票，再瞄了一眼戶頭，說“這位歐小姐已經(jīng)凍結(jié)了這個戶頭的支出。”

    走出銀行的時候，我隱約覺得事情有了我不知道的變化。

    當(dāng)初用錢安撫這事既然是vivian提出來的，如果真要除我這后患沒道理事做了一半才反悔。我正思前想后不得要領(lǐng)，最后腦袋一靈光，跳出了一個最大的可能性——

    不是成頌和她這事吹了吧？

    這幾天我覺得自己運氣挺差的，讓vivian開了空頭支票就不說了吧。隔天我下班走出銀行時，又正好碰到據(jù)說是順路到隔壁證券公司有事的成頌。

    約莫六點的光景，太陽依舊明晃晃的。馬路旁的停車位張揚地停著他那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我認(rèn)得他的車，當(dāng)時也想著可能他人就在附近，還想著得快點離開，真碰見就尷尬了。誰知道剛擦過他車身準(zhǔn)備過馬路，旁邊的車門就“砰”地一聲打開，他從里面鉆了出來，嚇了我好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