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凌通略作思考，允諾道：“就于前頭白馬渡等齊?！?/br>
    李氏收拾了一包物品，要牧雨交給公婆，聊表孝心。

    牧雨應(yīng)聲而動(dòng)，簡單收拾，打馬而去。

    望凌通一行六人，擎起義成軍行軍司馬及望字旗。不消兩刻，就飛馳到了白馬渡口。片刻間，牧雨來到，會(huì)合已齊。

    牧雨說薛尚書大致看了呈文，對(duì)二哥的未雨綢繆，大表贊賞。望凌通一笑帶過，來尋渡官。

    白馬渡口乃白馬縣管轄，此處乃官民合渡，是黃河沿岸知名的東西向大渡口。向西通往衛(wèi)州，可到黎陽、朝歌、湯陰等地。東渡黃河，自然就是滑州乃至鄭州各地。

    到了白馬官渡，將義成軍令箭和行軍司馬兵部右符亮明。渡官忙不迭見禮寒暄。望凌通向伍長一使眼色。伍長眼尖，將渡官拉過一旁，將手心一窩開元通寶給他：“望司馬讓兄弟喝酒。”

    渡官將開元通寶懷了，他一招手，過來一條大船。渡官遞給船長一個(gè)憑簽。船長通名劉德西，倒也爽快，吆喝一聲，立即開船。

    大船將他們擺到黃河中心，晃蕩不前。望凌通再向伍長使眼色，伍長看到，遞給船長劉德西一手窩開元通寶。

    德西笑曰：“兄弟們?cè)賮?，只消呼我?！?/br>
    不一時(shí)，劉德西將望司馬一行渡過黃河西岸。

    到岸，望凌通向劉德西自告官職、名號(hào)，隨手遞給他一粒散碎銀子，告曰：“兄長司渡辛苦，但少酒資，下官足夠?！?/br>
    船長劉德西一連聲陪笑：“司馬莫怪，黃河河伯自古不認(rèn)鬼神，日日需要投幣。小可也是無奈。下次渡河，就不需這等做法。”

    望凌通微微頷首，笑道：“河伯掌故，下官如何不知。下官首渡，必須打點(diǎn)河伯。開個(gè)玩笑，難不成有人打了下官名號(hào)，也可以渡河么？”

    船長劉德西連連后退，單膝跪倒：“小的所說河伯舊例，斷無一句妄言。司馬親友渡河，只報(bào)司馬名號(hào)、屬曹屬官，小的自會(huì)擺渡?！?/br>
    “原來如此，望某謹(jǐn)記劉公教誨?！蓖柰ü笆忠灰?，上馬而去。

    從白馬渡到黎陽縣署，彎彎繞繞，打馬探問，約略一個(gè)時(shí)辰，到了縣署。牧雨飛馬去報(bào)。

    不一時(shí)，四弟繚相帶了黎陽縣東廳尉、西廳尉并牧雨，來迎二哥。

    九位騎馬緩行。馬上招風(fēng)，說話皆用喝喊，一路高聲，笑笑哈哈，到了黎陽縣署。

    黎陽縣令公猛率六曹迎到縣署門口。望凌通下馬相見，笑談而入。

    公猛，字伯勇，益州新都縣人。僅二十二歲，比縣丞繚相還小一歲。

    他雖然人高馬大，看模樣只有十七八歲。打問一遍，人家可是元和五年庚寅科的進(jìn)士出身。起點(diǎn)就是縣丞，恰恰過去三年，今春已遷黎陽縣令。

    公伯勇高挺峭拔，滿臉鮮rou。唇邊略有數(shù)髭，聊聊裝點(diǎn)門面。烏紗帽下，雙目清秀。設(shè)若換成女裝，比牧雨還要秀氣。

    難怪牧雨一見，就與他喋喋不休，說起沒完。叫望凌通好笑。

    進(jìn)到縣署之內(nèi)，幾位談笑風(fēng)生。到縣署后邸，入公伯勇官宅。

    早已交未牌時(shí)分，一仙女飄飄出迎，與望司馬道個(gè)萬福，讓各位進(jìn)正堂落座。各位看這仙女，與公伯勇樣貌一般無二，恰似雙胞胎的樣子。

    但主人沒有介紹，沒一個(gè)敢胡亂言語，無法稱呼。一時(shí)尷尬不已。

    公伯勇望仙女略微施禮，轉(zhuǎn)而對(duì)來客笑道：“望司馬，幸勿見怪。萱堂年庚三十有八，諱瑤香。外祖父本皇室貴胄，偶犯律條，數(shù)族擔(dān)承。萱堂懷子而逃，幸有伯勇今生。雖頑劣，略奉孝?！?/br>
    “額的娘呀，這仙女竟然是他娘?！蹦劣隃愒诙缍?，好不驚奇。

