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要說為什么容洛選擇如此的方式,而不是和她說,勸說她。那是因為,這個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大概就要數(shù)容洛了。甚至他都可以說,他甚至比她自己所知道的都要了解她。 他如果在此時此刻張口的話,他敢肯定,即便是當場翻臉,她也不會答應(yīng)離開,要是鬧得僵了,反而會傷著她,對她的身子不利。 他怎么舍得她離開?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他怎么甘心讓心愛之人離開?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如此自私,在讓她陪在他身邊的時候,遭受那么多的痛苦。他不知道千蟲萬毒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但一想到有成千上萬的毒在她的體內(nèi),他的心就在打顫。想想旁人就是中了一種毒就撕心裂肺的要死要活的,更何況她所中的數(shù)百數(shù)千種毒! 月觀說,她離開,才是唯一救她的方法。 所以,他放她走,放她離開,放她暫時的離開她! “這一次,不是你不守信用了,終于是換成是我了呢!”他微微蹲下身,垂頭望著陷入昏迷中的她。安靜的沒有防備的鳳墨,顯得尤為的柔弱,那種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傲氣,此時也盡數(shù)收起。蒼白的臉色,讓人瞧著頗為的心疼。 容洛輕吻著她的唇角,輕聲道:“等治好了傷之后,你要乖乖的回來,我會一直等著你,在我們的大卿等著你!如果你不回來的話,我便就去找你,天涯海角,總歸是能找到你。你失信我多次,我只是失信一次,我兩就扯平了,不要相互記著了,好嗎?你不說話,我便就當你答應(yīng)了。墨兒,此行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呵呵……這樣的話,似乎我經(jīng)常對你說,恐怕耳朵都要聽出繭了吧。墨兒,無論多久,我會一直等著你回來,我的在的地方,永遠都是你的家。同樣,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歸宿!” 他抱著她一步一步的走下鐘樓! 在鐘樓下方,鎩羽騎和隨后趕來的鳳鳴騎的將士們,整齊劃一的站在左右兩側(cè)。 燕歌墨謙等人望著面無表情的抱著鳳墨從鐘樓上下來的容洛,突然覺得,如此的行徑或許真的能救得了鳳墨,但是容洛的心,恐怕在這一刻就已經(jīng)死了吧! 將心愛之人親手推開,這該是要花多大的勇氣和毅力?明明才剛剛的走到一起的??! “皇上……”燕歌剛向前踏出一步,卻被身后的褚霆一把拉住。燕歌回過頭看向褚霆,只見后者微微搖頭,她心一抽,咬著唇收回已經(jīng)邁出去的腳。 墨謙低垂著腦袋,他的手放在身側(cè)緊緊的攥著,誰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墨謙的心里有多后悔。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如果他能夠再努力一點,再強大一點的話,鳳墨或許就不會遭受這么多的事情。 鎩羽騎的人望著他們的鳳主,在之前,他們已經(jīng)從燕歌等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經(jīng)過。而鳳鳴騎的人同樣是望著他們,眼中有著nongnong的化不開的擔憂。 一個開國皇帝,一個建國功臣。 一君一臣,一夫一妻。 兩顆心,本來是走在一起,卻偏偏有那么多的阻礙。在終于走到一起的時候,卻已經(jīng)是傷痕累累。 那些沒有所愛之人的人心中不解,明明如此痛苦,為何還要堅持? 而經(jīng)歷過的人,卻只是無奈的搖頭。 愛,只有真正經(jīng)歷過了的人,方能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說,是說不出來的。每個人所經(jīng)歷不同,自然感覺也就不同了。 但,毫無疑問,他們心中都可以肯定,皇上和墨相之間的感情,真的是經(jīng)歷了一次次的考驗,似乎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話,在他們面前隔了一道道的鴻溝,每次稍稍的靠近了一點,最后又被無情的拉遠,一次次,披荊斬棘的走來,兩人都傷痕累累,愛越深,情越濃,誰也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容洛忽然站定,抱著鳳墨的手猛地一緊,他木然的看著由遠至近的人。 