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節(jié)
夏芍只笑不語,只是看著眼前男孩。 她對溫?zé)畹挠∠蟊揪秃?,在香港時,這小子常跟她斗嘴,兩人感情也不錯。以前,夏芍也沒想過收徒,她時間確實沒那么多。許正是因前幾天收阿覃為弟子的事,讓海若動了請她收溫?zé)顬榈茏拥哪铑^。 海若的話不無道理,溫?zé)钍切T年輕一代里天賦最高的,趁著他年紀(jì)還小,早早教導(dǎo)起來,將來必有一番作為。若是蹉跎了這幾年,許就浪費(fèi)了一棵好苗子。 但一旦真動了收徒的念頭,夏芍必是要好好考察的。即便她對溫?zé)钣∠笤俸?,但收徒之事不可馬虎,畢竟這不是她個人喜好的問題,而是關(guān)系到玄門傳承,免得玄門再出現(xiàn)余九志之亂。 但這小子沒叫她失望,身負(fù)深仇,還能有如此自制力,如此看得明白,很不錯。就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來說,他比許多弟子做得都好。 “我看你是真燒糊涂了?!睖?zé)钜娤纳中σ忸H深便皺眉道,皺完眉扭頭就走,走出去兩步又回來拉她,“走,回去吃藥?!?/br> 夏芍被這小子氣笑了,被他拉著一邊走一邊道:“這事你海若師父知道,她沒跟你說?” 夏芍知道海若必然是沒跟溫?zé)钫f的,要是說了,以這小子的脾氣,早就鬧起來了。她這么說只是想讓他知道,這件事不是開玩笑。 溫?zé)罟煌O履_步,看了夏芍半晌,沖著法壇便去! “你做什么?”夏芍在后頭攔他。 “找我?guī)煾竼柷宄?!?/br> “你師父也是為你好?!?/br> “不需要!”溫?zé)詈鋈凰﹂_夏芍的手,男孩的眼里全是受傷,吼,“為什么我總要換師父?一個師父不在了,一個要把我給別人!” 夏芍被他吼得一愣,吼得微微蹙眉,但她卻蹲下身來,看著眼前的男孩,笑容溫暖,“我明白你的感受。即使我的師父不是掌門,如果讓我換,我也不愿意。生氣可以理解,但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不是你海若師父不喜歡你。恰恰相反,因為她在乎看重你,所以為你著想?!?/br> 溫?zé)钜徽?,身子似乎震了震?/br> “可是,海若師父還在世,我怎么能改拜別的師父?輩分……” “你海若師父不會介意輩分,你師父若在世,也不會介意輩分?!毕纳智宄瑴?zé)钊舭菟秊閹?,便會從義字輩升到仁字輩,他此時跟海若是師徒,拜她為師之后跟海若便是師姐弟了。 “我介意!”男孩低吼。 “那你就是迂腐?!毕纳稚焓秩棞?zé)钅X門兒。 溫?zé)畹芍?,眼圈還有點(diǎn)紅,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被罵迂腐的樣子。 “我問你,你海若師父教你再多事,修為秘術(shù)能教你么?” 溫?zé)畎T著嘴,聽聞這句話有些氣惱,“我才不要因為這個拋棄師父!” “哦?你覺得修為和傳承秘法不重要嗎?”夏芍挑眉,不緊不慢問。 “沒有師父重要!” “你師父這么重要,那晚殺通密,你親手打敗他,給你師父報仇了嗎?”夏芍?jǐn)宽?,?yán)肅了下來。 溫?zé)钽蹲。∩碜釉僬稹?/br> “師父重要,同門重要,修為反而在其次,那同門遇險,你若不強(qiáng)行沖破提升,救得了同門嗎?” “師父重要,同門重要,下回他們再遇險,你還想再體會一次救不了他們的經(jīng)歷么?” “天賦是與生俱來的,同門師兄弟求都求不來,你有,卻不看重。白費(fèi)了好資質(zhì),到頭來再遇上同門被害無能為力的事,你該怪誰,怨誰?” 夏芍一連三問,問得溫?zé)顔】跓o言。 “可是……海若師父說,我拜她為師就能替師父報仇?,F(xiàn)在師父的仇報了,尸骨還是沒能找到……”半晌,男孩嘴一癟,眼望著地。 “那是因為你還不夠強(qiáng)。如果你足夠強(qiáng),哪怕找不到你師父的尸骨,也能給你師父報仇?!毕纳置念^,臉上又帶上笑容,“不管你師父的尸骨尋沒尋到,故去的人都在你心里。只要你不遺忘他,他永遠(yuǎn)都在。你師父若能看到你今天,他會欣慰的?!?/br> 溫?zé)畹椭^,不說話,眼圈里終于有眼淚掉下來。 夏芍笑著蹲在地上看他,“重孝道,重情義,你固然是對的。但是身為玄門弟子,你要懂得責(zé)任,懂得擔(dān)當(dāng)。