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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安平晞(重生)在線閱讀 - 第45節(jié)

第45節(jié)

    韓練忙道:“我也是剛坐下,安平小姐莫要怪夕照jiejie。并不是什么隆重宴會,就是一起吃個飯而已,遲一會兒也不打緊。”

    她起身告辭,說是過會兒再來接。

    夕照喚來隨行宮女侍候,安平晞坐在鏡臺前吩咐道:“你去打聽一下今晚赴宴的人,依例備好禮物?!?/br>
    “這您就不用cao心了?!毕φ丈炝藗€懶腰道:“文雨早就準備好了?!?/br>
    “文雨?”安平晞聽這名字有些陌生。

    “此次隨行的女官,說是太子殿下派來的,能力出眾沉穩(wěn)可靠,有她在我們便沒有后顧之憂?!毕φ諔c幸道。

    “想不到啊,他還真是用心良苦?!卑财綍勗尞惖?。

    設宴的是韓烈夫人,也就是韓絡與韓練之母,除了她還有三位側(cè)夫人、少夫人耿氏以及韓絡五歲的兒子韓卓。

    說起來大家的身份都是極其微妙,韓家奉先帝之命守護南云小朝廷,如今承寧帝派人收復南云,韓烈兵敗身死,韓練為了護住家族,在母親等人的支持下將一心要復仇的兄長韓絡擒獲,交于北云以示忠心。

    而安平家是南云小朝廷的中流砥柱,如今她卻被北云點為和親人選。這樣一幫人匯聚一堂,竟有種惺惺相惜之感。

    也的確不是什么歡宴,畢竟還在喪期,所以并無酒水歌舞等,只是彼此認識一下。

    離開之時,各位夫人皆有回贈,安平晞一一謝過,便在韓纓的陪同下回到了住處。

    韓纓牽著小侄子,那孩子路上始終一言不發(fā),直至要走的時候,卻突然仰起頭問道:“姑姑此去紫薇城,會遇到我阿爹吧?”

    安平晞頓覺頭大,她今晚吃飯時便感到氣氛不對勁,韓家人各個都像是欲言又止,她隱約猜出所謂何事,奈何自身命運尚且未定,哪敢托大替人解憂?

    如今這孩子把話挑明了,她便也不能再裝聾作啞,只得微笑道:“應該會的?!?/br>
    “若是遇到,幫我問問阿爹何時回家?!焙⒆诱0椭劬Φ?。

    “好。”安平晞摸了摸他的腦袋,神情有些悵然道。

    看到這個孩子,不由便想起了安平錦和安平緯。

    因秦氏之故,兩個孩子素來與她不甚親近,而她的心思多年來都在云昰身上,故而與他們感情也并不深,可他們畢竟是母親疼愛的孫輩,但愿和親真的能阻止戰(zhàn)火蔓延。

    **

    在擎天堡停留了數(shù)日,始終未見國師音訊。

    韓練每日要巡營練兵,忙得不可開交,很少有時間能來探望。但安平晞還是從她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北云相關。

    比如承寧帝有兩子一女,長子與駙馬慘死于懷熹末年的黨爭。次子平章王遠離朝政,多年來戍守云遼邊界,威名赫赫。

    擷華公主長在女帝身邊,雖年齡最小,但自幼拜在尚書令李素和門下,尚未及笄便已開始參政,是心照不宣的皇太女。

    “國師大人是女帝心腹,所以國師的意思便是女帝的意思,放眼整個王朝,只有平章王的婚事女帝會放在心上,因此末將思量著,可能女帝想讓您嫁平章王?”

