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書名:重生之相逢未晚 作者:荷風渟 ☆、第一章 相逢不晚 “小墨,對不起,我……”陳俊曦忐忑的開口,看著對面那人消瘦的模樣,一早準備好的臺詞竟忘得一干二凈。 他心里不禁茫然,他21歲時遇到林墨,在一起差不多有12年。年少輕狂時,他為了他跟家里出柜,不惜頂著異樣的目光誓要與他在一起。那時,他叛逆輕狂,為了林墨凈身出戶,白手起家,愣是在家族的次次阻撓下創(chuàng)下了一番家業(yè),彼時,他們在一起渡過了人生中最艱難也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可是,從什么時候起,跟他無話不說的林墨,開始變得冷淡了呢?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之間變得貌合神離了呢? 他不禁想起曾在一本上看到的一句話——再深的愛戀最終抵不過時間。他和林墨的這段感情,終究走到了頭。 林墨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郭素雅,郭家大小姐,英倫的高材生,上次在店里見過她一次,人長得漂亮也很有氣質(zhì),跟你挺配的,恭喜?!?/br> “小墨,你別這樣?!辈恢罏楹侮惪£乜吹搅帜桓焙敛辉诤醯哪?,心中竟涌起一股異樣的情愫。似是難過,似是憤怒。 林墨嗤笑一聲,眨了眨漂亮的鳳眼,一臉無辜道:“那你希望我怎么樣?跟你大鬧一場,還是待在你身邊恬不知恥的死纏爛打呢?陳大少爺,虐戀情深的戲碼不適合我們。”林墨垂眸,微不可察的嘆息一聲,倏爾笑道眼中不帶一絲情感:“就這樣吧,我們好聚好散?!?/br> ‘好聚好散’四個字如針般扎在陳俊曦心上,密密麻麻的痛。他死死盯著林墨,他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一如初見時,時光仿佛輕忽而過,未在上面留下半點痕跡,那么,是否,他們之間這段感情也未在他心中留下半點漣漪呢? 他承認,這段感情里他犯過許多錯,是他對不起林墨,可是,如果林墨他能夠不那么冷漠不那么驕傲倔強…… 陳俊曦恍然想起,12年前,那個金碧輝煌的會所里,18歲的林墨清澈干凈的鳳眼中無法掩飾的緊張和恐懼,想起他的身體在自己身下青澀的綻放,想起他重回學校那一刻的驚喜,想起他在廉價的出租屋里精打細算過日子的可愛堅韌勁兒,想起他用最廉價的食材費盡心思給他做成美食,想起他在自己的資助下成為‘老板’時的興奮樣兒…… 那時,林墨的眼中充滿了信任和愛慕。 此刻,林墨的眼底只剩冰冷,甚至連一絲嘲諷的痕跡都尋不到。 陳俊曦不得不承認,是自己親手毀掉這份信任,繼而葬送這段愛情。 林墨,終究還是變了。他也變了,他們注定回不到最初。 陳俊曦的聲音有些恍惚:“……好?!?/br> 林墨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陳俊曦面前:“盛唐我已經(jīng)賣掉了,當初它是你投資的,這些年來一直是我在經(jīng)營,賣的錢我們一人一半吧,當然,如果你要把這筆錢當成我給你的分手費,我也不會介意。” 陳俊曦心口驀然一痛,一向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竟有些尖刻:“你竟然把盛唐賣了?!” 林墨靠坐在沙發(fā)上,勾了勾唇角:“沒錯,一個港城代理人買下來的,五家店鋪加上品牌,稅后凈得2億。錢,我會盡快讓人轉(zhuǎn)到你卡上的。這些是交易的合同文件,還有你的注資憑證?!?/br> 陳俊曦雙目泛紅,放在大腿兩側(cè)的拳頭攥得死緊,青筋暴起:“為什么?” 盛唐是林墨的心血,當初他為了哄林墨開心,給了林墨五百萬,讓他自己去做生意玩。林墨盤下了一個環(huán)境不錯的小會所,改造成高端飲食會所,從一家店發(fā)展到五家店,林墨在盛唐上花的心思比在他身上花的還多,乃至后來他們慢慢走遠。 說來可笑,曾經(jīng)一度他還戲稱盛唐是他的情敵,變著法的想要林墨把盛唐盤出去。 可是這一刻,當盛唐真的被盤出去了,他心里竟然猶如刀割。 林墨輕輕攪動杯中漆黑的咖啡,尚未喝下,口中已滿是苦澀:“我打算去……去o洲定居,小書一個人在那邊我總不放心?!?