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周嬤嬤撇嘴輕嘆,高嬤嬤新近才提到內(nèi)院做管事,太不了解松陽郡主了。當(dāng)著諸多官員侍從,讓與孫子訂了親的女孩來給松陽郡主見禮,這不是逼侯府承認這門親事嗎?即使有高嬤嬤這奴才從中周全,普通百姓就能與名門士家抗衡嗎? 文健見過沈妍,看到平慕軒的未婚妻突然換了人,很納悶,詢問的目光投向林嬤嬤。林嬤嬤站在松陽郡主身后,對文健的目光視而不見,臉上也沒任何反映。 松陽郡主掃了林嬤嬤一眼,剛要起駕去府衙,就聽到校場門口傳來喊叫聲。 “郡主祖母――我在門外,千萬別被他們騙了?!逼侥杰幍穆曇舾裢饧怃J。 第七十三章 重責(zé) 偌大的校場,人員雜亂,聽到喊聲,剎那間鴉雀無聲,眾多目光都投向校場門口。管郡主叫祖母的人是誰就是不言而喻了,不是說他病了嗎?怎么在門口叫喊呢?聽他喊的話,就知道這里面大有文章,眾人都想一探究竟。 高嬤嬤頓時頭大,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她也知道瞞天過海很冒險。可王氏給了她五百兩銀子,鄭知縣又答應(yīng)通過親戚給她兩個兒子安排軍中的差事。銀子和差事的誘惑太大,王氏和鄭知縣等人都保證不會有事,她才決定冒險一試。 現(xiàn)在,平慕軒突然來了,事情還能按他們設(shè)計的軌道發(fā)展嗎?高嬤嬤心里沒底。她心中火燒火燎般著急,臉上卻強作笑容,那笑容看上去僵硬怪異。 平蓉在高嬤嬤手上捏了一下,陰澀一笑,表情很鎮(zhèn)定。高嬤嬤順著平蓉的目光看向王氏等人,又瞄了鄭知縣一眼,見他們都神色篤定,她也松了口氣。事情鬧起來,還有這些人擔(dān)責(zé),她頂多是受騙不查之罪,松陽郡主也不會嚴厲處罰她。 先前,高嬤嬤也聽平大夫和王氏等人說過,平慕軒和平氏一樣,都是性情綿軟怕事之人。他們都認為若沒有沈妍鼓動使壞,平氏母子一向是忍為上,根本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如今,沈妍已被他們弄死了,平氏母子當(dāng)然要受他們擺布了。 “郡主祖母,我是軒兒,讓我進去,您別被他們騙了,祖母――” 松陽郡主面露冷笑,重哼一聲,責(zé)怪的目光在林嬤嬤和高嬤嬤臉上停留了片刻,給文健使了眼色。文健會意,忙親自迎出去,把平慕軒和沈妍領(lǐng)進來。 高嬤嬤觸到松陽郡主的目光,不由哆嗦了一下,忙向身邊的林嬤嬤靠了靠。兩人都是武烈侯府派來的教養(yǎng)嬤嬤,雖說有福不能同享,但高嬤嬤希望有難同當(dāng)。 林嬤嬤自然明白高嬤嬤的心思,暗哼一聲,與周嬤嬤互使了眼色。這次的事林嬤嬤隔岸觀火,心中早有把自己擇清的辦法,所以事到如今她還能雷打不動。 文健躬身引領(lǐng)平慕軒往里走,眾人看到他一身小廝打扮,都很驚詫。松陽郡主看著平慕軒走近,眉頭微皺,她一手掐住前額,一手抓緊椅子,顯得很激動。 沈妍跟他們保持了一丈的距離,昂首挺胸,闊步向前,隨著步伐擺動的兩只小手還不停打手勢。她一身小廝打扮,看她的氣勢,倒比主子還牛氣幾分。 她想把自己偽裝成一個為正義受盡磨難、凱旋歸來的戰(zhàn)士,可她那出眾且別具一格的“氣質(zhì)”卻毫不留情地出賣了她。她的笑容、她的姿勢、她的神情同時向眾人傳達出一個重要信號,令某些人暗擦冷汗,心臟怦怦劇跳。 鄉(xiāng)親們,我胡漢三又回來了,你們瞧好吧! 果然,看到她,某些“鄉(xiāng)親們”不再鎮(zhèn)定,若不是松陽郡主在場,早亂套了。 平大夫一家臉色都很難看,他們互使眼色,目光怨毒,強作平靜,卻難掩眼底的慌亂。鄭知縣派人送來消息,確定沈妍已死,他們才敢伙同高嬤嬤對松陽郡主施行瞞騙之計。