    這是韓練的原話,安平晞卻是半個字都不信。

    有關十七年前那場政變,她自幼聽到的版本中天同帝都是仁慈無辜的受害者,盛元公主囂張跋扈殘忍嗜殺,為奪儲位不擇手段,最后被懷熹帝誅殺,也算罪有應得。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最小的奉元公主永遠都是唯一受益者。

    可如今到了擎天堡,她第一次聽到外間的聲音,原來當年那場政變的發(fā)動者并非盛元公主,而是以仁孝出名的天同帝。他以雷霆手段向最勢單力薄的奉元公主府發(fā)難,避免其投向政敵盛元公主。

    當時懷熹帝在平王山行宮養(yǎng)病,對京中事宜一無所知。

    而太子黨籌謀多年,以為勢在必得,不料卻在翦除奉元公主后失了人心,以至于勢力大不如前,最終落敗于盛元公主。

    當年血洗奉元公主府可是有安平嚴的一份子,他對平章王有殺父殺兄之仇,他瘋了才會娶安平家的女兒。

    那日在天市城外送行時,薛立浦暗中交給她一封密信,囑托她一定面呈承寧帝。

    如今看來,或許她等不到面圣的那一日。

    承寧帝與天同帝之間有血海深仇,如今天同帝歿了,可安平嚴還活著,那這個賬只能算到安平家頭上了。

    可惜承寧帝沒算到她不是安平家的女兒,所以就算把她千刀萬剮了也傷害不了安平家半分。

    知道了這些后,安平晞開始忐忑不安夜不能寐,唯一慶幸的是二哥沒有和她一起,否則無異于千里送人頭。

    **

    沒有等到國師,卻等來了春風滿面的風漣。

    “家?guī)熂热粊砹吮天`江,自然要去蜉蝣島朝拜,歸期不定,我們不用等他,先行回朝吧!”

    安平晞看到他,心中的恐懼不由減輕了幾分。

    她雖一早就猜到風漣與北云有關,卻沒想到他竟是國師的弟子,就是不知道國師有多少弟子,以及他能否在承寧帝面前說上話。

    風漣帶她去了碧靈江大營,見到了傷勢已趨好轉(zhuǎn)的輔國大將軍崔巒,也見到了被關在鐵籠中的薛立浦。

    如今他滿身血污狼狽不堪,渾身上下皆被鐵鏈鎖住,別說逃跑,連動一下都難。

    風漣見她眼中并無快意,好奇道:“此人差點要了你的命,又害你受了那么多苦,看到他落到這般田地,你不覺得開心嗎?”

    安平晞垂頭道:“話雖如此,他后來也給了我解藥?!?/br>
    她早已知道風漣與薛立浦是夙敵,自不敢提起答應過薛琬琰的事。

    “你呀……”風漣無奈搖頭,“對待仇敵心軟可不是什么美德?!?/br>
    “我也知道,但從小我娘便是這樣教的,如今想改也改不過來了?!卑财綍効嘈Φ馈?/br>
    安平夫人確實教她仁恕之道,但那不足以改變她的性格,如今變成這些,更多的原因是刻在靈魂深處的疲憊和厭倦。

    風漣沉默不語,將她送回住處,道:“明日一早啟程,趕在除夕前便能回到帝京,讓你好好見識一下真正的過年是什么樣?!?/br>
    第43章 遺孤   我們的大公主回朝,值不值得國師……

    安平晞憂心忡忡道:“恐怕到了帝京, 我的人頭也快搬家了?!?/br>
    風漣納悶道:“此話怎講?”

    安平晞垂頭喪氣道:“師父,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經(jīng)知道了, 你們的女帝和安平家有血海深仇, 和親應該是個幌子吧,我不見得能活到除夕?!?/br>
    風漣似有些無奈, 道:“莫要杞人憂天,陛下向來是非分明,當年的血債再怎么也怪不到你頭上?!?/br>
    “你這些天去哪里了?”她有些擔心安平曜,“可有去過天市城?見過我二哥沒有?”

    “我嘛, 自然是替師父跑跑腿。放心吧,且不說阿曜是我徒兒,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會保住他的?!憋L漣寬慰她道。

    “我面子這么大?”安平晞不由頓住腳步, 眼神一亮, 小心翼翼道:“師父,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風漣語氣慈和道:“什么問題?”

    安平晞悄悄瞥了他一眼, 低下頭扭扭捏捏道:“你——是不是我爹?”