那是誰? 一身雪白無任何裝飾的錦袍,滿頭及地的銀絲,清冷的如雪山圣蓮,清清冷冷的緩步走來。 “我奉師父之命,來接師妹!” 和祁寒冰涼的聲音響起,他站在他的面前伸出手,想要從容洛的手中接過鳳墨。 幾乎是出于本能,容洛下意識的一縮。 和祁寒也不著急,靜靜的冷冷的看著他。 容洛微微俯身,顫微微的近乎虔誠的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一滴淚落在她濃密緊閉的眼睫上,顫抖的順著她的眼角滑下。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心中都是一酸,幾乎每個人都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那是他們心中所敬仰的如神一般的男人啊,那個傲立天下的男人,此時此刻,竟然是那般的脆弱! 情之一字,多少人為它癡,為它狂! 和祁寒面無表情的將鳳墨從容洛的懷中抱過來,他周身的氣息都是冷冰冰的,就如他的名字一般,似乎沒有七情六欲。他在接過鳳墨之后,便就毫不停留的轉(zhuǎn)過身。 “她會好好的回來,是不是?”容洛在后面,聲音嘶啞,壓抑著顫抖問道。 和祁寒的腳步不曾有絲毫的停頓,半晌,眼見著他越走越遠,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冰冷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飄渺的像是下一瞬間就消失了一般:“我勸你,別抱太大的希望,本就是一個早該死的人……”話落,人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如果不是空中還沒散去的清冷梅香,他們甚至都要以為剛剛不過只是幻覺,那個如謫仙的人,壓根是他們所幻想出來的。 容洛在聽了和祁寒的回答之后,腳下一陣踉蹌,眼睛陡然睜大,心口氣血翻涌,生生的噴出一大口的鮮血,帶著痛苦和不甘,緩緩的倒了下去…… 234三年后 祈鳳五年,春! 三年的時間,足夠吞并了南衡的大卿穩(wěn)定下來,屹立在三國之首的位置上。 南衡,那個曾經(jīng)輝煌過的第一強國,就像是曇花一現(xiàn)般的,再無人記起。昔日南衡的百姓,早已經(jīng)忘了他們本是亡國之人,他們覺得他們就是大卿的人,他們現(xiàn)在的日子比當初在南衡的日子還要好過,自然而然的心也就向著大卿了。 百姓的心非常的簡單,誰當這個皇帝,他們根本就不在意,也不會去管。他們只是想要能夠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就足夠了,其他的,他們的手還沒有那么長,也關(guān)不了那么寬! 大卿逐漸的成為一個堅不可摧的強國,而與東合的同盟,從大卿吞并了南衡之后,意料之中的解了。 有人說是因為大卿沒有應(yīng)允東合分一杯羹的意思,所以東合惱羞成怒了。也有人說,大卿和東合本就是為了對付南衡才結(jié)的盟,現(xiàn)在南衡瓦解了,這個盟約自然也就作廢了。更有人說,大卿的皇帝容洛和東合昔日的太子,現(xiàn)在東合的皇帝云凌,因為一個女人而結(jié)盟,又是因為一個女人而撕毀掉了盟約…… 總之,謠言版本很多,但到底真相如何,也只有大卿與東合自己心中清楚,市井流言怎可當真? 三年前,鳳墨被帶走之后,就有一個流言在天下之間廣為流傳。 說是大卿的墨相乃是曾經(jīng)大卿的帝后鳳鸞所附身之人,鳳鸞為報復(fù)南衡,更是將守衛(wèi)南衡的鎩羽騎給了大卿,更是害的大卿就此亡國。 傳言說的很難聽,將鳳墨說成了一個妖邪的女子,更是將南衡之滅全部都推到了鳳墨的身上。也正是這個謠言,將大卿風極一時的丞相乃是女子的身份,昭告了天下人。 那個時候,整個天下真的就像是炸開了鍋一般,百姓都是愚昧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玉傾歌以為,就算不是真的,至少也會重創(chuàng)鳳墨,以及將鳳墨當成掌上寶的大卿。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天下人并沒有按照玉傾歌所預(yù)想的那般,懼怕鳳墨,唾棄鳳墨,反而是更多的激動,認為鳳鸞得以活下來,實在是意外地驚喜。 玉傾歌為此發(fā)了很大的一通火,但也不能改變這個在他意料之外的事實。 三年的時間,不長不短,能夠改變一個人,成就一個人,毀掉一個人。 天下人皆知,從三年前開始,大卿的祈鳳帝容洛就不曾回過北都城,他三年來征戰(zhàn)四方,將周邊想要繼續(xù)反抗他的蠻夷之地一一收復(fù),更是與天敵西成發(fā)生了大大小小幾十次的戰(zhàn)役。