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小檀低聲喊了人，“你去多寶閣，看看花末兒醒了沒有，我去園子里轉(zhuǎn)一轉(zhuǎn)，過會兒去多寶閣瞧她?！?/br>
    春岫應是而去，應小檀的腳步卻根本不是往花園走。

    她去了宜心院。

    ·

    “我來拜見側(cè)妃，怎么，不行嗎？”被內(nèi)侍攔下的時候，應小檀一臉和煦無害的笑容，心里已經(jīng)準備好了說辭，“王爺只是不叫側(cè)妃出來走動而已，我進去瞧瞧，總不礙的吧？”

    昨天娜里依掌摑應小檀的事情，早在下人之間傳得開了，赫連恪一反常態(tài)地維護應小檀，自然讓仆人們重新審視起這個年紀輕輕的漢人女子。

    內(nèi)侍猶豫了一刻，并不打算得罪應小檀，恭恭敬敬把門讓開，就這樣把應小檀放了進去。

    耶以正出來給娜里依換茶，見了立在門口的應小檀，活像見了鬼似的，連連倒退兩步。應小檀皺一皺眉，卻還是保持著舊日對側(cè)妃這邊友好恭謹?shù)膽B(tài)度，“耶以姑娘，青玉jiejie可得閑？”

    “啊……良娣萬福！”耶以后知后覺地補了個禮，雖不敢即刻放應小檀進去，嘴上說話，倒是十分客氣的，“主子似乎沒事，請您稍后，奴婢進去為您通傳?！?/br>
    應小檀莞爾，“有勞?！?/br>
    呼延青玉反應一向不慢，聽了耶以回稟，當下就讓人把應小檀請了過來。

    自從莊子上回來，呼延青玉和應小檀之間已經(jīng)隱約有了嫌隙。但是呼延青玉為人一貫滴水不漏，應小檀更是乖巧順從的性子，縱使不如之前親昵，面子上，兩人的關(guān)系一如往日。

    不過，兩人心里都清楚，花末兒的事一出，呼延青玉所表現(xiàn)出沉默的態(tài)度，一定會影響兩人一直以來和睦的關(guān)系。

    呼延青玉巴不得趕緊找個機會撇清自己的嫌疑，盡可能挽回一下應小檀。畢竟，正當寵的年輕少女，沒有子嗣，又是漢人，怎么看，應小檀都是極好拿捏的對象，呼延青玉無論如何也舍不得這張王牌。

    然而，應小檀卻未必再愿意在側(cè)妃的羽翼下生存了。

    毫不客氣地在呼延青玉下首落座，應小檀臉上，已沒有過去小心翼翼的神情。呼延青玉敏銳地發(fā)覺，應小檀的從容，比舊日里多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不動聲色地呷了一口茶，呼延青玉倒還算鎮(zhèn)靜，“小檀meimei怎么來了？正院那邊住得可還稱意？若有什么缺的短的，不好向王爺開口，盡管同我說就是了?！?/br>
    雖然被關(guān)在了宜心院里，王府的管家權(quán)，赫連恪并沒從呼延青玉手里繳走。

    這也是應小檀為什么今日會主動找上門來的原因。

    “處處都好，王爺對我照拂有加，多謝jiejie費心了?！焙训脑捒傔€是要說的，應小檀唇角含笑，清麗的眉眼透著怡然自得。

    呼延青玉一哂，“是了，是我多此一問，王爺待meimei，那是半點敷衍都沒有，單看娜里依多著惱，我就該想到了。”

    這是給自己遞了話鋒呢，應小檀領(lǐng)情地笑笑，“得到了王爺青眼，自然就躲不過旁人的紅眼，這點道理，我還是省得的。好在還有jiejie肯真心疼我，也不妒忌，真是難得?！?/br>
    呼延青玉笑容一僵，但很快就恢復了自然，“我妒忌你做什么，祉兒如今越來越大了，我一顆心撲在他身上，斷然是不會再與你們年輕姑娘爭寵了，也就是娜里依……她更在意王爺?！?/br>
    應小檀盯著呼延青玉的表情，并沒忽視她眼中的真誠。想來，側(cè)妃所言確實是她的掏心話。

