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前天?！便迦莸?“前天晚上?！?/br>
    前天晚上喝了還沒事，昨天中午差點毒死了十雨。中間就隔了幾個小時而已，賀蘭世淵有點心驚，心知這人必是了解御前的,故而知道沐容昨日不當(dāng)值但還是到了成舒殿，多半就是趁這個空當(dāng)下了砒霜。

    再想想之前沐容被栽贓叛國的事……

    十雨也說了,瑞王是還有別的人擱在宮里的，不知道是誰，無從審起。

    但無從審起也得審，不能總這么下去。

    “馮敬德?！被实劢辛舜蟊O(jiān)來，“去告訴宮正司，御前的宮人挨個問話，該嚴(yán)審的嚴(yán)審?！闭f著掃了沐容一眼，補(bǔ)充說，“她就算了?！?/br>
    “還有十雨……”沐容脫口而出，和皇帝視線一對，低下頭訥訥地解釋，“她要是下毒，奴婢早死了，哪有毒到她自己的道理……”

    而且十雨還有余毒“殘留”，正調(diào)養(yǎng)著呢。旁人送去宮正司問話也就罷了，她這個瑞王送進(jìn)來的人若是被帶去問話……估計十個人里若有一個被動刑的那就得是她啊！

    皇帝輕聲一笑：“嗯，還有十雨?！?/br>
    .

    于是沐容想著自己在禁軍都尉府的慘痛經(jīng)歷，腦補(bǔ)著現(xiàn)在宮正司的情況，越想越可怕，嘴角一扯又一扯，最后扯出了一聲長嘆：唉……

    “怎么了？”十雨笑問——她這調(diào)養(yǎng)的過程忒悠閑，其實已經(jīng)沒什么不適了，天天就是喝喝藥、喝喝綠豆湯之類解毒的東西，然后在屋里看書作畫做女紅，沐容瞧著都眼熱。

    時不常地就推門進(jìn)來sao擾之……

    眨了眨眼，沐容伸了個懶腰，好似不在意般地道：“我在想……御前的宮人現(xiàn)在正輪著被帶去宮正司問話呢！”

    “你怕動刑啊？”十雨一語戳破，沐容點頭，她又道，“沒事，動刑的必定都是有疑點的，也不算冤枉?！?/br>
    ……誰說動刑的必定都是有疑點的？

    女神你太天真了好么！

    沐容磨牙：“還真未必，禁軍都尉府那個混蛋就是想逼我招供來著，次奧壓根沒問幾句就快把我打出格子衫了你知道么？”

    ……格子衫？

    十雨呆滯了一瞬，大致也能明白意思，又道：“……你當(dāng)宮正司的人傻么？這回可各個都是御前的人，全打壞了，等著陛下問罪么？”

    ……有道理。

    .

    連問了三天，宮正司還真穩(wěn)準(zhǔn)狠地抓出幾個人來，其他人都毫發(fā)無損地回來了。

    然后御前宮人們自然就有了新的話題……

    “那個云杉，宮正司都從房里搜出藥來了，還就不承認(rèn)?！蔽挠釃K了嘖嘴，聲情并茂地道，“一姑娘家的，看不出嘴這么硬。人現(xiàn)在還跟宮正司扣著，出來不死也殘?！?/br>
    話就這么傳開來了，那幾個宮人確實招出了一些事情，據(jù)說口供是對得上的，但都死咬著沒承認(rèn)給沐容的杏仁粉里下毒。

    供狀連同搜出來的砒霜一起呈到御前，皇帝看完默了一會兒，覷著沐容淡一笑：“還真是瑞王?！?/br>
    二人心情都很復(fù)雜，一個是親兄弟，一個是前男友。

    沐容真是不得不感慨一句：我的前任是極品??！

    .