三年中,他依舊不曾立后納妃,所有人似乎都默許了他的這一行徑,默默無言! 容洛不曾回京,整個北都城都依仗著昔日的天下四公子之一的公子策之稱的公良策的之稱。公良策始終是位居右相之位,雖然左相下落不明,他行使著左相之權(quán)責,他卻從來不曾想過要取而代之。 在整個大卿的人的心中,他們始終相信,他們的左相大人終有一日會回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這個月,就是下個月,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他們相信著,只要他們一直等著,那么左相鳳墨就一定會出現(xiàn)! 所有人都知道,大卿祈鳳帝心愛的人是下落不明的鳳墨,為此,多少的女子心中艷羨著鳳墨,多少的女子將祈鳳帝容洛視為心中托付終身的不二人選。然而,也只是艷羨,卻沒有一個人覺得嫉妒,他們都覺得,只有他們兩個人,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配得起。 “又是一個春天,沒想到,已經(jīng)三年過去了?!北倍汲堑呢┫喔?,溫子柔望著天,輕輕的說道。 “是啊,又到了春天,正好整整過去了三年,不長不短。”墨佳瑩嘆息的回道。 三年的時間,昔日只知道吃與睡的少女懶散少女,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真正的長大了。 三年來,雖然丞相府沒有人,但府中人卻一個都沒少,也沒有人故意的為難她,她是四小姐,始終都是四小姐,即使鳳墨不在! “皇上三年來不曾踏入帝都這塊傷心地,不只是皇上,有多少人從三年前她離開之后,便就沒有再回來過了?”溫子柔轉(zhuǎn)過視線望著不遠處三個孩子玩鬧的身影,心中微澀,“大哥離開了,近乎放逐自己的在外面,三年中,亦是同樣的不曾回來。翼兒從記事開始,就對大哥這個爹爹一點印象都沒有,孩子已經(jīng)四歲了,他卻從來不曾回來看過他,說到底,他的心中也是怨的,不知道該如何的面對這個孩子。” “孩子終究是無辜的,即使再如何的不愿意面對,翼兒是他的骨rou卻是不爭的事實?;蛟S,他只是需要時間,需要時間去忘記曾經(jīng)的痛苦,忘記心中的傷。”翼兒雖然看起來年紀小小的,卻出奇的懂事,大大的像極了玉玲瓏的眼睛,經(jīng)常性的閃著期待的光,一次次的期待,期待他的爹爹能回來看看他,可是最后卻還是一次次的失望,三年不曾回來將他。孩子的心到底是敏感的,一次兩次如此,他或許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爹爹并不想見他?;蛟S他在心中猜測,他的爹爹是不是非常的厭惡他? 溫子柔聽罷,突然低低的笑起來,然后越來越大聲,將遠處玩耍的孩子都吸引了過來。墨佳瑩擔憂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突然的如此失控。 “娘親——” “小姑——” “小姨——” 三個孩子轉(zhuǎn)眼間個孩子轉(zhuǎn)眼間都放下了手中正在玩耍的事情,全部圍到了溫子柔的身側(cè),輕聲的小心翼翼的喚道。 “呵呵呵,呵呵呵,她這一走,倒是當真瀟灑,卻一瞬間帶走了多少人的心,有多少人的心在她離開的那一剎那就死了?為什么還不回來?為什么都過去了三年了,卻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墨佳瑩一瞬間就知道了她話中所說的意思了,當下,緩緩的垂下頭,緊咬的唇瓣顯露出了她的不平靜。 墨佳瑩有些后悔,如果她當初稍微的能努力一點的話,她或許就不會那么累,也就不會那么痛苦。她習慣了被她庇佑,卻忘了,鳳墨本身也不過只是個女子,她再如何的聰明,再如何的能干,她也有覺得累的時候。他們累了,她還在一旁支撐著他們,可是她呢? 她又一瞬間覺得,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他們將她給逼走了…… 涼城本是西成的邊關(guān)要塞,然而,早在兩年前,就被大卿拿下,甚至現(xiàn)在成了容洛在這里的長久居住之地。 除了必要的征戰(zhàn)之外,容洛就始終留在涼城中,沒有要回北都城的意思。 中間實際上很多的人都去勸說過,而惹得煩了,他冷冷的一個眼神,都足以讓人噤聲,更別說是勸說他了! “皇上這是已經(jīng)將政事舍棄于不顧了嗎?”二十歲的墨謙,身軀挺拔,劍削般的俊美容顏,足以讓很多的女子傾心不已。然而,墨謙整個人冷冰冰的像是從冰窖中剛出來一般,渾身上下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讓人心中免不了升起畏懼,暗暗嘆息,只可遠觀不可褻瀆啊! “何以見得?”