    努蒙既是赫連恪的長子，又已經(jīng)入了宮學讀書，似錦前程擺在眼前，于呼延青玉而言，絕對是比男人的寵愛更可靠的憑恃。

    她不必為爭風吃醋給自己找沒臉難堪，安享現(xiàn)有的富貴日子，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側(cè)妃既然如此重視努蒙，那就說明，應小檀也好，賢妃也罷，懷疑呼延青玉曾對娜里依用過什么避子的手段，不無可能。

    畢竟，娜里依身家優(yōu)渥，又得赫連恪寵愛，若她誕下一子，輕而易舉便可奪去如今努蒙所擁有的一切。

    應小檀微微膽寒，倘使側(cè)妃真有這樣的手段，焉知來日不會用在自己身上？

    臉上的笑意不再如之前那么深，但應小檀說話，依舊溫和，“是jiejie本性寬仁賢惠，王爺雖然不常過來，心里還是欣賞jiejie的?！?/br>
    與呼延青玉對視一眼，側(cè)妃眼里迷惑的神情越來越明顯了，她在等自己道出今天真正的來意。

    應小檀耐心也不多，迅速結(jié)束掉場面話，她直入主題，“如果小檀沒猜錯的話，萬壽節(jié)那日，我和王爺進宮后，府中門上當值的人，就被jiejie換過了吧？”

    呼延青玉沒想到她是為此事而來，驟然蹙眉，“meimei這話是什么意思？”

    應小檀心知是呼延青玉誤會了，平和一笑，不卑不亢道：“我知道此事并非jiejie所為，就算一改常態(tài)的早睡，也只是因為jiejie身體不適而已。順水推舟、隔岸觀火、借刀殺人、明哲保身……我都不怪jiejie。不過，花末兒曾有恩于我，我沒法忍氣吞聲，叫人白白欺負了她，jiejie，我一定不會叫那些人逍遙法外的?！?/br>
    呼延青玉定定地望著應小檀，訝異于她的敏銳，更是難堪于她的直白。

    應小檀觸及側(cè)妃的目光，不由得收斂了臉上的笑容，“jiejie該明白我的意思，娜里依喪盡天良，我不會叫她輕易得逞，她做的事，我一定會讓王爺知道?！?/br>
    “你……”呼延青玉被應小檀的大膽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緘默良久，她方驚疑不定地問：“那你想怎么做？原先值守的人，不是已經(jīng)被王爺傳審了嗎？”

    “那些人什么都不會說的，我還需要別人……jiejie既然借著花末兒的契機，白白占了不少便宜，總該做點什么吧？”

    被人直接戳穿，呼延青玉免不得有些焦躁，“你到底要什么？”

    應小檀見狀，知道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能得到側(cè)妃的幫助，不成功便成仁，她已經(jīng)沒有退路，“那些人是誰？那么多男人……闖到府上來，見到的人，絕不會只有娜里依的人吧？誰見到他們了？他們打著什么名義進來的，我統(tǒng)統(tǒng)都要知道，哦不，是統(tǒng)統(tǒng)都要讓王爺知道！”

    她神情鎮(zhèn)定，怎么做都已經(jīng)有了盤算，“請jiejie幫忙找人，布謠，把話風傳到福來壽那里去?！?/br>
    “我倒是有心幫你，可眼下的局面，也容不得我施展啊。”呼延青玉故意笑得無奈，如今除了應小檀，府上其他女眷，幾乎都是被赫連恪禁足的狀態(tài)里。

    她倒是還好，畢竟側(cè)妃的位分是不可動搖的，府上的實權(quán)也牢牢攥在手里，任誰都不敢輕怠她半分。然而，娜里依和察可的日子，都有些不好過。

    娜里依是罪魁禍首，必定是忙著自危。察可本就不得寵，底下人借機奚落必定免不了的。

    也正因此，呼延青玉對應小檀提出的要求，并不怎么配合。畢竟，她本來還只是站干岸的，若真攙和進來，才是淌了渾水。

    應小檀早料到呼延青玉會婉拒，并不著急，“這么丁大點事，想來難不倒jiejie吧？動動嘴皮子，底下人還會不替jiejie辦妥嗎？”

