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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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忘了吳珉是誰了:“誰?” 她說:“唉,得,算我沒出息!” 我一下想起來,說:“如果想他能溫暖你,你就想吧?!?/br> 第二天已經(jīng)是4月28日,我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有人起來了,很嘈雜。 張回不在睡袋里。 我感覺好像出事了,我把漿汁兒叫起來,走出了帳篷。 很多人站在營地之外幾十米的地方,正在談?wù)撌裁础?/br> 我快步跑過去,看見衣舞躺在地上,穿著黑色長袖襯衫,紅色棉坎肩,頭發(fā)把臉蒙住了,一條胳膊伸展著,腕子上有一條黑糊糊的口子,已經(jīng)不流血了。下面有一灘血跡,被干燥的鹽殼吸得精光,呈現(xiàn)著赭紫色。另一只手旁邊,扔著一塊陶瓷碎片,跟她的臉一樣白。 這時候已經(jīng)快9點了,天卻剛剛亮起來,有點冷。不過,沒有一絲風(fēng)。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昨天我跟她聊天的時候,她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我一直呆呆地站著,不知道我該做什么。 李兆坐在我的車上玩車燈,一會兒近光一會兒遠光。 孟小帥看了看我,突然問:“你昨天晚上找她聊了什么?” 我一下回過神來。 我看看她,說:“很復(fù)雜……” 孟小帥說:“不復(fù)雜,你就告訴我們,你跟她聊了什么?” 我說:“簡單地說,她是我的讀者,極端厭世,我猜她這次來羅布泊就是想自殺的……” 孟小帥說:“她是你的讀者,你怎么不早告訴我們?” 我說:“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br> 孟小帥看著我,明顯不信任。 我顧不上解釋太多,問魏早:“她和我聊完天之后回帳篷了嗎?” 魏早說:“回來了,我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又出來的?!?/br> 這時候,張回說話了:“周老大,她很可能不是自殺……” 我一下把臉轉(zhuǎn)向他:“為什么這么說?” 張回說:“你們來看看?!?/br> 他帶著我們在地上查看,果然,營地再次出現(xiàn)了那雙方孔銅錢的腳印! 大家趕緊順著腳印找出處,發(fā)現(xiàn)滿地都是這雙腳印,似乎穿它的人,整夜都在營地里轉(zhuǎn)悠,分別去了每個帳篷,并且做了長久的停留。 衣舞尸體的四周,也出現(xiàn)了這雙鞋?。?/br> 張回說:“雖然一個人有自殺的念頭,但是要付諸行動,那是很艱難的。在監(jiān)獄,有多少人想自殺?結(jié)果他們都活著。我懷疑,這個暗處的人聽到了你們聊天,于是,他順理成章地殺死了一個有自殺念頭的人。” 我忍不住看了看鄭太原。 他正在聽張回說話,發(fā)現(xiàn)我看他,敏感地看了看我。 這個人非常非常非??梢?。 但是,我沒有任何證據(jù)。 孟小帥說:“周老大,我們再搜查一次行李吧?” 我看著鄭太原說:“沒用,要是搜的話,說不定會出現(xiàn)在我的箱子里?!?/br> 孟小帥說:“那怎么辦?” 我依然看著鄭太原:“如果衣舞是被人害死的,早晚會真相大白,他在衣舞的腕子上割了一個口子,我會把他的腕子剁下來,喂四眼。來,我們挖個坑把衣舞埋了吧……” 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布布一直不在。 我問:“布布呢?” 張回說:“開車去轉(zhuǎn)悠了?!?/br> 我說:“誰讓她離開營地的!萬一迷路,我們不就走散了嗎?” 張回說:“她為了找到她老公,已經(jīng)心急火燎了,我不讓她去,勸不了。她一路留標(biāo)記,應(yīng)該沒問題。她走的時候,還不知道衣舞死了……” 我不想再說什么了,跟大家一起挖坑。 