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長夜漫漫,良宵卻極為苦短。 ☆、第79章 《榮華無量》0079 晨陽輕輕的灑在榻前,歌細(xì)黛睡眼惺忪,映入眼簾的是景玄默含笑的凝視,他素來清冷寧靜的眸光,此時溫柔無比,像是浸染了無數(shù)冬日暖陽的美玉。 歌細(xì)黛瞇起了眼睛,困意尚未褪去,容顏安詳而美麗,膚色紅潤,細(xì)密的睫毛遮掩著柔和如圓月般的眼睛。 還有什么事情,能比看到自己心愛的女子,在自己身邊睡到自然醒,更欣慰的事情?景玄默側(cè)身躺著,凝視著她,笑容綻放了些。 這一笑,能讓人聯(lián)想到很多美麗的景致——鵝毛大雪里昂然盛開的宮粉梅花,浩瀚無際的純凈湖面在春風(fēng)里泛起的漣漪,峰林山澗里千樹萬枝幽姿的紫玉蘭…… 恍若這世間的美景,都棲息在他的笑容里。 她輕輕的看著他,一時竟有些失神,心里莫名的安寧溫暖。 他伸手將蓬亂在她臉頰上的發(fā)絲,攏到她的耳后,清聲道:“睡得可好?” 歌細(xì)黛垂了下眼簾,將頭扭開,翻身背對著他,定了定神。 他們合蓋著一張被褥,她的腦袋枕在他的掌心。昨晚分明是各自睡各自的被褥,并且中間還隔著距離,他怎么就睡在她身邊了? 一只手握住了她纖細(xì)腰身,將她往懷里拖拽,低低笑著。 “你……”歌細(xì)黛擰眉,回首冷然瞪他,“你不守約定?!?/br> 景玄默將她的身子扳正,使她面對著他,閑閑的問:“什么約定?” “在廣和園里我說的一二?!备杓?xì)黛語聲疏離。 “收起虛情假意,未經(jīng)你的允許不得碰你?”景玄默為她蓋了蓋被褥,被褥下他的手輕撫著她的肌膚,說得很輕很淡,“你喜歡自我折磨,我可不喜歡?!?/br> 歌細(xì)黛一笑,“是,您是最能隨心所欲的太子殿下。” “哦?” “您最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非常清醒自己所處的形勢?!?/br> “嗯?” “您善于觀察別人,揣測別人,再根據(jù)別人的特點去對付?!?/br> “是嗎?” “表面上,太子殿下沒有外戚與權(quán)臣組成的勢力集團(tuán)。除了保持中立的,其余的皇室們都比較傾向于徐皇后所生的皇子,由廣和園之變中參與的諸多皇室,就可見他們的心跡。您,似乎勢單力薄,僅倍受天圣皇后的福氣,然而,”歌細(xì)黛迎上他云淡風(fēng)清的的眼神,“然而,太子殿下的勢力大多是中層官員。這些中層官員都是有實權(quán)做實事之人,能準(zhǔn)確的觸到政事的核心,起到的作用很大?!?/br> 景玄默笑了笑。。 歌細(xì)黛跟著笑笑,“景榮策劃的廣和園之變,可謂是非常完美,有十足的勝算。只不過,太子殿下的耳目實在是多。當(dāng)然,太子的心思也異常縝密,能從耳目們提供的小小細(xì)節(jié)里,拼湊出了景榮的整個計劃?!?/br> 見她不說下去了,知道她想說的還沒有說出來,景玄默的手掌在她的腰間捏了捏,道:“繼續(xù)說?!?/br> “您的沉穩(wěn)常人難及,有縱觀全局的眼界,下手即狠又準(zhǔn),令人防不勝防,也毫無余地?!?/br> “繼續(xù)?!?/br> 歌細(xì)黛的手指捏了捏,一抹寒意凝在唇角,“您有棋子眾多,一旦那枚棋子失去利用的價值,您就毫不留情的除去?!?/br> “對,”景玄默的神色如常,“棋子沒有了利用價值,必要除去?!?/br> 歌細(xì)黛冷靜的看著他,他亦冷靜的回視,她重重念道:“太子殿下,您薄涼至極?!?/br> 薄涼至極。 歌細(xì)黛的心顫了顫,了解他越多,越發(fā)現(xiàn)他清淡如雪寧靜如湖的性子里,是極端冷硬的暗刀。暗刀無柄,任何一處都鋒銳嗜血的致命。 半晌,景玄默輕聲的說了句:“你怕了?” 歌細(xì)黛將頭扭開,緊抿著唇。 景玄默起身,探頭進(jìn)她的視線里,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清聲重復(fù)問道:“你怕了?” 歌細(xì)黛再次將頭扭開,剛一動,就被他用拇指和食指卡住了下顎,動彈不得。 “不敢面對了?”景玄默挑了挑眉梢。 歌細(xì)黛笑了,笑意溫軟極了,“我是怕,怕說出真話,使得太子殿下動怒?!?/br> “說來聽聽?!本靶砷_了手指,他只是力道很輕,卻還是在她嬌嫩的肌膚上留下了紅印。他輕輕的摩挲著她的下顎的紅印。 “我貪心,所貪的是成為女子之貴,坐鳳位掌鳳權(quán)。”歌細(xì)黛眼睛一瞟,視線移走落在別處,“我對太子殿下沒有男女之愛,更無癡迷,”眼睛再一瞟,定睛的看著他,“我絕不會是太子殿下的一枚好棋子,太子殿下若想利用我,會遭暗算,得不償失?!?/br> “哦?”景玄默眸中暗光涌現(xiàn),“看著我的眼睛,把中間的一部分,再說一遍?!?/br> 他的眼睛就是一面鏡子,再完美的謊言都有破綻,歌細(xì)黛沒有把握騙得了他,她卻是笑了笑,用玩笑的口吻道:“太子殿下容貌極美,身子極健壯,姿態(tài)極優(yōu)雅,氣質(zhì)極華貴,權(quán)勢極浩天,令我魂牽夢繞,寢食難安。不管太子殿下如何傷我、欺我、騙我、辱我、利用我,我都愿時刻相伴,不離不棄。” 景玄默抿嘴一笑,隨及就恢復(fù)清冷,收回手指,將身子朝后倚在靠枕上,靜靜的看著她,“我一直認(rèn)為你是個勇敢的女子,敢愛,敢生殺予奪。” 歌細(xì)黛一怔,心里好像起了霧般的飄忽,迷朦的眸子看過去。 “我還記得初次見到你時,你有種看透世事的冷淡,和凌駕于普羅大眾之上的超然。第二次見到你,你揚鞭的沉靜,面對詆毀時的鎮(zhèn)定與自嘲的一笑?!本靶纳裆新冻隽藴厍?,“你不喊疼的任我用刀劃你的腿取銀珠;你信手解我的衣扣;你在我受傷時伸手捂住我的傷口安靜依在我懷里;你明明很羞澀很緊張,依然的大方的讓我去熟悉你;很多很多很多事,你真是有一種很特別的吸引力?!?/br> 歌細(xì)黛的手指在暗暗的揉著,不說話。 “我知道你害怕,害怕被我利用,”景玄默握住她的肩,脈脈的瞧著她,“因為害怕,你就逃避?然后對我用冷狠的話語而讓自己心痛?你逃避得了?你何時變是這般懦弱?” 歌細(xì)黛低著頭。 “我承認(rèn),你是我現(xiàn)在唯一在乎的人。我從沒有取悅過任何人,你是例外。我無法保證,我會在乎你多久,但有一點很明確,它取決于你?!本靶Z聲平和,他只是在如實的說出心里話。 歌細(xì)黛的心猛得一疼,是的,她能感覺得到他的取悅,像他這般冷沉之人,從不屑取悅別人。他的聲音里所傳遞出來的,又是那么的平等,沒有因為他身份高貴,而居高臨下。似乎,在他看來,她能得到他的在乎,是理所當(dāng)然的。 “我是薄涼,而我身體里唯一的一團(tuán)火是因為你在燃燒,它燃燒的很旺。而你呢?你開始躲著我,對我冷淡。”景玄默依舊平和,“我現(xiàn)在很火熱,你是冰冷。只有火熱對火熱,才能一起燃燒的更有生命。而火熱對冰冷,慢慢的,火熱會變成溫火,再慢慢的,會變得冰冷?!?/br> 歌細(xì)黛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擊了用力的敲打了一下,震了震,垂首不語,在沉思著。 “你不愿被辜負(fù),你不愿會與我為敵,我懂。”景玄默凝視著她,“我請你能勇敢一點,勇敢的愛我,勇敢的接受我的愛,那怕有一天,我辜負(fù)了你,也請你勇敢的與我為敵,不留余地的殺了我?!?/br> 歌細(xì)黛的嗓子很緊,有滾熱的血液在翻涌。 “我要的,我會珍惜;我不要的,我會視如草芥。我絕不會為了未知的恐懼,而折磨自己,希望你也是。” 折磨自己,是啊,歌細(xì)黛苦澀極了,她是在折磨自己,只因為害怕,而故意硬起心腸,將自己折磨得不輕。 “你懂我的意思?”景玄默輕輕的捧著她的臉,四目相對時,接著說,“別親手毀了一切,別讓我對你的熱情熄滅了?!?/br> 歌細(xì)黛看到了他眼里的灼熱,一如他平時看她的眼神。 “我們都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人,該愛就愛,該殺就殺,別委屈了自己。”景玄默松開手,指腹輕拂過她的唇瓣,將手一引伸向她,放在她面前,道:“聽從你的心,要不要坦然的面對?!?/br> 歌細(xì)黛緩緩地閉著眼睛,她在聽自己的心。 “我很確認(rèn),能在我的身邊唯有你,就像是,能在你身邊的唯有我。”景玄默悠悠的說著,“不管我們能在一起多久,我要的,是在一起一天就好好的珍愛一天。” 他的話似山谷中盤旋的風(fēng),吹在她的心坎,成了輾轉(zhuǎn)悠長的音符,非常精準(zhǔn)的落在了她的心弦。 歌細(xì)黛的內(nèi)心很是澎湃,被景玄默看進(jìn)眼里的,是她雙睫的眨得很快,像是剛剛羽化成蝶的蝶翅,有著瑟瑟的小心翼翼,有著顫巍巍的脆弱,還有的是,對生命的渴望,對未知的一切所滋生出來的光明力量。 景玄默的手,在等著她。 要聽從內(nèi)心勇敢的愛嗎?上一世就是太過勇敢,而葬送了一切。這一世呢? 歌細(xì)黛睜開眼,故作不經(jīng)意的暼了他一眼,他的神情是那么的專注、認(rèn)真,只是向她伸出手,沒有卑微的乞求,沒有高傲的恩賜,有的是語重心長的告白,是有尊嚴(yán)有尊重的邀請。歌細(xì)黛望著他的手,那是全心全意的邀請,是邀請她傾心相待,是邀請她勇敢的愛。 景玄默的神情依舊,靜靜的等著她。 歌細(xì)黛的捏了捏手指,將掌心中的潮濕在被褥上拭了拭,輕輕的抬起,沒有猶豫的捉住了他的手,溫軟的一笑,挑眉道:“已經(jīng)晌午了,早膳還沒吃呢?!?/br> 景玄默連忙握緊了她的手,將她輕輕的擁在懷里,撫摸著她的發(fā)絲,笑了。 歌細(xì)黛依在他懷里,聽著他激動的心跳,有暖暖的濕意浮在了眼眶。 是的,她敢愛。 一個人若不敢愛,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愛一天,就在一起一天,在一起一天就好好的珍愛一天。 愛情本身是不會有錯的,錯就錯在,每個人對待愛情的方式。歌細(xì)黛已想到了一個合適的方式,絕不會允許自己活得像上一世。。 良久。 歌細(xì)黛道:“我們的大婚將近,我想去見一見我的師傅寧潛,問他是否收到了喜帖?!?/br> “他應(yīng)該快到京城了?!本靶簧岬拇蜷_懷抱,俯首瞧她。 “嗯?” 景玄默清聲道:“我早已派人去江湖尋他,請他務(wù)必來喝喜酒?!?/br> 歌細(xì)黛笑顏如花,他考慮的倒是周全。 外面陽光明媚,真是個好天氣。 待他們兩人出了寢宮,熙華早是等了多時,一壇的泡椒雞爪已啃完了。 “寧潛是清晨到的京城,已進(jìn)了歌府。”熙華稟告道。 歌細(xì)黛又是一喜,對丫環(huán)田田道:“備馬車,去歌府?!?/br> 一想到歌府,歌細(xì)黛的笑意斂了去,有點不安的看向熙華,問:“我爹怎樣了?查出中了什么毒?有沒有解藥?” 熙華看向景玄默,在景玄默微微頜首后,才道:“歌大人已無性命之憂,終因毒素在體內(nèi)過盛,后半生將臥榻不起?!?/br> 后半生將臥榻不起?歌中道如此威赫剛毅的將才,竟要臥榻不起?對于歌中道而言,是何其的殘酷。 歌細(xì)黛愕然,不禁悲愴不已,不管怎樣,那畢竟是至親,逐問道:“是景榮?” 景玄默如實道:“不確定,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是他。” 歌細(xì)黛擰眉,歌中道一直慎言慎行,絕不會輕易的飲食不信任的東西,怎么會突然中了暗招?到底是誰要害他? “我爹怎么說?”歌細(xì)黛在從廣和園回京城后,是去了三次歌府看望父親。前兩次去,父親都在昏迷。第三次父親醒了,而她只是在窗外看著臥床在榻的父親許久,卻沒有上前,只因那昔日的種種是個結(jié),難以釋懷。景玄默就派人在歌府,幫歌中道查明一切。 熙華道:“歌大人一直說不知道,不知道是誰下的毒,不知道何時下的毒?!?/br> 歌細(xì)黛微微一愣,不知道?歌中道會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隱瞞?如果是隱瞞,又是誰,會讓他無法揭穿只有隱瞞? 景玄默開口問:“查不出?” 熙華聳聳肩,道:“除非歌大人能想起來,他確實有些事情想不起來了。” 歌細(xì)黛詫異,“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