    呼延青玉虛作一笑，“meimei還真是高看我了，這王府終究是王爺?shù)耐醺?，王爺有心整治大家，我有什么法子呢？?/br>
    “jiejie別再自謙了?！睉√礆舛ㄉ耖e，“若是jiejie真沒法子，王爺也不會叫jiejie來管這個家了，我倒是有心親力親為，奈何jiejie才是當家人，只好舍下面子，來麻煩jiejie了?！?/br>
    心知呼延青玉還會有得是說辭推拒，應小檀深吸一口氣，沒再給側(cè)妃張口的機會，“若是jiejie真不愿意幫我，那小檀只好去找王爺了，反正jiejie一時半會兒都只能在宜心院里呆著，管起家來，想必處處掣肘。小檀尚且算得上自在，又正經(jīng)讀過書，很愿意替王爺和jiejie分憂呢……”

    她抬眼，神情里有呼延青玉從未見過的自信，“所以，jiejie到底能不能幫我呢？”

    呼延青玉握拳，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被人逼到這種地步！

    應小檀所求，對她來說確實只是舉手之勞，為了一點小事，失了管家權(quán)自然是得不償失。

    呼延青玉暗自咬牙，生生擠出了一個笑，“既然meimei都這樣說了，我就權(quán)且試一試吧?！?/br>
    應小檀總算滿意地眨眨眼，“就知道jiejie疼我，那……小檀等jiejie的消息啦！”

    作者有話要說：……………………完蛋了t t才碼完

    徹底沒有全勤獎了，趴地大哭??！

    說個好玩的吧，昨天在高鐵站候車，我跟我爸一起哄我媽陪我倆斗地主，麻麻想睡覺，就是不理我倆，于是我跟爸爸軟磨硬泡半天，終于讓母上大人答應玩幾把！

    玩幾把的結(jié)果就是我跟爸爸輸了一百多塊錢給我媽……我媽開心地數(shù)著錢上火車睡覺了。

    我跟爸爸面對面(┬＿┬)

    想想今年一分錢壓歲錢都沒得拿了，就淡淡的憂桑啊。

    淚奔去睡覺。

    ☆、第38章

    呼延青玉那邊的動靜,是在三日后傳到正院的。

    彼時天色已暮，應小檀正磨著赫連恪許花末兒的家人進來探望她，赫連恪不怎么高興,推諉道：“多寶閣那是什么地方！豈能隨隨便便就放人進來，要看也行，等你丫鬟病好了,再叫他們到下房見面就是?！?/br>
    花末兒鎮(zhèn)日里以淚洗面,雖不言輕生，但應小檀還是不放心。

    想起自己當初的心結(jié)就是為母親所開解,她便盤算著，讓花末兒的母親進來陪陪她。

    “叫她們悄悄進來就好嘛，我在一旁陪著,斷不會有什么不合規(guī)矩的事兒……”應小檀親自替赫連恪更衣，她踮著腳去褪赫連恪的袍子，手停在他肩膀上，“?！钡囊幌掠H到了赫連恪的側(cè)頰，“好不好嘛王爺。”

    嬌滴滴的聲音，真是叫人狠不下心來拒絕。

    赫連恪避過身子，不欲去看應小檀的臉，“不成體統(tǒng)，你貴為良娣，哪有叫你在一旁陪著的道理？”

    應小檀還要說什么，外間忽然傳來一聲輕咳，赫連恪躲過應小檀的手，如釋重負般邁了出去，“啊，福來壽，有什么事嗎？”

    “王爺……奴婢好像查到了一點關(guān)于那些闖入王府之人的蛛絲馬跡……”

