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細碎地發(fā)笑，輕輕埋下臉去。

    火苗負荷了兩支香煙。

    蘇實真不緊不慢地吐出煙霧，仿佛鳥類昂起頭顱。秦伶忠也夾著煙，默不作聲，如同什么動物收攏羽翼。

    殊不知，周語詩因為沒來得及道謝被經(jīng)紀人罵得狗血淋頭，拿著酒店房卡，又被教訓了一通應酬該有的覺悟，這才急急忙忙地追出來。

    環(huán)顧四周，她仰起臉，在階梯的盡頭看到秦伶忠。

    他正倚在扶手邊抽煙，居高臨下，似乎是在看樓下的光景。

    周語詩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上階梯，竭盡全力鼓起勇氣，試圖展現(xiàn)自己最引人產(chǎn)生保護欲的樣子：“……秦先生，你要回去了嗎？”

    秦伶忠看過來，微微瞇著眼睛，卻不急于回答。

    她感覺自己的小腿內(nèi)側(cè)在顫抖，但還是堅持說下去：“我也要回去了，可不可以和你……”

    他停頓了一會兒，突然回過頭，好像和誰說了什么。再側(cè)身時，原來還有另一人在。蘇實真支著下頜，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那一瞬間，周語詩只覺得一顆心變得冰涼，像剛剛那張名片似的被撕得粉碎。

    到最后，給出答復的不是秦伶忠，而是蘇實真。

    她笑著問：“你想玩3p？”

    這與想象過的任何一種反應都不同，周語詩吃了一驚，連連搖頭：“不…不是?！?/br>
    她笑得愈發(fā)燦爛：“那還當著我的面說這種話？”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讀者朋友們，我想死你們啦?。?/br>
    謝謝老槐的手榴彈*1雷*1，謝謝進擊的番茄魚投雷*2（201104更新排雷：1潔黨請慎入/2慢熱，怪文/3文中缺乏道德楷模，男女主有點瘋批，敬請諒解^^

    第2章 放松（2）

    -

    幾年前的某天，亞特蘭大勇士的投手以一個好球的差距與無安打比賽無緣，秦伶忠沒有必修課，所以去另一個校區(qū)找蘇實真。

    他們邊討論邊步行去學校食堂，周遭的關(guān)心也紛紛屏蔽。

    但還是有人主動打招呼，旁敲側(cè)擊兩個人是什么關(guān)系。

    當時被糊弄過去了。那之后的寒假，蘇實真在社交網(wǎng)絡(luò)上分享了東京迪士尼直營酒店內(nèi)的游客照。秦伶忠碰巧入鏡，展現(xiàn)了既能令人心動又會害人心碎的側(cè)臉，充分坐實校友對他們關(guān)系最壞的揣測。

    賀正群是秦伶忠的發(fā)小、蘇實真的同班同學，卻不比其他人知道得早。

    他和秦伶忠是小學同學，中間有過一段時間的空缺，但高中恢復聯(lián)系，很快在同一所大學的不同學院再聚首。

    見得最多的，莫過于發(fā)小像呼吸一樣被別人示好。

    秦伶忠沒有不受歡迎的理由。相貌、智商、交際、體能、家世，全都無可挑剔，他天生就是被追捧的那類人。比努力更重要的東西很多，家里有錢也就罷了，他甚至比其他人更努力。當賀正群每天在宿舍打游戲時，秦伶忠有條不紊地籌備創(chuàng)業(yè)、經(jīng)營人脈、考年級前列。假如現(xiàn)實是一場國王游戲，那他一定從頭到尾都持有王牌。

    蘇實真是另一種受歡迎。用兩個字概括是“漂亮”，用四個字形容是“非常漂亮”，漂亮得不講道理，也不需要談別的。她的外貌比本人更有名。

    他們在一起了，校園bbs里的帖子數(shù)量一度暴增。

    “啊啊啊啊啊，之前看秦少空窗了，還想著我有沒有機會的！qaaaaq”

    “曝個照，8.5分以下就回去洗洗睡吧。家產(chǎn)過億當我沒說。參照秦少的前女友，電影學院表演系、混血名媛、平面模特，現(xiàn)在和剛好同校的小網(wǎng)紅在一起也不奇怪。

