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有什么話就說吧！跟我還有什么好客氣的？”沈妍一直覺得汪耀宗人品不錯，對他們母子也很照顧，就是那位以賢妻良母自居的韓氏太坑爹了。

    “到家了，進(jìn)去說吧！時候不早，讓你舅母準(zhǔn)備午飯，吃過飯再回去?！?/br>
    兩個衣飾鮮艷、容貌姣美的女孩正在前院的小花園賞花捕蝶，看到沈妍和汪耀宗走近，互看一眼，也沒過來行禮，就快步往后院走去。

    這就是汪耀宗和韓氏的兩個女兒，大女兒汪嫣紅，十五歲，生日比沈妍大幾天，小女兒汪嫣紫，十三歲，比沈蘊小幾個月。她們都認(rèn)識沈妍，卻從來不跟她說話，就因為韓氏輕視沈妍童養(yǎng)媳的身份，連帶她們也對沈妍不理不睬。

    “你看她們，也不知道過來見禮，還怕羞呢?！蓖粢趯蓚€女兒極盡寵愛。

    沈妍臉上的譏誚一閃而過，說：“舅母是大家閨秀出身，肯定會把兩位表姐妹教導(dǎo)好，可能她們沒看清我，以為來了生人，不敢露面吧！”

    “是是是，離得遠(yuǎn)，沒看清。”

    汪耀宗剛帶沈妍走進(jìn)垂花門，韓氏就帶兩上女兒迎出來了。韓氏沒讓沈妍進(jìn)內(nèi)院，見過禮，說了幾句閑話，就讓汪耀宗把沈妍帶進(jìn)小花園的花廳。沈妍對韓氏的態(tài)度做法習(xí)以為常，若是韓氏突然對她禮遇有加，她才吃驚呢。

    韓氏請沈妍坐下，淡淡地問：“你舅舅都跟你說了吧？”

    “平安州和邊郡藥材被劫、損失了四千兩銀子的事嗎？舅舅都告訴我了?！?/br>
    “你知道就好，你看這事……”韓氏沒把話說完，故弄玄虛讓沈妍猜。

    沈妍笑了笑，說話也很直接，“舅舅和濟真堂簽得契約寫得明明白白，紅利自得、損失自付，契約上的條條款款，想必舅母也看過了？”

    汪嫣紅撇了撇嘴，“我母親看過什么？你以為我母親天天拋頭露面，象你一樣天天和一群男人做生意嗎？你不要信口開河，侮辱我母親?！?/br>
    汪耀宗皺眉訓(xùn)斥：“嫣紅，不許胡說。”

    “她說錯了嗎？”韓氏沉下臉，斜了沈妍一眼，反駁汪耀宗。

    沈妍清冷一笑，開口道：“大小姐沒說錯，我確實天天拋頭露面做生意，跟養(yǎng)在深閨的小姐不一樣，敢問舅母把我這有辱斯文的人叫來有什么事？”

    韓氏輕哼一聲，給汪耀宗使了眼色，“你告訴她?！?/br>
    汪耀宗很無奈，也很為難，卻不敢不聽韓氏的話，他猶豫片刻，說：“妍兒，我剛在京城買了一座五進(jìn)五出的宅院，想把家里人都接進(jìn)京城，你外公聽說進(jìn)京也很高興。買這座宅院花了一萬五千兩銀子，裝飾修繕怎么也需要幾千兩，一家人到了京城也要生活。這幾年，統(tǒng)共賺了幾萬兩銀子，這一折騰就所剩無幾了。”

    韓氏嫁給汪耀宗，總覺得明珠暗投，埋汰了自己，這些年活得很委屈。前些年，汪耀宗到處做生意，賺錢并不多，養(yǎng)活一家上下幾十口，很辛苦。韓氏思念家人，卻怕人笑話她過得不如人，從沒想過回京城定居。

    這幾年，汪耀宗賺了錢，汪孝賢又傳來起復(fù)的消息，韓氏就想回京城了，不過是想衣錦還鄉(xiāng)。韓氏的娘家雖說是書香世家，卻沒有爵位，田地產(chǎn)業(yè)也不多，光靠奉祿也就是過普通日子。韓家?guī)状穗s居，主仆幾百口，也就住在一座五進(jìn)五出的宅院里。韓氏回到京城，日子過得比貴婦還富裕舒服，也能揚眉吐氣。

    汪嫣紫抱住韓氏的胳膊，撒嬌說：“娘，我現(xiàn)在只有兩個丫頭伺候，您答應(yīng)過到了京城會再給我和jiejie一人買四個丫頭，一定要比表姐多兩個人伺候才行?！?/br>
    “我答應(yīng)過，忘不了?！表n氏對小女兒笑得慈愛溫和。

    沈妍暗自冷笑，韓氏把兩女兒養(yǎng)得比大家小姐還嬌，她們想呼奴喚婢、過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怕到京城銀子不夠花用，就想巧立名目跟她要，把她當(dāng)成冤大頭坑，卻又嫌棄她的銀子是拋頭露面賺來的，如此矛盾，真是可笑至極。