    風漣面上神色不由僵住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抬手撫了撫頸間的瑪瑙墜子,苦笑著搖頭道:“不是。”

    見她眼神一黯,似乎有些失望, 忙安慰道:“但我們也算有些淵源, 你放心吧,等進了京,無論遇到什么事我都不會坐視不理的?!?/br>
    “謝謝師父,那我就放心了?!彼尤灰恍Φ?。

    如今看來, 所謂的命中貴人好像是風漣。

    **

    離開擎天堡后,越往北越冷,等到了永寧城時,眾人不得不采辦冬衣棉被等物品。

    明明只是隔了一條碧靈江,但卻像兩個世界一般。

    挦綿扯絮般的大雪下個不停,眾人不得不在驛館暫時歇下。

    安平晞足蹬鹿皮小靴子,穿著月白紋絹面棉袍,罩了件雪青羽緞白狐皮斗篷,袖中攏了暖烘烘的手爐,站在檐下看著院中仆從們掃雪。

    兩邊廂房前的廊下也站滿了同來的宮女,大家都是初次見到這么大的雪,自是激動難耐,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好生熱鬧。

    和眼前之景比起來,蜉蝣島那點雪沫根本不算什么。

    “這一路有地看了,進來吧,小心著涼?!憋L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安平晞笑著回頭道:“總覺得看不過?!?/br>
    “等到了平王山,你會見到更大的雪。”風漣道。

    安平晞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轉(zhuǎn)身走了進去。

    廳中頗為寬敞,正對著門的是一排紫檀木八寶屏風的隔段,上面雕著鏤空花紋,風漣的聲音便是從屏風后傳來。

    安平晞繞過去,見他正站在博古架前看著壁上懸掛的畫軸,畫中是碧靈江與點蒼山這一帶的景致。與南岸的靈秀婉約比起來,北岸大都雄渾壯麗。

    “師父,平王山——是什么樣的?”

    “平王山是云桑版圖的核心,也是五岳之首,高聳入云綿延千里,帝都紫薇城和陪都天凰城分別坐落于兩側(cè),它是云桑王朝龍氣所在,因此數(shù)百年來都不曾遷都?!?/br>
    安平晞幽幽道:“山中可有野獸出沒?”

    風漣疑惑道:“為何這么問?自然會有?。』始耀C場便在平王山中。”

    安平晞澀然一笑道:“看來我命大,竟然沒被吃掉?!?/br>
    安平嚴救了她,卻也殺了她,說起來算是兩清了。

    還好他不是親父,這讓她覺得心里會好受一點。

    杏姨說她襁褓外裹著的是破舊的粗布外衫,也許她的父母是山中窮苦的獵戶或樵夫吧!

    可她手中又怎會握著風漣的一半瑪瑙呢?她始終沒有問,一直等著他自己說,但這么久了他竟從未提起。

    即便在世為人,性格卻還是如此別扭,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既是本性,又何必要去改?

    風漣眸中神色瞬息萬變,卻終是一句話也沒說。

    安平晞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懊悔地拍了拍腦袋,忙道了聲失陪,匆匆出去了。

    夕照正在院子里和幾名小宮女打雪仗,見她招手忙奔了過去,問道:“小姐何事?”

    安平晞湊到她耳畔,小聲問道:“你知不知道囚車在哪?”

    “好像在馬廄旁邊,”夕照感慨道:“堂堂薛五郎,有朝一日淪為階下囚,卻是連遮蔽風雪的地方都沒有。他好歹收留過咱們,我原想著去找塊油布給蓋一下,但是看守的官兵不讓靠近?!?/br>
    護送的官兵皆是崔巒麾下,主帥陣前遇刺,險些身亡,于公于私他們都不可能善待刺客。

    安平晞雖明白這個道理,卻還是想要試一試,便讓夕照帶著她去了后院。

    院中頗為雜亂,矮墻下一排車廂都蓋得嚴嚴實實,其上積雪已打數(shù)寸。

    只有馬廄旁的囚車并未遮蓋,里面的人盤膝而坐,渾身落滿了積雪,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氣息。

    “這么冷的天,會凍死人的。你去燙點酒來,給他驅(qū)驅(qū)寒。”安平晞輕聲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