    砒霜裝在一只小小的紙包里，擱在案上看著平平無奇。沐容望著那紙包凝神思量了一會兒，問皇帝道：“陛下，奴婢能看看么？”

    “看吧?！被实弁平o她，“你不吃就行。”

    ……廢話?。?！

    陛下您能不能嚴(yán)肅點！??！

    有人要奪您江山好嗎！您是皇帝不是高僧不要這么一副四大皆空范兒行嗎?。?！

    沐容陰著臉把那紙包拿了過來，打算試試著毒。

    伸手取了發(fā)髻上的銀簪，瞧了一瞧，銀針試毒那得把毒用水重開，沒有直接拿粉末試的——直接用粉末那還不得沒發(fā)生反應(yīng)就滑下來了？

    水……

    沐容側(cè)首間先看到了旁邊涮筆的水，覺得不太合適，再一看另一邊……嗯，甚好，茶盞現(xiàn)成的。

    然后皇帝就眼睜睜看著她把半袋子砒霜倒進(jìn)了他的茶里……

    目瞪口呆：我說不讓你吃你就打算沖沖給我喝了？

    還當(dāng)著我的面？

    姑娘你幾個意思？

    .

    沐容太投入了……完全沒注意這個，只是怎么順手怎么來罷了。倒了半袋又把剩下半袋包好，還不忘把茶盞晃一晃弄均勻了，伸了銀簪進(jìn)去，拿出來一瞧：黑了好大一截。

    舉到皇帝面前：“陛下您瞧?！?/br>
    “嗯……”皇帝面色陰沉地看著她，“知道是砒霜，宮正司驗過了。沐姑娘，你能不能別拿朕的杯子試毒？”

    “呃……”沐容僵住。遂訕訕地賠著笑，捧著茶杯遞給旁邊同樣面色陰沉的宦官撤下去。清了清嗓子，斂笑又道，“奴婢也知道這是砒霜，奴婢是想說……這不是十雨碗里那種砒霜。”

    ……這還分種類？

    皇帝默了默，咳了一聲，語重心長：“容容啊，這砒霜它又不是人參分年份，沒聽說過分種類的?！?/br>
    “嗯……”沐容左思右想，覺得自己那猜測委實扯淡，但又覺得再怎么樣也還是跟皇帝說了為好，萬一是真的呢？萬一古人的技術(shù)偶然也達(dá)到了呢？這大燕朝可和她原本生活的世界沒在一個時空！

    就自顧自地執(zhí)了筆蘸墨，皇帝一見，很配合地將面前宣紙和氈子一并推到了她面前。沐容一壁說著一壁在紙上寫：“奴婢在靳傾的時候，偶然看書里提到過，砒霜還有另一個名字，叫這個……”

    寫罷給皇帝看，紙上五個字：三氧化二砷。

    為了增加可信度，她又再底下補(bǔ)了一行字，口中道：“用靳傾語是這樣寫……”

    as2o3。

    一邊給皇帝看了一邊腹誹：次奧這御前女官可真不好當(dāng)，化學(xué)式都出來了，她可是化學(xué)不及格的貨??！

    也不知道寫沒寫對，應(yīng)該……沒錯？

    反正錯了皇帝也不知道哦呵呵。

    賀蘭世淵看了點了點頭，卻還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沐容繼續(xù)解釋說：“那書上說，砒霜能拿銀針試出來，是因為里面有硫化物……嗯，奴婢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贝蛑R虎眼，說得半真半假，“但這純凈的三氧化二砷里是沒有硫化物的，拿銀針試不出來。所以……奴婢在想……有這種東西么？”

    明眸大睜，有好奇之意又有點心虛。

    還是覺得……太扯淡了，要是這會兒有這技術(shù)，銀針試毒這招豈不是早就不靈了嘛！

    賀蘭世淵聽著更暈，沒聽說過毒藥名字這么奇怪的。

    五個字里帶倆數(shù)字，其他三個字還聽不出意思——三氧化二砷，什么名兒啊？

    音譯？跟皇后的名字似的？

    這不是重點……

    雖然聽著新鮮到了不知道該不該信，皇帝還是覺得該弄個明白。便吩咐讓太醫(yī)院和尚藥局一并去辦——“三氧化二砷”這名字不提，就找用銀針試不出的砒霜。

    為此還囑咐沐容時常去看一看。畢竟這個奇怪的說法……迄今為止就聽她說過。

    .