    “盧浮宮四寶真的很擅長集郵?！?/br>
    “從開雷克薩斯的男人直接升級到開慕尚的男人。四寶女士，永遠滴神！”

    “這么看來，男的女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好吧？狗男女一對罷了。”

    “感情經(jīng)驗豐富一點就不是好人了嗎？？？

    “前排兜售花生瓜子飲料礦泉水，坐看黑吃黑了啊?！?/br>
    賀正群義憤填膺，激動地跟帖：“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輪得到你們這群妖怪來bb?！彪S即很快淹沒在新一輪的討論中。

    特意分享給當事人，卻如石沉大海，完全得不到回音。

    他們根本不care。

    然而那之后，秦伶忠和蘇實真還是時不時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議論話題。

    兩個人形影不離的狀況有，摔東西吵架的場面也有。

    秀恩愛大大方方，鬧矛盾也轟轟烈烈。

    合合分分分分合合。

    關(guān)于這對情侶，大家八卦八卦也就罷了，茶余飯后當連續(xù)劇關(guān)注著，失望是有的，但更多還是湊熱鬧，期待著什么時候發(fā)生點戲劇性情節(jié)。

    他們也的確回應了期待。

    八點檔播到了大四快畢業(yè)。

    他們還在一起。

    -

    跑車宛如逡巡的船只離港，燈光從疏密有致的灌木間一閃而過，緩緩下山，無聲無息。

    秦伶忠單手扶著方向盤，百無聊賴地目視前方。蘇實真靠在車窗上，靜靜地、默默地望著窗外幾乎遁形的雨絲。

    好一會兒的沉默，他似乎還在介意剛才的語不驚人死不休：“萬一別人就想玩雙飛呢？”

    “不還是要看你的意思嘛。”她無所謂地勾起嘴角，譏誚的話說得很動聽。

    他明知被挖苦，卻沒再說什么，只是輕輕敲了幾下方向盤。

    原本要送蘇實真回家，她突然說包有條劃痕。秦伶忠只好把導航目的地改成最近的商場。

    隨便走進一間相對比較主流的奢侈品店。他只負責沉默，她也話很少，慢條斯理地讓店員取手提包下來，透過鏡子對著他說：“這個好像很襯我?！?/br>
    事實上，襯蘇實真的或許不是包。那樣完美無缺的皮囊，就算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也不會難看。

    “挺好的?！睕]有半點遲疑，秦伶忠把卡遞出去。

    想了想，又補充道：“你慢慢逛，喜歡什么就買?！?/br>
    說完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不知道是哪個狐朋狗友，當然，也可能是正兒八經(jīng)一起工作的人。他讓人來接他，順手把車鑰匙拋過來。蘇實真接住，并不做任何挽留的行為，盡管她這個禮拜才吊銷了駕照。他好像已經(jīng)不記得了。

    臨走之前，秦伶忠又叫住她。

    “你轉(zhuǎn)了錢給我？”他語氣很平常，好像只是單純問問。

    那是半個月前，蘇實真在按照公司要求直播，秦伶忠的id出現(xiàn)時多看了幾眼。恰好有粉絲在抱怨排名的事，他忽然就開始打賞，轉(zhuǎn)眼間就小十幾萬，嚇得蘇實真沒過一陣就借口網(wǎng)絡(luò)問題下播。

    那段時間他們剛好都很忙，沒怎么見面，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

    “啊，對?！碧K實真回答，眼睛轉(zhuǎn)了一周，回想這件事，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微妙，“我不缺錢啊。”

    “你覺得我缺嗎？”他挑眉。

    恰好接送的人來電話，秦伶忠不再和她討論這件事，轉(zhuǎn)身就離開。

    蘇實真又轉(zhuǎn)了一圈，詢問敬職敬責的sa：“你說，這個是不是有點太貴了？只有好看一個優(yōu)點，可能還是品牌加成....”