/br> “你要走?” “嗯?!?/br> “還會再回來嗎?” “大概不會了吧。”林墨的思緒飄得極遠,回過神來笑了笑:“你該不會以為是因為你的緣故吧?別自作多情了?!绷帜€想調(diào)侃兩句,肺部驟然傳來的尖利疼痛差點兒讓他繃不住臉色,他快速拿起手邊的紙巾,捂住嘴咳了幾聲,誰也看不見猩紅的液體在紙巾上絕望的蔓延。 “你沒事吧,怎么咳得這么厲害?”陳俊曦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感覺,快得讓他抓不住。上次冷戰(zhàn)后,他們分居了好幾個月,連他什么時候病了都不知道…… 林墨把紙巾揉成一團丟進桌下美得跟藝術(shù)品一樣的垃圾筐里,渴了口咖啡平復了一下,若無其事的說:“我能有什么事,老毛病了。這兩年b市的空氣越來越不差了,真讓人一刻也呆不下去了?!?/br> “你就這么想要離開我嗎?” “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林墨無奈的笑了笑:“好好跟郭小姐過日子吧,她人不錯,值得你好好珍惜?!?/br>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我往其他女人懷里推嗎?” 林墨的臉色驟然一冷:“陳俊曦,我不想跟你吵。提出分手的人是你,滿報紙刊滿婚訊的人也是你,你現(xiàn)在這副怨婦嘴臉是鬧哪樣呢?還是那句話,好聚好散,我還有事,先走了?!?/br> 林墨拿著包,頭也不回的走了,陳俊曦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瘦削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和林墨在一起12年,他們吵過鬧過甚至還動過手,可是從來沒說過分手,這一次,他們真的完了。陳俊曦看著桌子上的文件,鏡片后的雙眼酸脹難忍。他忽然想,也許他比自己想的更愛林墨。換做十年前,他肯定義無返顧的追過去,可是現(xiàn)在……陳俊曦腦海中浮現(xiàn)出父親滿頭銀絲蒼老的模樣,母親難過的淚水和哀求。 如今的陳家不是上億資金就能渡過難關(guān)的,想要在這場政治地震中存活下來,就必須與站準隊的人結(jié)盟。聯(lián)姻,自古就是最好的結(jié)盟方式。郭素雅……陳俊曦沉沉嘆息一聲,將所有思緒盡收心底。 林墨剛出電梯,走進地下停車場,就看到一個十萬分不想見的人。 韓勛斜倚在他的車旁,無聊的轉(zhuǎn)著手機,見他來了,眼睛驀然一亮繼而傲慢的笑道:“林小墨,我早就警告過你,讓你離俊曦遠點兒,如何,他還不是離開你了嗎?現(xiàn)在后悔了吧,難過了吧?活該。” 韓勛是陳俊曦的遠房表弟,林墨與他認識也有十多年了,這人向來嘴賤,他壓根兒懶得搭理他。 林墨現(xiàn)在難受的很,根本不想跟他瞎咧咧,敷衍道:“是挺難過的,放心,我以后絕對不會再糾纏他,能讓一下嗎,我現(xiàn)在有急事?!?/br> 韓勛在國外長大,是個典型的香蕉人,麥色皮膚高鼻梁桃花眼身高185,在健身房里鍛煉出一副極好的身材,不僅五官比陳俊曦更精致,整體更添幾分野性的美感。 在一個gay眼里,韓勛絕壁算得上極品美人,奈何林墨深知其舌毒嘴賤的本質(zhì),每次遇到他總要倒霉,恨不得繞開他走,偏偏他是陳俊曦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表弟兼好友,到哪兒都總能遇到他,簡直神煩。 韓勛靠在駕駛室門上,半點沒挪開的意思,甚至還洋洋得意的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盛唐都讓你給賣掉了,你還能有什么好忙的事兒?” 刺鼻的煙味讓林墨有些難受,又有些懷念。自從檢查出病以后,他已經(jīng)好兩三個月沒碰過煙了,這對一個年齡超過十年的老煙槍來說簡直比發(fā)病還難受。林墨用手驅(qū)散鼻前的煙味,皺眉問道:“你怎么知道盛唐的事情?” 韓勛見林墨被煙熏得臉色潮紅,想到最近他總往醫(yī)院跑,一邊暗罵自己犯賤,一邊把煙掐滅了:“因為買下盛唐的人就是我?!?/br> 盛唐是林墨的心血,過去,陳俊曦總抱怨,他在他心里還不如盛唐來的重要??