    “什么？”應小檀幾步跟了出來，臂彎上還搭著一件兒家常袍子，“王爺換上衣服再說話，天冷了，仔細受涼?！?/br>
    情意柔柔的關(guān)懷，讓赫連恪忍不住朝她一笑，適才的左右為難也拋之腦后似的，伸手拉過應小檀，“別忙活了，我自己來吧，你也坐著，聽聽福來壽怎么說?！?/br>
    應小檀莞爾，不置可否地在赫連恪下首落座。

    “你說吧，查到什么了?！焙者B恪自己扎了束帶，撩袍坐下，好整以暇地望向福來壽。

    福來壽垂著眼，恭謹?shù)溃骸耙菜悴坏檬遣榈绞裁矗罱路坷锪餮则阏Z頗多，奴婢便著人注意了一下，雖然那些守門之人都堅稱沒見到外人，但幾個在花園里當值的婢子說，當日有良娣……呃，是娜里依良娣的家里人來送東西?！?/br>
    “送東西？送什么東西？”

    “這才是蹊蹺之處，奴婢又使人旁敲側(cè)擊地問了裕湘院的人，那天并沒有收到寧國公府送來的東西，但確實公府上的人來過……是公府名下的奴隸，像是得了娜里依良娣的召見?！?/br>
    赫連恪皺了皺眉，“怎么倒跟娜里依扯上了……繼續(xù)查！那些守門的人，現(xiàn)下怎么處理著呢？”

    “還關(guān)著呢，因怕有疏漏，不敢輕易放了?！?/br>
    赫連恪點頭，“那就暫且關(guān)著吧，想來也不短這幾個人手?！?/br>
    福來壽稱是告退，應小檀心思一動，拉著赫連恪的袖口，不依不饒地問：“王爺，真的不許花末兒的家人進來嗎？”

    “你怎么又……”赫連恪無奈，伸手捏了捏應小檀的臉蛋，“該不是你自己想家了吧？”

    應小檀不知赫連恪何意，只是笑著，并不答話。

    赫連恪撈過她的身子，拉得近了些，貼在柔軟的唇瓣上反復吻了吻，“等過幾日吧，本王好像要離京辦一趟差，若是圣意這些天就下來，本王便帶你一道出去，順便去家里看看?！?/br>
    應小檀欣喜若狂，“真的？能回家？還能跟王爺出去？”

    赫連恪捏了捏她的鼻尖，“能啊，怎么不能？你一入府就出了這么多事，單把你放在家里，本王也不安心啊，既然太子非要本王替他去洛京祭祖，就叫你跟著吧?！?/br>
    “太子？祭祖？”應小檀一愣，驟然間有些不好的預感，“祭祖這么大的事，也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去的？”

    赫連恪悵然，“是啊，本王也納悶兒呢，太子非向父皇舉薦我，叫我跑這一趟。父皇這幾年本來就覺虧待于我，加上本王元妃也在洛京，恐怕這件事就要這么定下來了。”

    應小檀怔怔地“哦”了一聲，手指在虛空里抓了抓，最后攏成了一個拳頭，她擠出一個笑容，“王爺不是還要去書房？那我去多寶閣看看花末兒，家里人不能來陪她，就叫小檀多盡盡心吧?！?/br>
    赫連恪頷首，在應小檀背后輕輕一拍，安撫道：“去吧，多加一件披風，別凍著。”

    應小檀笑瞇瞇地起身一福，歡歡喜喜拉著春岫出去了。

    甫一出正院，花末兒就把春岫支開了，“今天上午我吃的那道點心不錯，你去廚房幫我要一份兒，送到多寶閣來?！?/br>
    春岫不敢不應，福身便退了下去。

    應小檀左右張望了一下，并沒有直接進多寶閣，而是回到了正院。

    書房里的燈已經(jīng)亮了，可見赫連恪開始處理公務，不會再輕易出來。

    應小檀小心翼翼地摸到耳房邊上，果不其然，福來壽正靠在里頭的軟榻上閉目養(yǎng)神。

    他是府里的大總管，白天黑夜都要在赫連恪左右侍候，很少能得了休息。往往只有赫連恪獨處時，他能在耳房里喘口氣，歇一歇。

    應小檀屈指在門板上敲了兩下，聽到里頭的動靜，才一閃身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