    望凌通何曾見過這等母子：“就是，忒年輕了，嚇得我不敢說話?！?/br>
    難怪公伯勇生得如此風(fēng)流倜儻，看人家母親便知一二。

    額的娘呀，他外祖父既然是皇室貴胄，那，他娘也是大唐皇室李家的，叫個(gè)李瑤香。公猛外祖父犯罪，殃及幾族，李瑤香懷著公猛逃掉。

    現(xiàn)在公猛長大，進(jìn)士出身。這一通駭人聽聞的家世，被他輕描淡寫帶過，足見皇室之中，對(duì)此無妄之災(zāi)，司空見慣。

    再看伯勇母親，叫望凌通實(shí)在吃驚不小。比之公伯勇長得更為秀氣。不，而是比牧雨長得更要秀氣。

    難怪公猛對(duì)他施禮，又這樣自曝。他自知母子相貌驚人，怕人誤會(huì)，趕忙說清。

    寒暄已畢，望凌通所帶五卒告退，西廳尉帶兵曹去安頓他們用飯。東廳尉有事告辭，余曹皆散去。

    公猛讓望凌通坐了上座，自己坐于八仙桌下首。繚相坐在他的旁邊。這邊，牧雨隨二哥坐了東墻一把椅子。

    李瑤香卻把眼來探看望凌通，望凌通也約略看到了她的眼神。似乎她那眼神帶有黏性，望凌通心下驚怵，轉(zhuǎn)而望公猛打哈哈：“公大人，裨將前來叨擾黎陽，既是公干，也是私情。因此，沒有公函?！?/br>
    公猛答曰：“望司馬莫要再稱下官為大人。有何吩咐，黎陽縣但憑驅(qū)使。有繚縣丞仁兄在座，就能替我做主，萬勿客氣?！?/br>
    哦，看起來，老四給他說過白馬五義這檔子事。

    望凌通也就不客氣了，單刀直入：“公大人，如今黃河大汛，滑州危在旦夕。薛尚書將令，要裨將來黎陽，看黃河的古今關(guān)聯(lián)，調(diào)查清楚，也好治黃。既是衛(wèi)滑兩州大計(jì)，也是為當(dāng)今萬歲分憂?！?/br>
    “尚書大人所思，乃是百年大計(jì)，圣上定然允諾。若治黃需要，黎陽縣斷無推辭之理。城東大伾山下，就是黃河故道，此處尚有鎮(zhèn)河的大佛一尊，略遜嘉州大佛。今日已晚，明日帶司馬前往查看?！惫唾┵┒?。

    看樣子，公猛雖年紀(jì)輕輕，果然滿腹經(jīng)綸。對(duì)我大唐域內(nèi)掌故，了如指掌。一縣有官如此，不愁百姓無福。

    望凌通贊曰：“公大人公義為本，裨將頗為佩服。尚望公大人抬愛，四弟在你麾下，務(wù)要多加教諭，早早似你這般韜略?！?/br>
    公猛笑道：“司馬多慮，下官與你家四弟雖相識(shí)不久，卻情同手足。所思所想，看看相恰?？澴筇貌艢?，定能造福黎陽?！?/br>
    繚相起身一揖：“蒙公大人抬愛，下官才可以略微施展。今后必將相報(bào)知遇之恩，終生不渝。但有違逆，任憑神靈處置?！?/br>
    公猛笑道：“繚左堂，你我一令一丞，皆受皇封，哪里有什么知遇之恩。但憑公心，百姓之福?！?/br>
    牧雨聽明白了，哦，他們?nèi)齻€(gè)的品性八九不離十，一個(gè)德性。酸不拉幾，搞啥名堂。

    她出來搗亂：“哎呀，別拽文詞啦，有酒沒有，喝幾杯叫我趕路?！?/br>
    公猛打量她美若天仙，怎能說出軍中女將的話語。轉(zhuǎn)而一想她所說意思，不禁哈哈大笑。望凌通、繚相兄弟也都笑起來。

    正喊著要酒，李瑤香早已進(jìn)來：“望司馬，丫鬟準(zhǔn)備好幾個(gè)菜，不成敬意，這就上來。”

    話音一落，兩個(gè)丫鬟已經(jīng)端進(jìn)來酒菜筷碟。

    望凌通看縣令家并無別人，一發(fā)請(qǐng)公猛母親落座，一起用酒，互相說話。

    一屋子年輕人，越喝越暢快，越說越投機(jī)。牧雨喝到性起，又亮起歌喉，驚得公猛目瞪口呆。

    他也酒性發(fā)作，一發(fā)取出瑤琴，合拍而彈。

    望凌通歌喉不濟(jì)，抽出佩劍，與他們伴舞。

    繚相不甘寂寞，也取出來公縣令笛子吹奏。

    這四個(gè)好不盡興，惹得李瑤香也動(dòng)了念頭。

    但見她出手，果然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