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民衣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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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高喊:“進鄉(xiāng),住店?!?/br> 尉遲甘已經(jīng)問好店家,四人轉身進入。郭駿出示自己的兵部出身,申明要住店,驚得店家急忙開房。 剛剛收拾妥當,外面喧嘩之聲直逼云霄,韓愈心想,壞了,追到這里來了。必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叫他們進來,看情形再說。 哥舒容進門就喊:“侍郎,卻是薛仆射密令,叫他們過來護衛(wèi)您老的?!?/br> 聽哥舒容這么一喊,韓愈驚疑不定。當朝位居仆射的,姓薛,想起來了,必然是薛平大哥派人來。急忙出來迎接,先看見天神般高拔的黑炭團,上來就拜:“侍郎在上,我等護駕來遲,還望侍郎責罰?!?/br> 后面漆雕又、丁開班、文應班也一起跪下,大禮參拜。 韓愈一看,這幾位猛士,個個英武了得。對于薛平的安排,萬分感動,禁不住眼含熱淚,慌忙將他們一一扶起:“諸位英雄哥一路辛苦,快坐下說話。仆射兄在青州還好吧?” 漆雕又上前一步,將昆吾雌劍托起,稟道:“托侍郎的福,薛仆射身體健旺,日日練武,好胃口,好精神,好功夫。這是侍郎府上管家韓徹相贈昆吾雌劍,叫以此劍與您老相會。” 韓愈拿過佩劍,兩劍往一起一放,果然一般無二。爽朗大笑,感嘆道:“韓徹為人心細如發(fā),深怕我這邊不能相認眾位英雄。也是好意,快請坐?!?/br> 不等韓侍郎問,漆雕又、文烈主動將他們曾是淮西舊部說明,與朝歌三販義結金蘭,三位哥哥皆在剿捕孔孟河盜之時陣亡,后被封神。后說淮西之亂被朝廷平定之后,他們各自回鄉(xiāng),從此務農、販賣度日。 韓愈感慨萬端,尤其是對漆雕又進士出身,轉來轉去,半輩子為朝廷辛苦,卻壞在了淮西,深感意外。 又看丁開班獨臂,不免動問。 文烈哈哈大笑:“九年前,朝歌三販到瀏陽販錫,路過禮山關。我等五雷六班被吳元濟派到禮山關整飭。經(jīng)一場大戰(zhàn),被他三伯父海產販神蓬萊子萇度砍掉了右臂?!?/br> 韓愈對他們的豪俠之氣大為贊嘆,說道:“豪俠之間,講究不打不相識??茨銈兌Y山五雄、安唐十虎的結義,真是蕩氣回腸,好不痛快?!?/br> 漆雕又收起寶劍,笑道:“要不是朝歌三販神,我與四哥指不定還會挑起戰(zhàn)端,搞個內訌。也就無緣在今天來與侍郎相會?!?/br> 韓愈又問:“你們一個在戎州、一個在階州,怎么就到了仆射兄的青州,還被差遣給我護衛(wèi)?” 文烈哈哈大笑:“安唐十虎中,陳智之是老大。他與侄女漆雕蘭蕊,被昔日的薛尚書選拔在義成軍效勞。后薛尚書移鎮(zhèn)平盧軍,遭遇馬崟山逃兵之亂。智之、蘭蕊馳援,亡于戰(zhàn)陣。……” 韓愈頓時想起,驚呼:“喔呀,管城伯澄泥販神陳智之、南溪郡君春酒販神漆雕蘭蕊是縣令的女婿女兒啊。還有胡軫的事情,本部犯顏直諫,仆射兄與我因而成為莫逆。來,快請上座,韓愈怠慢之處,還望賢弟海涵?!?/br> 漆雕又哪敢上座,笑道:“因女兒戰(zhàn)歿青州,我就在青州開起戎州春酒坊,恰遇四哥來訪,又巧遇西面道長、黃羿老將軍。一來二去,就成了薛仆射的朋友。鑒于護駕特殊,恰好我等乃平民之身,就受了差遣?!?/br> 韓愈感嘆道:“噯呦,代國公郭駙馬的師尊西面道長,怎么也有九十五了吧。退之對道長超然物外、胸無羈絆,非常敬仰,只是無緣結識,心下悵惘。此次如能平安回朝,一定到青州元圣宮拜望道長、仆射賢兄?!?/br> 他這一說,倒是點醒了漆雕又、文烈。漆雕又忙說:“侍郎果然是過目不忘。西面道長今年恰好九十五歲。我等前些日受他的點化,身在其中,卻不以為然?,F(xiàn)在經(jīng)侍郎提點,真的是此生之幸啊。” 韓愈端起茶來,一一敬茶,說道:“是啊,高道之人,點化人民于不知不覺當中,卻叫人受益終身。我們很難做到?!?/br> 文烈看韓侍郎談笑風生,心中原想著,京官,又管兵部,還是此次欽差大臣,指不定該擺多大的譜?,F(xiàn)在一個親民隨和、滿腹經(jīng)綸的韓侍郎坐在眼前,讓他深深敬服。 幾位越說越親近,韓愈叫郭駿到外面看看酒肆。