高坐主位上的男子,一身玄衣,手中握著一柄花紋奇特的劍在輕輕的摩擦著,俊美如神的臉龐,卻似乎有些死氣沉沉。 容洛的話讓墨謙的臉越發(fā)的冰冷起來,他冷冷道:“皇上覺得你現(xiàn)在如此的作踐自己,是給誰看的?皇上覺得她應(yīng)該能見到?見到了,又如何?皇上難道覺得你三年來的逃避,大家會不知道?大家不是不知道,只是希望你能自己振作一點??赡慊噬夏悻F(xiàn)在告訴我們,你現(xiàn)在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容洛不吭聲。 墨謙接著說道:“皇上你現(xiàn)在知道你像個什么嘛?行尸走rou,皇上現(xiàn)在的樣子就宛如一個行尸走rou一般。明明就不需要你親自上的戰(zhàn)役,你每次都親自的一馬當先的沖出去。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想要用這種方式尋短見?” “……” “呵呵,看樣子我還真的如我想的那樣呢!皇上是想要去找我的長姐?皇上……是對我的長姐沒有信心了?皇上,你該相信她會回來,會好好的回來。”所以,請不要再如此糟蹋自己,她回來的話,會受不住的。 墨謙并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他只是覺得,要是有一天長姐回來的話,見到這樣的容洛,心中一定會不舒坦,他不希望任何的人和事情讓長姐心中不舒服,僅此而已,他絕對不是關(guān)心容洛! 房間中只剩下容洛一個人,他面無表情的收起手中的鳳劍,又從容淡定的打開桌子上的畫卷。 畫中的女子一身素雅的衣衫,發(fā)間更是見不到絲毫的珠花點翠,只有一條長長的綢緞將發(fā)絲束起,眼睛上蒙著一層白紗,遮擋住了那一雙令人心動的寒眸。 這是在她離開之前的除夕那一日,他最后為她畫的,一直都帶在身邊,不曾遠離,就好像是她也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一樣。 他輕輕的,帶著深深的眷戀與深情,緩緩道:“墨兒,你還有多久才能回來……” 235神祗島嶼 寒氣繚繞的地室之中,周圍的一切全部都是尖銳透明的冰柱制成,絲絲陰涼的寒氣在其中縈繞開,讓人下來之后,視野整個的縮小至一臂之遙! 位于整個地室中最為陰冷森寒的中心,一個臉色近乎透明的女子整面色沉寂的打坐之中。她就這么盤膝坐在冰床上,身上只是一件頗為單薄的錦衣輕紗,雪白的顏色,似乎要融入整個地室之中。 “看樣子,效果不錯!” 和祁寒站在臺階下說道,冷冷的聲音中帶著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溫和輕柔。 “嗯!”鳳墨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吐了口濁氣,睜開愈發(fā)深邃的寒眸,從冰床上走了下來,道:“只要不會再中毒,自然就沒事。你今日來這般早,怕也不是單單為了問我現(xiàn)在如何吧?” 鳳墨相比較三年前更加的纖瘦了些,眉梢之中的冷意更濃重,曾經(jīng)眼底還能見到點點的情動之色,然而,此時,早已經(jīng)瞧不見分好。 她現(xiàn)在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冷意,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和祁寒三年來一直都看著她的變化,一次次的在心中問自己,這樣做,當真好?讓她做一個沒感情的人,留下這條命,當真就是對的?他沒有忘,這些年來,每半年在容洛那里取來的心頭之血,若非是容洛的話,她也不會活下來,可是現(xiàn)在…… “你在島上已經(jīng)呆了三年,三年來,他們數(shù)次的想要見你,都被師父所打發(fā)了。而今,你已經(jīng)大成,也要離開,他們無論如何都要見你一次,這一次,師父并未阻攔,見與不見,決定權(quán)在你的手上?!?/br> 和祁寒到底還是沒有將心中的話說出來,他也說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或許是存在著私心的,不希望她如此冷漠,卻又希望,很矛盾,很糾結(jié)。矛盾糾結(jié)之后,他選擇了順其自然,也只能順其自然! 鳳墨手一招,放在一旁的雪白披風就被她吸了過來,她沒什么情緒的說道:“既然來了,客隨主意,主人的一方想要見我,我這個做客人如何能不相見?” “……也好,既然要見的話,便就現(xiàn)在吧,也不耽擱的你時間?!彼杂种?,千言萬語,最后化成淺淺的嘆息。罷了,現(xiàn)在的她,并不是他就能勸說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