若有一天,你能把責(zé)任看得更重,你才是真的長大。” “我想,你師父會愿意看見你長大的?!毕纳中α诵Γ@回不是摸溫?zé)畹念^,而是拍拍他的肩膀,“你們在京城還要待四五十天,給你時間考慮。走之前給我答復(fù),不管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我只希望你做到不后悔。” 說罷,夏芍便起身離開。 以溫?zé)畹膱?zhí)拗性子,夏芍以為他要考慮很久,卻沒想到,第二天她早起要準(zhǔn)備去學(xué)校報到上課的時候,門被人一把推開了。 “砰”的一聲,震得走廊上早起的弟子們都愣了愣。 人人瞪大眼看著站在夏芍門口的溫?zé)睿泻⒋┲姲咨拈L袖大t恤,氣勢十足地站在門口。 弟子們頓時驚了驚,紛紛猜測是不是昨天師叔祖為難小燁子,讓他搬通密的骨灰,結(jié)果把這小子給惹毛了,今天反擊找茬來了? 張氏一脈的弟子們眼皮子都跟著一跳,趕緊急走過來,說什么也要把這小子攔住!那是師叔祖??!師叔祖為難他那可以說是在歷練他,他要敢找茬,那就是以下犯上,犯門規(guī)的事! 十來人急沖沖過來,人還沒到便伸出手來要按住溫?zé)睢?/br> 溫?zé)顓s在師兄弟們的手按上肩膀的時候,忽然對著門里一聲大喝:“師叔祖!請收我為徒!” “……” 一片死寂里,夏芍笑了笑。 ☆、第四卷 嘯咤京城 第五十八章 斬桃花,收徒 夏芍要收溫?zé)顬橥剑虑橐淮笤绫阏饎恿藭?,連唐宗伯和張中先都被震動了。 海若私下里請夏芍收溫?zé)顬橥?,這件事因夏芍態(tài)度不明,她便并未對外張揚(yáng)。溫?zé)钸@小子也一個樣,昨晚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誰也不見,連飯都沒吃。今早一起來便直沖夏芍的房間,一聲大吼,全世界都靜默了…… 除了海若得到消息時露出欣喜的神色,其余人都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華苑私人會所的茶室里,唐宗伯坐在上首,張中先背著手站在一旁,弟子們兩旁聚著,中間站在夏芍和溫?zé)睢?/br> 夏芍含笑站著,氣韻悠然,這氣氛仿佛不關(guān)她的事。 溫?zé)钫驹谒砼裕舐暤溃骸罢崎T祖師,師公,師父,我要拜師叔祖為師!” 眾人默然,看溫?zé)钊^握著,嘴癟著,目光兇惡,不像是請求,而像是在宣布決定似的,便不由瞪直了眼。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師叔祖的意思,還是溫?zé)畹囊馑迹?/br> 如果是前者,那是喜事。如果是后者,那可有點(diǎn)拋師棄祖的意思。雖然,弟子們都不太相信溫?zé)钍沁@種人。 海若見這氣氛,擔(dān)心溫?zé)钍茇?zé)難,便趕緊上前道:“掌門祖師,師父,這事起初是我的意思,是我私下里尋了師叔祖,請她收小燁子為徒的?!?/br> 海若將事情經(jīng)過一說,眾人一聽,這才知道竟然是一周以前的事了。 唐宗伯喝著茶看一眼夏芍,輕斥,“你這丫頭,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師父說一聲!” 夏芍笑瞇瞇,“跟您老說了,您大抵也要呵呵一笑,說這是我徒弟,讓我自己挑。然后您老便在一旁喝茶納涼看戲。既然如此,才不叫您提早知道,免得笑話我?!?/br> 師徒兩人相處多年,夏芍自然知道師父的性子。若叫他知道了,她考驗溫?zé)畹臅r候,他大抵要撫著須從旁笑著看熱鬧,事后再點(diǎn)評一番,然后再調(diào)侃她一句:丫頭出師了,都會考驗弟子了之類。 她才不要惹這調(diào)侃。 唐宗伯被堵得險些被茶水嗆著,看著夏芍吹胡子瞪眼。他原來就奇怪,作法的時候這丫頭為什么為難溫?zé)?,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是這么回事。 “你想拜你師叔祖為師?我這個老頭子能問問為什么嗎?”瞪夏芍,夏芍笑著不理,唐宗伯只好端起威嚴(yán)的姿態(tài)來看向溫?zé)睢?/br> 溫?zé)钸@孩子,他看著是不錯的,重情重義。小小年紀(jì),為了他師父的事沒少傷神。這小子既然敢不顧同門誤會說要拜師,想必是想明白了。況且,夏芍看樣子是同意,也就是說她的考驗,這小子通過了。 但即使是這樣,唐宗伯身為掌門祖師,自然要問問。 “師叔祖說,玄門弟子重孝道,重情義還不夠,更要有擔(dān)當(dāng)。