    沐容明確地感覺到了太醫(yī)院和尚藥局對她有多怨念，也是，這個想法太奇葩了，她自己都覺得不可信。

    但兩個部門還是干事都很認(rèn)真，研究得一絲不茍，沐容幾乎覺得……就算之前不存在這種高純度砒霜，經(jīng)了這回的事也得讓他們研究出來！

    而她除了圍觀就幫不上什么忙了……

    .

    賀蘭世澤有點疑神疑鬼了。

    十雨中毒后，御前宮人被輪番送去宮正司審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難免懷疑沐容會不會已經(jīng)將事情說了、皇帝會不會已經(jīng)疑到了他頭上，仔細(xì)一想……不可能，若是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皇帝如何會留他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錦都待著？

    早就押起來以防不測了吧！

    松了口氣，告訴自己斷不會的。他也并不打算此時離開錦都——如是皇帝沒有疑他，便沒有必要離開；而若疑他了，更加不能離開，他心安理得地待在這里，才是最能穩(wěn)住局面的。

    局面穩(wěn)住了，那些安排才好繼續(xù)，否則功虧一簣。

    成舒殿就在不遠(yuǎn)處了，他已有幾天沒去拜見過，這次再去，是想探一探皇帝的口風(fēng)。疑與不疑總會不同，總能聽出些不同。

    沉思中被歡快的曲調(diào)引得抬起頭來，循聲望去，前面那人……

    一身銀色的飛魚服，跑跑跳跳的步子很是輕快——敢這么在宮里蹦跶的，估計就她一個。

    猶豫了許久才喚出來，那曲調(diào)戛然而止，輕快的步子同樣。

    “沐容?！比鹜踝叩剿媲埃粗谧约好媲耙桓?，躊躇半天想不出合適的開場白，最后說得反倒無比直白，“我聽說……十雨中毒了？”

    沐容禁不住地笑出了聲，忍了回去，淡看著他：“殿下很失望么？”

    很失望是害了十雨，而不是害了她？

    第68章 挑明

    “你覺得是我下毒？” 瑞王道。微揚(yáng)的語調(diào)聽著卻不像是發(fā)問,而是自嘲。

    “殿下，您也不是頭一回了?！便迦葑I笑一聲,轉(zhuǎn)身便欲走，不想跟他多耽誤時間。

    “我怎么可能殺你！”伸手在她腕上一扣,賀蘭世澤生生將她拽了回來。抵在旁邊的宮墻上,壓聲而道，“我若要殺你,讓你死在王府里就是了?！?/br>
    “……”沐容一時沒答上話來，主要原因是后腦勺猛撞在宮墻上撞得有些發(fā)懵……

    還挺疼……

    緩了緩神，沐容想揉一揉，又被他按著肩頭動彈不得。冷然一瞪,沒好氣地回了句：“您是沒讓奴婢死在王府里，但讓奴婢死在牢里也不遲嘛！”

    “那不是我！”瑞王想跟她解釋,又覺得毫無底氣。她在牢里差點被毒死的事他是前幾日才知道的，確實不是他，不過……

    是他母親做的。

    果然是解釋也沒用的，沐容仰頭就對著他低吼道：“不是您也是您母妃！反正總歸是想要奴婢的命來著，你們母子連心奴婢還有活路么？如若奴婢沒在御前，早死了是不是？”

    一雙明眸里全是惱怒。沐容當(dāng)然氣大發(fā)了，前腳當(dāng)母親的給她下了毒，后腳兒子想來跟她說這事跟他沒關(guān)系，臥槽合著正理歪理你們都想占??？沒這么干事兒的！

    瑞王被她瞪得默了一默，俄而一笑：“你是打算跟了皇兄了？”

    ……哈？

    沐容這個素來喜歡神展開的腦回路都回不過神來：殿下您是怎么突然繞到這個上面的……

    這跟上一句話有哪怕半點邏輯關(guān)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