韓愈改換民裝,相攜幾位,來到柏壁街上。郭駿帶入一家酒肆,一通豪飲,一通暢談。 韓愈在酒席宴上,感動于薛平的心意,被漆雕又、文烈民夫打扮提醒,當即吩咐四位隨從,明日一早,都改換民衣。 等到了成德軍,再拿出旗幟,節(jié)符。即便王術正于路截殺,也找不到目標。等到突然出現(xiàn)的時候,他已經(jīng)無可奈何。 想一想西面道長對仆射大哥的提點,果然是最好計策。 韓愈邊安頓,邊感嘆:“韓愈有薛仆射關心、西面道長提點,心中頓感輕松。這樣一來,此次出使成德軍,就沒了一點兇險?!?/br> 文烈說道:“是啊,我們還有一路,尤貫、尤統(tǒng)、安芝三人先到鎮(zhèn)州,在當?shù)剡€有仆射舊部陶社、云釵從商。我們到了鎮(zhèn)州,回合之后,公開活動?!?/br> 韓愈越發(fā)感動:“仆射大哥果然是前方元帥,用兵如神。這樣安頓,更是萬無一失了。我們明天安心趕路,遇到緊急情況,就由文將軍指揮?!?/br> 文烈振聲高呼:“謝侍郎抬愛,哪里還有什么文將軍,那是吳元濟私授的官職,俺還是一介草民。但請侍郎放心,走霹不才,來一些劫匪,我等眾人叫他有來無回。一路絕無險情。” 次日一早,一行九人準備出發(fā)。文烈叫郭駿掏出行軍地圖,議論一陣。 文烈說道:“既然都是民衣,九人分三隊,前后呼應?!?/br> 一隊前鋒,尉遲甘為主,文應班隨從。 一隊欽差,除了唐揮、郭駿護衛(wèi),漆雕又隨護。 一隊殿后,哥舒容為主,丁開班隨從。 他安頓道:“前鋒與欽差兩隊相距半里。殿后相距一里。遇有險情,前鋒只管帶上欽差猛沖而去。由我與殿后收拾賊人。全隊聽我號令,一旦遇險,前鋒、欽差沖出,我聽哥舒將軍指揮?!?/br> 眾人看他的安排,無不心悅誠服。果然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老將,雖然是過去的淮西節(jié)度私授大將,但這種用兵調度的本事卻是實實在在的。 走兩天路程,天將黃昏。已經(jīng)過了絳州、晉州地面。一行三隊通過了陰地關,前頭往北三十五里就是靈石縣。 這一段路,處于雀鼠谷之中。汾水順雀鼠谷迤邐向南,郵驛大道沿著汾水東岸往北走。東有高壁嶺,西有賈胡堡。自古就是有名的險地。 一過陰地關,文烈就打馬而前,對韓愈稟告:“這里地形非常危險。單聽雀鼠谷這個名字,除了飛雀就是老鼠,陰森可怖。草民以為,天就要黑下來,我們不如渡河向西,住進賈胡堡。明日大天亮再過來趕路?!?/br> 漆雕又當然心領神會,贊同他的安排,附和道:“就算有賊,也不會想到我們會脫離大道,渡河住賈胡堡。但有一條,既然處于險境,什么都得考慮到。無論是趕路,還是渡河、住店,都要加著小心?!?/br> 韓愈也看看前面地形,山環(huán)水繞,仲春微微泛綠,景致倒是好,但論起兵法,必然險象環(huán)生。聽文烈、漆雕又這么說,表示贊同:“就聽文兄弟號令。叫尉遲甘、文應班找渡船過河西?!?/br> 文烈得令,打馬向前,趕上尉遲甘、文應班,傳令渡河,住賈胡堡。 二人沿著汾河又走了約一里路程,遇到一處小渡口,叫三家渡。 船家劉大郎已經(jīng)開始吃飯。尉遲甘說明要渡河,到賈胡堡去。劉大郎叫他們稍等,吃完幾口飯就開船。 文應班趕忙來后面稟告,眾人加快速度,趕到一起。 劉大郎一看九人,九匹馬,又喊起他兒子再開一船過來。兩船相隨渡河。 一邊渡河,韓愈一邊問話:“大郎看樣貌比我年長,稱一聲兄,劉兄,這里為什么叫三家渡?” 劉大郎回答:“起初,就我們三家在這里擺渡,現(xiàn)在各有子媳,因此還叫三家渡??凸伲@幾天,在三家渡前后住過兩撥人,都是探問一個人?!?/br> “哦,探問哪個?”韓愈頓感好奇。 “探問兵部韓侍郎。說是裴相爺派韓侍郎出使成德軍,于路必有旗幟,節(jié)仗。聽他們說話口音,像是鎮(zhèn)州過來的。”劉大郎一邊搖櫓一邊說話。 韓愈頓時打個激靈,相隨的尉遲甘、漆雕又、文烈互相對視,個個吃驚。果然王術正不安好心,兔崽子,這樣刁蠻毒辣。 漆雕又問道:“他們勒樣胡求打聽,能有啥子落果?難道沒得說韓侍郎的相貌特征嗎?” 韓愈聽他這么問話,趕緊將發(fā)簪上的頭巾往前面甩,遮了半個臉。 劉大郎笑道:“當然說啦,要不我怎么會提起。這位客官不要遮擋了,大郎早已認出。” 此言一出,嚇得漆雕又“蒼喨喨”抽出昆吾雌劍,上前一步,逼住劉大郎,厲聲喝道:“難道你敢通同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