    “妍兒，你看……”汪耀宗是厚道人，有些話確實不好說出口。

    “舅舅，你損失的四千兩銀子，濟真堂不會承擔(dān)，頂多是看我的情面，免掉那幾百兩的違約金。公是公，私是私，東家讓我管事是信任，我不敢違規(guī)?！?/br>
    韓氏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汪耀宗低著頭長吁短嘆，一眼也不敢看韓氏。

    “這些年，我父母一直照顧你們一家，你可不能忘恩負(fù)義?！蓖翩碳t板著臉斥責(zé)沈妍，一副大小姐訓(xùn)斥仆人的模樣，“你這些年賺得比我父親多吧？不就是四千兩銀子嗎？你拿出來補上我們家的損失，誰還會說你的不是？”

    沈妍聽汪嫣紅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理直氣壯的腔調(diào)，無話可說了。當(dāng)年，汪儀鳳帶她和沈蘊來金州，是想投奔汪耀宗，希望他能接濟他們母子?？赏粢谠谄桨仓葑錾庥錾媳﹣y，被暴軍抓起來了，項懷安清剿暴軍，才把他救出來。

    汪耀宗再回金州時，沈妍已給平慕軒做了童養(yǎng)媳，母子三人安定下來，衣食無憂。汪嫣紅說這些年汪耀宗和韓氏一直照顧他們母子，沈妍還真不知道什么時候享受過他們格外的照顧。要說起照顧，這幾年，因為她的情面，汪耀宗給濟真堂供原藥優(yōu)先不說，比別人還高一成的價格，這不是她在照顧他們嗎？

    沈妍冷笑，“大小姐不是說了嗎？我的銀子是拋頭露面掙來的，拿我的銀子補你們家的損失不是對你們一家的侮辱嗎？這罪名我可擔(dān)不起。”

    汪嫣紫氣憤冷哼，“你也知道你的銀子是拋頭露掙來的，不干不凈，給我們家補損失是看得起，別給臉不要臉，惹惱了本小姐，讓下人把你拉出去打一頓。”

    “舅母一向自詡是大家閨秀，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娘，這就是你用禮儀規(guī)矩教導(dǎo)出來的女兒？真讓我開眼界、長見識?！鄙蝈酒饋?，面帶冷笑說：“開始聽說你們要到京城定居，考慮到京城繁華用錢多，我還想資助你們一些銀子?，F(xiàn)在看來沒必要了，你們不用看得起我，你們家的損失我也不會補。還有，我今天會通知紀(jì)掌柜，不讓他再收你們家的藥材，不干不凈的銀子你們還是不要賺了?！?/br>
    說完，沈妍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大步往外走。汪耀宗反映過來，忙追出去，見沈妍不理不睬，也知道事情暫時無法挽回，氣得直跺腳。

    韓氏陰沉著臉，滿眼嫉恨，雙手緊緊抓住桌子，氣得直咬牙。本來她想跟沈妍多要些銀子，風(fēng)風(fēng)光光進(jìn)京城，韓家人都羨慕她，她也有得意的資本。

    除此之外，韓氏還有另一層考慮。沈承榮不承認(rèn)沈妍，汪儀鳳又改嫁了，項家也不會給她太多關(guān)照。汪孝賢很快就會起復(fù)，回京城太學(xué)院任職，至少能封從四品官階。武烈侯府重視身份，將來沈妍出嫁，還要倚仗汪家。汪耀宗是沈妍的嫡親舅舅，若沈妍識相，應(yīng)該把這些年賺銀子都給他們，換取汪家的照顧和身份。

    汪耀宗臉色鐵青，回到花廳，掄起手狠狠打了汪嫣紫一個耳光，“你還想買幾個丫頭伺候，以后要是賺不到銀子，你拿什么買？拿什么花用？”

    “你敢打我女兒？賺不到銀子是你無能?！表n氏抱住汪嫣紫，擦去她臉上的眼淚，吼呵：“你不讀書，考不到功名，再連銀子也賺不到，不如死了算了?！?/br>
    “你、你寵得她們都無法無天了?！?/br>
    丟掉濟真堂的生意，等于丟了半條命，汪耀宗心疼至極。他又被韓氏罵急了，也氣急了，掄起手又要打汪嫣紫，韓氏拼命似的撞過來，兩人撕扯在一起。汪嫣紅和汪嫣紫都嚇哭了，趕緊叫下人來阻攔，花廳里亂成一團。

    沈妍離開汪家，越想越生氣，坐進(jìn)馬車，覺得憋屈得心疼。她讓丫頭把馬車停到路邊，平躺在車?yán)铮届o了好半天，總算是舒服了一點。她不想再回平家，她要去找汪儀鳳把話說清楚，免得到時候韓氏倒打一耙，汪儀鳳反而要責(zé)怪她。

    她扶著白芷的手下車，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讓黃芪駕車回去跟平氏說一聲，又把她買的糕點零食拿給平氏。她帶白芷去了一家大酒樓，要了菜肴茶飲，邊吃邊等黃芪回來。黃芪回來后，主仆三人吃過飯，就又去了府衙。

    見到汪儀鳳，沈妍把汪耀宗家發(fā)生的事有選擇地說了一遍。有些事不能跟汪儀鳳說得太明白，以免汪儀鳳又拿出一套規(guī)矩要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