墒顷惪£啬睦镏浪敲幢M心盡力的打造盛唐,為的不過是想站到與他比肩的位置,為的不過是能夠與他走得更遠,哪曾想,等盛唐發(fā)展起來了,受了冷落的愛人已轉(zhuǎn)身別抱,他們之間的距離反而更遠。 這么多年過去了,在一次次傷害中,他早已看淡與陳俊曦之間的感情。直到今日才決定離開他,不過是因為心底最后一絲妄念破滅。捫心自問,他并不恨陳俊曦,如果當初遇到的人不是他,他現(xiàn)在很可能還在某個廉價的會所,當個年老色衰的mb,哪里會有今時今日的成就。 他很現(xiàn)實也知感恩,陳俊曦給過他轟轟烈烈的愛情,給了他新的人生,如果僅僅因為這段感情破滅,就做出一副癡男怨女的矯情樣,他一大男人實在做不來。 更何況,真要一臉可憐樣讓韓小人嘲笑一番,那比讓他死還難受! 早知道就該好好查查那個代理人的底,盛唐居然落到韓小人手里,真是太失算了。 林墨暗自抱怨一番,臉上笑得格外真誠:“是嗎,那真是恭喜你了?!?/br> 韓勛看著他的笑容,心里忍不住一陣煩躁,明明不情愿還笑什么笑,有毛好笑的,服個軟難過一下,會死嗎? 韓勛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從見林墨第一眼起就看他不順眼,尤其看他跟陳俊曦在一起的時候不順眼!他最見不得就是林墨在自己面前一臉假笑虛偽的模樣,恨不得揭了他那層假皮,恨不得揍他一頓,恨不得…… 一個契機,韓勛終于明白,自己對林墨只是恨,不得。 為什么當初在那個暴發(fā)戶式的會所里,包下林墨的不是他呢?為什么他就不能像陳俊曦那樣滿嘴甜言蜜語,每次張嘴總?cè)滩蛔∫檀塘中∧?,弄得林小墨每次見到他總躲他,都快把他當成仇人了,真是神煩?/br> 一想到林墨與陳俊曦終于分手了,韓勛嘴角不受控制得往上翹了翹,他把煙丟到地上踩了踩。想到接下來的提議,他心里竟然有些緊張,前些日子主導并購了一家跨國企業(yè)他都不帶眨下眼睛,真是太沒出息了。韓勛在心里默默唾棄自己,他趕緊用高傲的面孔繃住,慢條斯理的開口:“盛唐好歹是你一番心血,就這樣為了一個不要你的男人賣出去,值得嗎?” 這人生來就是為了給他傷口上撒鹽的。 林墨嗤笑一聲:“我把陳俊曦甩了,好歹也得給點兒分手費不是?” 盡管韓勛明知道事實不是這么回事兒,但聽到‘我把陳俊曦甩了’,他心里仍然忍不住有點小高興,暗想,陳俊曦那種風流多情的老男人早就該甩了! 好吧,這一刻韓勛完全忘記了,自己也跟陳俊曦同年,只小了月份而已,老男人什么的,也有他一份。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韓小人耳朵都快豎起來了。 “關(guān)你什么事?”停車場里進進出出的車太多,難聞的尾氣熏得林墨肺又開始劇痛起來。 “怎么不關(guān)我的事了,”韓勛說完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說得太曖昧了一些,立刻用一貫的刻薄掩飾:“俊曦好不容易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我當然不希望你再去打擾他。這樣好了,你來盛唐上班,我算你股份,順道監(jiān)督你。” 劇烈的疼痛讓林墨有些暈眩,他幾乎聽不清楚韓勛在說些什么,背上的冷汗?jié)u漸將單薄的襯衣浸濕。 此時,哪怕地下停車場的燈光再昏暗,韓勛也發(fā)現(xiàn)林墨的異常了。他看著林墨突然急劇蒼白的臉色,嚇得再繃不住了,一把抓住林墨的手,發(fā)現(xiàn)他的手冷得不正常,身體居然在微微顫抖,頓時慌了神:“林小墨,你沒事吧?” 林墨疼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知覺。 韓勛接住林墨大腦空白了兩秒,一把將林墨抱起來,發(fā)現(xiàn)他比自己想的還要輕,心底泛起刺痛,同時,心中隱隱閃過不好的預感。 他快步將林墨抱上車,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向醫(yī)院飆去,一邊聯(lián)系熟識的醫(yī)生。他在心中默默祈禱,林小墨,千萬千萬不能有事。 ☆、第二章 為何匆匆 肺癌,晚期。 