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本知道心如止水,不曾想,還是亂了分寸,失了態(tài)。 歌細黛側(cè)目,回首瞧了一眼被拉住不放的手,就在一暼間,她看到了他神色淡然,看到了他眼眸里點塵不驚的清冷、平靜的常態(tài)。 歌細黛自嘲的輕嘆了口氣,他說過沒有愛上,也沒有一見鐘情,就連是否暗戀他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她警告自己,不可自我陷入,要清醒,要清醒,要清醒,要清醒…… 手,還是被拉住不放。 既然向前走不了,歌細黛便回身,平和的一笑,“我的山水扇面呢?” 真是善變的女子呢,方才還像火一般的燃燒,此時如一池靜水。景玄默黑眸一閃,光芒暗動,松開了手,清冷的道:“下不為例?!?/br> 歌細黛一怔,他是在為她剛才的投懷親吻而不悅?是啊,他不喜歡近女色的,她凜然道:“男女授受不親,太子若再授,我必親?!?/br> 誰讓他有事沒事就摟她進懷,準他摟,也要準得她親。 景玄默被嗆了一下,不想她誤會,清聲道:“你的愧疚與感動,不必再有第二次。” 他說的下不為例,是不準她再帶著愧疚與感動待他。他終是能看穿她的。 歌細黛笑了笑,似不懂他的意思,卻要把理講清了,“我沒有愛上太子,也沒有對太子一見鐘情,更無暗戀之意。我不喜歡占便宜,也不喜歡吃虧。我不計較太子帶著何種心態(tài)授,太子何必計較我以何種心態(tài)親?” “我是何種心態(tài)?”景玄默瞇起雙眸,口吻中隱著難明的笑意。 “是報救命之恩吧?!备杓汍斓囊暰€掃向墻壁上的畫像,要有自知之明,不可自作多情。 “你可以這樣認為。”景玄默眸色一涼,不與她爭,折身走向了案旁,鋪開一張扇形貢紙,后改變主意,便換了一張金箋紙質(zhì),挽袖提筆沽墨,皓腕凌懸,凝神在筆端,清聲問:“雨中,淺絳山水?” “是?!备杓汍煸尞愃谷恢?,景世開是尤其喜歡雨中山水圖,畫法風格唯獨著迷淺絳山水。 出乎她的意料,是他親自作畫。墻壁上的那些畫像足以證明他的功底。以金箋作畫紙,必是十分自信。淺絳山水畫的特點,又是很講究墨色輕重。 真是個有趣的男子呢,在他清冷的外表下,卻有著一份濃淡相宜的揮墨雅興。他還有什么,是深藏未露的呢? 歌細黛坐在了案旁,瞧著他在輕巧恣意的描繪雨中山水,十分的胸有成竹。 空朦山色層層,深淺遠近分明;林木蔥蔚蒼秀,泉澗潺潺疊流,細雨直瀉盡顯靈動。境界幽曠清遠,畫面很有延伸性,超然絕塵,瀟灑風流。 不足半個時辰,一副咫尺千里的山水圖便赫然呈現(xiàn)在眼前,一氣呵成。 歌細黛仔細的品味,筆力剛?cè)釓娙跆搶嵱兄?,筆風大氣浩然明快空靈。當她看到落款為單字‘泉’時。不禁愕然,上一世里,景世開當了皇帝后,廣集山水圖,最受珍貴的幾幅,便是落款‘泉’??梢?,景玄默的筆墨造詣極深,卻鮮有人知,景世開更是不知。 景玄默擱筆,清聲問:“可還滿意?!?/br> “名品中的名品?!备杓汍旖z毫沒有夸張。 “不知可入得了景世開的眼。” “一幅畫換他五年的俸祿,他也是肯的?!备杓汍焐钪笆篱_對扇面淺絳山水畫的癡迷,是非常的癡迷。 “景世開若是向你索要這幅扇面,你給否?” “給,他若喜歡,我便送給他,得個人情?!备杓汍煨χ焓直阋獙嫾埬迷谑种?。她的手剛伸出,便被他捉了去,輕握在掌中。 “他若再要,你還給否?”景玄默凝視著她。 歌細黛抽出手,沉吟道:“給,多給多得人情?!?/br> “繼續(xù)要?” “繼續(xù)給?!?/br> 景玄默指向書柜一摞,示給她看,一雙透澈黑亮的眸子里蘊著笑意,“我備了這些多的畫紙與墨汁,不知可夠?” 他在暗示什么? 歌細黛的手指捏了捏,與他對視時神色不變,心里在暗忖:紙與墨都有毒?慢性劇毒? 她牽動了一下唇角,渾然不知的笑道:“夠,以后可要有得麻煩太子了。” “你明白了,對不對?”景玄默清聲道:“紙與墨都有……” 不等他說完,歌細黛笑著接道:“都有的夠多?那我就明白了?!?/br> 她懂了。 有些話,她不希望他說透。 他們也不需要將話說透。 紙與墨雖然是會風干,而手指在溫熱時觸碰,便能沾染上毒。手指四處觸碰,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會等到毒進入口中時。 他要利用她,不聲不息的除去景世開。 想必,在閑清王府的何園里,他留意到景世開拿著她準備的折扇后暗自欣喜的樣子,就在一念間,決定利用她? 抑或,他利用的并不是她,而是利用景世開深藏不露的癡迷扇面淺絳山水畫。 “扇面已好,該制扇了?!备杓汍斓纳裆翝摿藥追?。 “顧伯,”景玄默喚人,一位老者立刻聞聲進來,“制扇?!?/br> 老者以紫檀木為扇骨,手法嫻熟的制作折扇。 他倒真是運籌帷幄,將所需的都已準備好,只等她先開口提出要扇面。若不是他有意的暗示,她竟沒想太多。 真是個危險的男子呢。 