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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力點了頭,已然會意。 離開酒吧,兩人分道揚鑣,唐競駕車在城中轉(zhuǎn)了許久。起初,他發(fā)覺自己又開在去往周公館的路上,可想到趙得勝和那些傭人,最終還是作罷了。他必須小心,尤其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 于是,直等到弘道女中拍畢業(yè)照的日子,他才再次見到周子兮。那天,每個女學(xué)生都有家人到場,他在那里也不算太突兀。 周子兮畢業(yè)考試成績不錯,輪到佩藍綬帶,站在隊伍當(dāng)中。唐競在旁邊看著,不得不承認她笑得很好,就像在寶莉給他們拍的那張合影中一樣。 那個禮拜,學(xué)校已經(jīng)等于停了課,該看的大學(xué)也都看過了。周子兮又回到周公館里去住,多半是為了方便準(zhǔn)備嫁妝。裁縫、銀樓、百貨店,各色人等紛紛登門拜訪。這些事唐競既不懂也不必費心,只需在事務(wù)所等著簽支票就可以了。 僅看那些花銷的數(shù)字與速度,她似乎樂在其中。但他仍舊不明白,她到底是真的這樣覺得,還是故意表現(xiàn)出這個樣子給他看。 離開學(xué)校,他送她回周公館。經(jīng)過麥德琳西點房,她忽然說:我跟此地老板娘是舊識,我想跟她說幾句話。 他意外,這件事他已經(jīng)知道許久,卻沒想到她會對他坦白。他想問為什么,但說出口的只是一聲:你去吧。 車靠到路邊停下,他替她開了車門,看著她走進店堂。櫥窗后面,老板娘菊芬正在店堂里忙著,抬頭看見周子兮已是一震。 你別怕,周子兮對菊芬開口,我只想問一件事。 菊芬不應(yīng),隔窗望過來,目光碰到唐競,又立時低下頭。 唐競并不知道她們在說什么,他本該在車?yán)锖蛑?,卻忽然轉(zhuǎn)身穿過馬路,朝街對面一間紳士商店走過去,推開一雙彈簧門,徑直走到店堂最深處,一路都沒有回頭。連他自己都難于解釋為什么要這么做,又期待怎樣的結(jié)果,只是木然地選了幾樣并不需要的東西。他不急,慢慢等著店員取貨,寫單子,算價錢。 再走出那間商店的時候,時間似乎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世紀(jì),他向路對面望去,麥德琳的玻璃門里看不到人影。他的心重重一跳,同時卻又長舒了一口氣。 但只是片刻之后,那扇門又開了,周子兮從里面走出來,手中拿著一只紙袋。她抬眼看見他,遠遠地對他笑了笑。僅僅幾步之外,西點房的櫥窗后面,菊芬也正朝他這邊看,遇上他的目光便即刻低下頭,整理貨架上的糕點。 那一瞬,唐競發(fā)覺自己并不真的意外。他只是走回去,替她拉開車門。細細想起來,他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獄卒,而她也不是沒有只身逃出去的機會,但她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逃出去那么簡單。 你要嗎?待兩人坐定,周子兮遞過那個紙袋。 唐競怔了怔,低頭看見紙包里金黃色的小貝殼,散發(fā)著才剛焙烤好的檸檬清香。他搖頭,發(fā)動汽車,差一點就要開口問她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者更準(zhǔn)確地講,究竟想要我為你做什么? 孤島余生 11.1 又過了一個禮拜,錦楓里張帥做壽的啟示在《申報》上登了出來,字雖不多,卻也疏疏落落占了整整一個版面。標(biāo)題上張府宴客四個紅字看著實在喜慶,正文倒是簡短,只說是假借華懋飯店設(shè)宴,包下一大一小兩個宴會廳,大廳擺的是中餐,席卡上都是普通客人,小廳則是西式長桌,專門招待要緊的中外名流政客。因為賓客人數(shù)實在太多,錦楓里亦擺了圓臺面,供前來賀壽的幫中門徒圍坐。 這是張頌堯回國之后第一次遇上錦楓里辦大事情,張林海也是存心試試這太子的斤兩,特地關(guān)照唐競與喬士京分派些任務(wù)給他做。這兩人自然會意,也不難為張頌堯,分給他的都是輕松討巧的工作。而這錦楓里的太子本就是個會吃會玩的角色,請客這種事也算得心應(yīng)手,再加上走出去人人都給他面子,處處捧著,哪有做不好的道理。 就這么幾次下來,張林海還真覺得叫太太說對了,這個兒子年紀(jì)大了些的確也是懂事了,不由覺得十分安慰。 唐競也就借著這個機會,把尋思了許久的那番話對張林海說出來:頌堯?qū)W的也是法律,如今他學(xué)成歸國,我手上那些錦楓里的事情是不是可以交代給他做了? 張林海聽見這話卻看著他反問:唐競,你這是跟我撂挑子?。?/br> 我哪里敢???唐競笑答,如今這樣的安排,頌堯遲早會有想法,我跟他一起長起來,不想為了這些事傷了感情。而且,我也有私心 什么私心?張林海果然最關(guān)心這個。 唐競卻是自嘲:叫張帥見笑了,說到底還是為了女人。我那個女朋友突然要到紐約去供職,我這頭心正熱著,實在是放不下。 張林海仍舊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許是在盤算這話的真假,又或者是在估計將那些生意交給張頌堯管理的后果。 你這事,以后再說。最后,張帥只是用這一句話將他暫且壓下。但唐競已經(jīng)知道這條路是走得通的,當(dāng)然還有個前提,那就是張頌堯不再闖出什么禍來。 也是在同一天,謝力到華懋飯店來找他,大華飯店六零一房間里住的是誰已經(jīng)打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