鹽殼地太硬了,除了李兆,總共8個男人,8把工兵鏟,挖了將近一個鐘頭,才挖出一個一米深的坑。 移動衣舞尸體的時候,我有了一個新發(fā)現(xiàn)——她的旁邊,干燥的沙土中,有個花朵形狀的東西,拳頭一樣大,用沙子雕成的,一層層花瓣清晰可見,非常逼真,我相信那絕不是風(fēng)刮出來的紋絡(luò)。 我驚呆了。 它象征什么? 我彎腰輕輕觸碰了它一下,它一下就變成了一堆散沙。 我看了看張回,怔怔地說:“怎么可能……” 張回的反應(yīng)卻很平淡:“現(xiàn)在我感覺,什么都有可能?!薄?/br> 如果說,這個用沙子塑成的花是花的遺體,那么這堆散沙就是遺體的骨骸,它太喪氣了,我一腳把它踢散了。 大家開始給衣舞下葬。 我把那只錄像機從車上取下來,放在了她的墓xue里。 孟小帥看了看我。我說:“有人把它送回來了。正是這里面的視頻,告訴了我衣舞是誰?!?/br> 孟小帥聽得有些暈乎。 埋葬了衣舞之后,我在她的墳上插上了一把工兵鏟,孟小帥系上了她的一條灰色披巾,沒風(fēng),披巾靜靜地垂掛,紋絲不動。 這是我們團隊第一次死人,大家的心情難過到了極點,沒人吃早餐。 我們默默地陪衣舞待了一個多鐘頭,然后拔掉營地,準(zhǔn)備再次出發(fā)。 為了逃出看不見的磁場,為了尋找古墓,為了遇見其他同類,我們必須移動。 張回問:“不等布布回來?” 我說:“我們?nèi)プ匪??!?/br> 白欣欣露出鄙視的眼神,似乎認為我是個蠢蛋。 我裝作看不見。 我走到李兆面前,問他:“你能開車嗎?” 李兆自信地說:“什么話!11年駕齡啦?!?/br> 我說:“那你說說駕駛步驟?” 李兆說:“首先,我上車打開電源,點亮儀表燈和機翼燈,啟動,滑行,到了我的跑道,對準(zhǔn)中線,加速,起飛!” 漿汁兒在旁邊說:“我來開他的車?!?/br> 我搖搖頭,說:“不要了。” 漿汁兒說:“不要了?” 我對魏早說:“你把李兆車上的油放出來,裝進油桶里,帶上?!?/br> 魏早說:“好嘞。”然后就去做了。 離開營地的時候,李兆看了看他的車,問:“我的飛機怎么辦?” 我說:“有大霧,指揮中心不允許它起飛?!?/br> 李兆很在行地說:“噢,能見度肯定小于600米了?!?/br> 現(xiàn)在,我們剩下了四輛車。 我是這樣分配的——我和漿汁兒、李兆第一輛車。李兆瘋了,我把他帶回來的,理應(yīng)我來照顧他。 白欣欣、徐爾戈、號外、四眼第二輛車。房車很重要,拉著幾乎全部給養(yǎng),它必須在中間,徐爾戈和號外其實是押車。萬一遭搶,說不定四眼也是一股力量。 孟小帥和張回第三輛車。張回可以保護孟小帥。 魏早、帕萬和鄭太原第四輛車。魏早的警惕性比較高,他盯著鄭太原,如果有問題,帕萬會幫助他。而且魏早會修車,他最適合走在最后了。 我們離開那片蘆葦死根,很快又進入了鹽殼地帶,窗外一片灰茫茫,起伏很大,就像憤怒的浪濤,死了很多很多年,依然保持著要吞沒一切的姿勢。這種地形無邊無際,令人的心情極度煩躁。 我和漿汁兒坐在前座上,李兆一個人坐在后座上。 車速每小時不到10公里,顛得厲害。 我有點擔(dān)心起來,千萬不要爆胎了。 實際上,我們沿著布布插在地上的小紅旗,走出七八公里的樣子,就看到了布布。她的車停在一個高點的地方,正舉著望遠鏡四下眺望。 那姿勢讓人有點心酸。 車隊開到她跟前,我對她講了衣舞的事兒,她的眼圈一下就濕了:“留下了?” 我說:“留下了?!?/br> 再次出發(fā)的時候,我讓張回和鄭太原坐在了布布的車上。 現(xiàn)在,我尚不能確定鄭太原到底是不是科考隊員。布布要跟他咨詢她老公的事兒,那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并且需要鄭太原幫著回憶他們一起走過的地形。我不能讓她單獨跟鄭太原在一起,于是配了個張回。 車隊繼續(xù)漫無目的地朝前行駛。 我的車上有個瘋子,氣氛很古怪。走著走著,漿汁兒忍不住了,她回頭看了看李兆,毫不忌諱地問我:“你說他真的瘋了嗎?” 我點點頭。 李兆探著腦袋問:“說我嗎?我當(dāng)然瘋了!” 漿汁兒就不說話了。 我說:“盯著導(dǎo)航儀?!?/br> 她說:“黑屏?!?/br> 我說:“定位器呢?” 她說:“指示燈也是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