    對方無法判斷她到底用意何在，只能公事公辦準備說明，然而卻被她阻止。

    “沒關(guān)系。做裝飾顯得很上檔次?！本拖袼谇亓嬷?。金發(fā)的女人又說，“我會買的。”

    交往這么多年，兩個人有過膩死人的時候，也吵過不少架。短暫分手過很多次，嚴重的時候甚至都已經(jīng)找到下家，最后還是復合。

    蘇實真談過大大小小十幾場戀愛，和秦伶忠的確是耗時最長的其中一次。男女交往這回事，有時候談不上感情，就只是你情我愿，快樂最重要。她是這么想的，所以還算樂在其中。不過，也不是沒有完全看不過去的事。

    白馬王子和灰姑娘最大的差異還是莫過于出身。這種角色搭配本身容易引發(fā)爭議，更何況，秦伶忠和其他錦衣玉食堆起來的人物一樣，有用錢擺平問題的壞習慣。起初她也不在意，他這么做究竟有心無意不清楚，但是，錢終究是能使人高人一等的東西。

    蘇實真回了一趟學校，交了之前的結(jié)課作業(yè)，沒找到導師，然后接電話回公司。

    出于營銷目的，公司追趕最近女子組合的潮流，用幾個showgirl拼湊出了一個組合。不至于逐夢演藝圈，頂多也就展會跳跳舞、傳傳二次元視頻網(wǎng)站。

    干這行的，不論混得好混得差，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是吃完青春這口飯就無家可歸的打工仔。

    蘇實真是少有還在讀書的類型，和大家過集體生活的機會不多，跑業(yè)務(wù)又是競爭關(guān)系，誰都沒法太熱絡(luò)。但她人氣不算低，顯而易見是混得不錯那類人，也沒少被套近乎。

    屈湘露和她人氣相近，偶爾相互宣傳，算是來往比較多。

    她一屁股坐到蘇實真身邊，邊補妝邊問：“你的店這個月上新嗎？”

    粉絲很多，所以開了網(wǎng)店。

    蘇實真敷衍：“你猜?！?/br>
    “你都傍上那種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男人了，還這么拼命干嘛？”屈湘露翻了個白眼，“我要是你，就安安心心伺候人。從他身上撈錢總比在這賣笑輕松?！?/br>
    蘇實真已經(jīng)收斂笑意，盯著化妝鏡，給嘴唇涂上鋒利得有些刻薄的正紅色，沒什么表情地回答：“這么想撈你自己去啊?！?/br>
    “行啊，下次我找他塞號碼你別攔著?！?/br>
    她顯而易見地停頓了一下。蘇實真看過來，微微壓下臉，涂過下眼線的兩只眼睛愈發(fā)明顯起來，牢牢地、漆黑地盯住對方，一字一頓道：“你試試看?！?/br>
    屈湘露原本就是開玩笑，見好友露出真面目，這才心滿意足地回答：“知道了。我怎么敢哪。”

    她們被叫去拍定妝照。

    所有人都想要最好的妝容和后期，蘇實真卻僅僅只是完成任務(wù)。負責人最見不得她這副有資本又不上進的樣子。被領(lǐng)導暗示無動于衷，被造星的娛樂公司挖也無動于衷，卻又不聲不響攀上一位小開。真是目光短淺、愚不可及，蠢得令人發(fā)指。

    輪到蘇實真拍照。

    閃光燈似乎都格外關(guān)照她。

    收工后也不等修圖，直接打卡下班，反正張張都能看。

    那之后，秦伶忠有一段時間沒聯(lián)系蘇實真。

    再收到消息那天，他請她共進晚餐。

    單獨與人見面，秦伶忠喜歡考慮到所有細節(jié)。服裝、首飾和交通，他全部都會照顧得當，并且以安排這些為樂。

    盒子里的連衣裙是她的尺碼，一點差錯都沒有。蘇實真罕見上了完美的妝，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大致不過如此。長發(fā)按照復古的法式卷好盤起，發(fā)型師剛好善于做手推波紋。

    穿過種滿梧桐的庭院，偌大的餐廳仿佛浸潤在初秋中，餐桌與燈光都泛著冷冷的光，秦伶忠望著未知的方向，似乎在走神。

    她先落座，隨即才目視著他也坐下。

    蘇實真笑得陽光明媚，秦伶忠猝不及防開口：“你別這樣對我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