韓勛坐在病床前,腦海里反復回蕩著醫(yī)生略帶惋惜的聲音,他就像電影中的變態(tài)偏執(zhí)狂一樣,反反復復回憶醫(yī)生說的每一字、醫(yī)生的每一細微的表情,仿佛只要找到一絲破綻,就能推翻這個荒謬可笑的結(jié)論。 可惜,找不到。 見慣生死的醫(yī)生,談?wù)撘粋€人生死就跟在說今天天氣不太好一樣,略帶遺憾。一種見慣的遺憾,麻木中帶著些微職業(yè)的憐憫。 韓勛怔愣的盯著林墨,他還是初見時那副模樣,白皙小巧的瓜子臉、高挺的鼻梁,淺色微嘟的菱唇,他最喜歡的還是他那雙眼角微微勾起的鳳眼,不似杏仁眼那般天真嬌媚,也不像桃花眼那般迷離多情,更多的是不加掩飾的倔強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驕傲,平白讓他那張標準的美人臉生出幾分別樣的味道來,更顯精致,也在不經(jīng)意間讓他丟了魂失了心。 林墨的睫毛很長,又密又翹,不知比那些貼假睫毛的女人好看了多少倍。此刻安靜的合著,窗外的夕輝照進來,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竟生出幾分魔魅的錯覺。 韓勛回過神來時,手指已經(jīng)輕輕挨了上去,他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更多出自心理因素的酥麻觸感讓他觸電般的收回了手,不知怎的,他的眼圈驟然就紅了。 林墨從肺部的隱痛中漸漸醒來,他茫然的看著慘白的天花板,神智漸漸回籠,消毒水的味道讓他明白自己此刻應(yīng)該是在醫(yī)院。一歪頭,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他一向避之不及的韓勛。 等等,韓小人眼睛這么紅是怎么回事?這混蛋該不是在為他難過吧?林墨使勁兒眨了眨眼睛,好像挺正常的,剛剛應(yīng)該是自己眼睛花了。林墨有點遺憾,但又覺得這樣才正常嘛,韓勛一直那么討厭他,要真為他難過那比去年鬧得沸沸揚揚卻毛事兒都沒發(fā)生的世界末日還不靠譜,他是不是該慶幸,韓小人還有兩分良知,至少沒讓他一醒來就看到一張幸災樂禍的臉呢? “你生病了,為什么不告訴我?”韓勛的聲音生硬而沙啞,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林墨奇道:“我為什么要告訴你?”看到韓勛突然臭下去的臉,和眼中那抹深沉的受傷,他陡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過分了,只好干巴巴的解釋道:“其實,我也是兩個月前才知道的?!?/br> 病房中,陷入了短暫了沉默。半晌,韓勛才再次開口:“陳俊曦知不知道?” 林墨覺得今天韓勛特別奇怪,這是因為自己快死了,才突然看自己順眼了嗎?這種別扭的關(guān)心是怎么回事? “我沒告訴他?!?/br> “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瞞著我們,瞞著我們所有人,一個悄悄,悄悄……”那個‘死’字韓勛怎么也說不出口,一雙桃花眼瞪得都快倒豎起來了,簡直跟炸毛了似的。 林墨輕笑一聲:“韓勛,你平時上班的時候,是不是偷偷看了很多韓劇???你這腦補也忒厲害了吧?再說了,誰說我打算從容付死了?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y國的羅伯特教授,他看了我的病例,說用最先進的標靶療法還有希望?!?/br> “多大?” “25%多一點?!绷帜幌驑酚^,自覺這個概率挺大的。 韓勛黑著臉說:“我剛剛已經(jīng)讓人給你聯(lián)系m國的丹尼爾教授,他是標靶療法方面的權(quán)威,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我讓人訂了后天去m國的機票,后天中午,我和你一起去m國?!?/br> 林墨這段時間找人查了不少癌癥治療方面的資料,丹尼爾教授是標靶療法的鼻祖,同時也是羅伯特教授的導師,奈何全世界有大把大把有權(quán)有勢排著隊找他治療的患者,別說他這樣的小人物搭不上線,就算搭上了,估計還沒排到他,他就先去見佛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