歌細黛微笑道:“如此精品,我恐怕會舍不得將折扇送人。” 景玄默似不在意,從柜中取出幾片樹葉,“觸碰后,兩個時辰內(nèi)用葉汁凈手?!?/br> “你認為我肯定會將折扇給他?”歌細黛隨手接過樹葉,置放在袖中。 “我什么也不認為。”景玄默輕笑了笑。 歌細黛負手而立,手指在暗暗的捏了捏,在他的笑意里,盡是隨意自然,仿佛日月旋轉(zhuǎn)、斗轉(zhuǎn)星移都在他的掌中一目了然。 “我們?nèi)Q衣,半個時辰后,去恭王府?!本靶纳駪B(tài)閑適清雅,聲音悅耳好聽,如此的優(yōu)雅風華,不易使人聯(lián)想到他有莫測的手段。 歌細黛微笑著走在他身后側(cè),他步伐沉穩(wěn),紫衣漫然拂風,不經(jīng)意間的卓然鳳姿似俯視蒼生的神只。他的心可是永遠的冰冷、寧靜、清醒?不愿被牽掛,亦不愿牽掛別人? 這尊貴的太子之位,晃得人心抖,耀得人情涼,被諸多野心家虎視眈眈的覬覦,只有活到最后,才尊貴無限,否則,無比輕賤。 權(quán)欲詭譎,風口浪尖,想安穩(wěn)過活,大不易。 換好衣裳后,兩人乘上了馬車。 歌細黛望著已等在馬車里斜臥的熙華,不禁想到了藏書閣的一幕,雙頰便又是一紅。 熙華神色安然,妖艷的氣息平和極了,好像什么也不知道,見他們上來,坐好后閉起了眼睛,一副你們隨意愛干嘛就干嘛的樣子。 景玄默與歌細黛坐在一側(cè),形影不離的最受寵的熙華在另一側(cè)。 馬車向前,路不平,景玄默伸手輕覆在歌細黛的腿傷處,以免顛簸使她的傷疼加俱。 歌細黛沉住氣的目視前方,不聲不響的抓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了熙華的腿上。男寵在前,她可不能爭了寵。 “調(diào)皮?!本靶瑪Q眉,用手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歌細黛眨了眨眼睛。 景玄默清聲道:“熙華,明晚將你的女人帶來府中聚一聚?!?/br> 熙華問:“哪個?” “甩你耳光的那個。” 熙華“唔”了一聲,依然閉著眼睛假寐狀。人家兩人在打情罵俏的,睜開眼睛欣賞實屬不合適。 歌細黛心中在笑,頓時懂了,他好男風是假,找些武功了得的護衛(wèi)伴在左右是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 “疼不疼?”景玄默撫摸著她的腿傷處。 “可以承受的疼?!备杓汍觳辉俨徽J疼。 真是個外柔內(nèi)剛的女子呢。景玄默看了她一眼,幽深清冷的目光里,暗含深意。 那日,安澤王派人于竹林行刺,該清算了。 安澤王,皖國的大皇子,母妃是當朝貴妃。依照太子立長的慣例,太子之位就該是他的。他隱藏鋒芒,本該是封兩字王,自甘降位為三字王。處心積慮的表露善良憨厚,暗中培植親信,就為了將景玄默置于死地后不被懷疑,從不放過任何機會。安澤王掌管禮部,朝中諸多人才由他挑撥而出。 沒多久,馬車便停穩(wěn)了,到了恭王府。 恭王,皖國的二皇子景齊天,母后是當朝皇后。他掌管全國財政的戶部。 恭王妃,是刑部尚書許大人的長女。 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統(tǒng)稱六部,主管中央行政事務(wù)。景齊天的權(quán)利遮了戶部與刑部。 恭王府當真是很有氣派,不似太子府清冷,不似閑清王府的奢侈,盡顯低調(diào)的奢華。 七位皇子齊聚,五位公主來了三位,還有四位皇叔輩的,王公貴族也合時宜的攀附。為景齊天祝賀生辰的人倒是不少,景齊天的面子本就非比尋常,朝野上下總有人私下議論,道是景玄默若是丟了太子之位,必是二皇子景齊天被冊封。 事實上,在上一世,景玄默病故后,的確是景齊天為太子。 “太子殿下駕到?!?/br> 作者有話要說: 咿咿,我想要爬上首頁的一個榜單,可我不會賣萌,以接下來連續(xù)日更七日的實際行動,求同學們小手一揮的留留評論,讓我漲漲積分,早些爬上榜單 希望日更的積極性不被打擊到哦,積極性一高,一日兩更什么的也會有的哦,謝謝 ☆、第35章 《榮華無量》0035 景玄默一襲紫衣,傲然而立,清淡華涼,不經(jīng)意中如俊秀山河般大氣磅礴,高高在上的使人不敢逼視。于他右側(cè)的是風姿楚楚的歌細黛,左側(cè)是紅衣妖艷的熙華。 行禮客套后,除了景榮,眾人的目光不由得望向歌細黛,充滿了好奇和臆斷,成包圍之勢。 這就是太子許的準太子妃,倒是個如花美眷,似雪中梅,似崖頂松,她一襲抹茶色裙紗,與景玄默站在一起,真是般配極了。敢情太子是男女通吃?還是因為太子到了該立妃的年齡,為穩(wěn)住朝堂的風言風語,找了個活木偶? 歌細黛面帶著微笑掃視著眾人,將各異的目光收進眼底,平心靜氣,不動聲色的。 已近晚宴時辰,宴席設(shè)在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