我要跟師叔祖學(xué)本事,以后,我?guī)煾浮Ⅰ麕熜值氖?,不會再發(fā)生。誰再欺我同門,我揍!欺我?guī)煾福易岜?!”溫?zé)钛逋χ?,聲音干脆,目光亮得叫人眼都虛了虛?/br> 茶室里靜了靜。 弟子們目光震動,海若則眼圈都微微發(fā)紅,神色感動,卻又禁不住欣慰。 唐宗伯和張中先都震了震,十三歲的孩子,這番宣言和決心,他們這些老一輩的人還能強(qiáng)求什么呢? “好孩子!”唐宗伯感慨地一嘆,轉(zhuǎn)頭問張中先,“張師弟,這是你這一脈的孩子,你的意思呢?” “我什么意思?哼!”張中先哼了哼,不看溫?zé)睿吹箍聪蛳纳?,“這丫頭撬我這一脈的墻角,我得找她好好要個說法!” 海若一愣,苦笑一聲。 夏芍倒淡定,慢悠悠一笑,“哦?您老打算怎么要我怎么給您個說法?” 張中先眼一瞪,義正言辭,“我這一脈膝下就這么個孩子,你給我撬去了,你替他給我端茶倒水、捏肩錘腿?” “我給您老人家端茶倒水、捏肩錘腿,您老人家就同意小燁子拜我為師?”夏芍笑瞇瞇看向張中先。 張中先性子直,哪聽得出來夏芍話里的彎彎繞繞?唐宗伯端著茶杯,頗有深意地一笑。奈何張中先沒看到,當(dāng)即便笑著哼了哼,“你當(dāng)真能給我老人家端茶倒水、捏肩錘腿?要能堅持到我回香港,我就考慮考慮這事。” “咳!”唐宗伯聞言果然笑著咳了一聲,嘆了口氣看向張中先,笑道,“張師弟,區(qū)區(qū)幾天端茶倒水,你就把小燁子給人了?” 張中先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被耍了! 他口口聲聲稱溫?zé)钍撬@一脈的弟子,結(jié)果為了這么點(diǎn)好處就把這小子給賣了,這不明顯說明他這個師公也不怎么看重溫?zé)睿@小子跟著他還不如跟著夏芍么? 本來是怪這些人一個個都跟他先斬后奏,想著趁這機(jī)會為難為難夏芍,哪知道才幾句話,就被這丫頭給下了套! 見弟子們在兩旁低著頭偷偷笑,張中先老臉掛不住,跺了跺腳,背著手走了。 人是走了,但事情卻是就這么定了下來。 夏芍收徒是大事,自然要好好準(zhǔn)備。但眼下正在作法超度,唐宗伯決定打電話回香港,讓在香港的弟子們都過來觀禮。但這事并不急于這一兩天,等作法的事結(jié)束之后再cao辦不遲。 這段時間,唐宗伯仍帶著弟子們在會所主持超度事宜,夏芍則回學(xué)校上課、回公司處理事務(wù)。 日子對她來說,又回到了正軌。 夏芍這回請假了半個月,學(xué)校對她請假的事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她從開學(xué)起,上課的時間和請假的時間幾乎對等。這半個月,元澤、柳仙仙、苗妍和周銘旭都以為夏芍是公司事忙,抽不開身,得知她回校上課以后,自然是第一時間找她相聚。 但等來夏芍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她身邊還有個人。 女孩子身材嬌小玲瓏,眉毛英氣,眼神鋒利,看人像是在戳人,極有力度,和她可愛的臉蛋兒反差極大。 “介紹下,新認(rèn)識的朋友,生物系的,跟我們同年,衣妮?!本┏谴髮W(xué)校園里的特色川菜館前,夏芍笑著向朋友們介紹衣妮。 衣妮在班里人緣不算好,很多男生喜歡她的外形,但卻畏于她的脾氣。同班女生更是覺得她整天一副跟人有仇的樣子,讓人很不爽。 莫說開學(xué)兩個多月,衣妮從寨子里出來,這些年自己一人過活,對人總有一份警惕心,從來都是獨(dú)行俠。 朋友這個詞,即便是在寨子里的時候,她也沒有體會過。那時候,她有的只是同門姐妹,因她是黑蠱王的女兒,同門姐妹對她向來多份敬重。雖然同齡,卻沒有體會過友情。 因此,當(dāng)夏芍向朋友們介紹她是她新識的朋友時,衣妮頓時便怔住。以至于元澤等人跟她打招呼,她都沒聽見。 元澤愣了愣,笑著收回手,笑容依舊和煦,看著并不尷尬。他只是挑眉看向夏芍,用眼神詢問她。 但柳仙仙沒這么好的涵養(yǎng),見衣妮發(fā)愣,抬手便往她腦門上彈了一記,笑著擠兌夏芍,“請了半個月的假,你是泡妞去了吧?哪兒泡回來的妞兒,傻愣愣的?!?/br> 衣妮正愣神,柳仙仙一指彈過來,眼看那修剪得漂亮的指甲就要觸上她額頭,衣妮霍然回神,動作敏捷如小獸,飛快往后一退!抬眼,目光鋒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