只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平蓉和平慕軒自幼訂親之事,平氏母子身單力孤,又顧及顏面,根本無力反抗,這門親事也就算做成了。 如今,沈妍突然出現(xiàn),就是注定來攪局的。且不說她跟平慕軒有文書,做童養(yǎng)媳合乎理法,單憑她刁鉆古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今天這事就休想善了。 讓平蓉冒充平慕軒的未婚妻欺瞞松陽郡主之事是鄭知縣和他的妻妾、平大夫一家及高嬤嬤等人三方合謀而為。若事情捅開,高嬤嬤是武烈侯府的奴才,有幾十年的臉面,而鄭知縣大小是個官兒,那責(zé)任就只能讓平大夫一家承擔(dān)了。平大夫一家此時又恨又怕,求爺爺、告奶奶,只希望這件事不要鬧得太大。 鄭知縣看到沈妍,緊皺眉頭,倒吸一口冷氣,婆子信誓旦旦說沈妍死了,怎么又活了?他也怨恨沈妍突然出現(xiàn)攪了他們設(shè)計好的事,但他還不至于懼怕一個小姑娘。他早有想法,若事情鬧開,他會把平大夫一家推出去頂罪,保住自己。 他悄然向后,退出官員的隊列,把黃秀才招過來,嘀咕了幾句。黃秀才匆匆離開,他回到隊列,看到平慕軒和松陽郡主正祖孫相見,眼底閃過冷笑。 平慕軒對松陽郡主的到來沒有期待,反而認為因她要來惹出這么多事端很煩人。他必須要跟松陽郡主見面,可在這種場合硬著頭皮見,他很緊張、很拘束。 “孫兒拜見祖母,祖母萬安。”平慕軒規(guī)規(guī)矩矩行叩拜大禮。 松陽郡主單手支額,注視平慕軒,目光悠長深遠,若有所思。叩拜結(jié)束,她讓平慕軒起來,隨口問了幾句,或許是初次見面,祖親顯得并不親熱。 “你怎么這副打扮?到底出了什么事?”松陽郡主笑容慈和,語氣卻很嚴肅。 高嬤嬤趕緊陪笑施禮,說:“郡主,軒少爺病了,昨晚……” “本郡主在問你嗎?” “請郡主恕罪?!备邒邒呦鹿蚯箴?,不敢多言。 “回祖母,我、我沒病,是他們……”平慕軒欲言又止,偷眼看沈妍。 沈妍同平慕軒一起跪拜后,沒聽到松陽郡主叫她起來,她就一直跪著??吹狡侥杰帥_她使眼色討主意,她也沒反映,拿出手帕在臉上擦弄。 她學(xué)女紅時間不短,就繡過兩塊手帕,一塊留給了自己用,一塊送給了平慕軒。手帕上連花邊都沒有,只有一個人名,繡工也非一般的粗糙。 大概物以稀為貴,平慕軒一直隨身收藏,很少拿出來用。今天早晨,沈妍把平慕軒別的手帕都丟掉了,只把她繡的手帕疊得整整齊齊,塞進了他的袖袋。 平慕軒沒接到沈妍的暗示,很著急,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從袖袋里拿出手帕,去擦額頭上的汗,手帕碰到眼睛,他頓時雙眼通紅,流出眼淚。 他嚅嚅囁囁,準備答話,突然,他“哇”的一聲哭起來,眾人看時,他早已淚流滿面。他趕緊跪到松陽郡主腳下,哭得稀里嘩啦,卻狠狠瞪了沈妍幾眼。 沈妍撇了撇嘴,也跟著哽咽抽泣,心里卻大樂,這才是祖孫相見的場面,沒有眼淚哪能讓眾人感動?沒感動怎么算是親情?眼淚一流,諸事好辦。 看到平慕軒又在瞪她,沈妍使勁瞪回去,心里暗罵他小氣、不識好歹。若不是她有先見之明,知道他哭不出來,往那塊手帕上涂了強力辣椒水,他哪能哭得這么傷心?祖孫相見,就需要淚水煽情,象剛才那么淡漠肯定會被別人說閑話。 其實,她也挺佩服平慕軒,這家伙越來越聰明,知道被她擺了一道,就順勢哭了。他這一哭不要緊,人群中也傳來哽咽聲,悲情氣氛欲加濃郁。 “好孩子,別哭了,快起來?!彼申柨ぶ餮廴νt,輕聲哽咽,她是真哭。 平慕軒依舊跪爬在地上,眼淚止不住,越哭越傷心,“祖母――嗚嗚……” 林嬤嬤擦著眼睛,給周嬤嬤使了眼色,周嬤嬤大聲抽泣幾聲,“嗷”的一聲哭起來。她是松陽郡主身邊級別最高的管事嬤嬤,知道失態(tài),忙跪下請罪。 松陽郡主確實傷心,見周嬤嬤不勸她,反而痛哭,斥問:“老貨,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