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節(jié)
兩個男人在茶壺往桌上一放的時候,就松了手。然后各自端起茶杯。 龔沐云輕聞茶香,神態(tài)享受,甚是懷念,“上回沏的茶,我可是至今記著。今天總算又喝上了?!?/br> 徐天胤端著茶杯,也不怕燙,也不看夏芍,就是看著龔沐云。 夏芍淡定微笑,“是啊。上回和你喝茶,引來了刺客。希望今天請你喝茶,安然無恙?!?/br> 龔沐云一笑,放下手中茶杯,這回帶了些歉意,“上回在香港,皇圖的事有我一份,只是沒想到你也在。讓你身陷險境,我很過意不去?!?/br> 龔沐云說話向來是帶著笑的,但這話卻是少見的認真。 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徐天胤轉(zhuǎn)過頭來,這回是看向夏芍?;蛘哒f,不是看,是盯住。 夏芍心里咯噔一聲,脖子一縮。 慘了…… 上回皇圖的事,夏芍沒跟徐天胤說。那晚在后巷,雖然關(guān)鍵是時刻夏芍動用了龍鱗,但她事后打電話給徐天胤的時候,撒了個慌,隱瞞過去了。她隱瞞這事,自然是怕他擔心。那晚在皇圖娛樂場,真可謂槍林彈雨,幾番險象環(huán)生。若是被這男人知道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來。所以夏芍只能瞞著。 只是沒想到,龔沐云竟然說起了這事! 夏芍眉尖兒都跟著顫了顫,這時候阻止顯然已經(jīng)沒有用了,她只好臉色發(fā)苦,看一眼龔沐云。 “這歉不是在電話里道過了嗎?” 當晚事情一出,第二天早晨龔沐云就打了電話給夏芍。這件事是他和美國黑手黨杰諾賽家族的二公子杰諾安排的,只是沒想到夏芍恰巧也在皇圖。原本那晚是要殺緬甸的大毒梟乃侖,但因為夏芍插手,計劃失敗。 龔沐云當晚就得到了消息,聰明如他,怎能不一聽屬下匯報,就猜測出是有夏芍在場? 他次日清早就給夏芍打了電話致歉。夏芍接到龔沐云的電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那晚她插手,安親會的計劃不會失敗。怎么說兩人都是朋友,龔沐云事先又不知她在皇圖,他并沒什么過錯,反倒是她,那晚一來是因為展若南和曲冉都在皇圖,不得不出手。二來是臨時決定賣乃侖個人情,以后說不定有用得著他的地方。結(jié)果到最后,卻給安親會添亂了。 她仍記得那天清早,龔沐云云淡風輕的笑,“黑道總是這些事,沒了這次還有下次,哪怕到我退休,哪怕到我不在。世事還是這些世事,哪有人珍貴?沒事就好。下回我若在你在地方有安排,會記得問問你在哪里?!?/br> 夏芍聽了,自覺暖心,但對龔沐云還是有些歉意。 但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時隔半年,龔沐云也早在當時就和她通過電話了。今天怎么又拿出來說? 夏芍郁悶,這男人自從認識他起就是這樣的。肚子里彎彎繞繞,說話從來是話里有話。從今天見到他開始便是如此,每一句話,聽著是說給她聽的,實際上卻是說給師兄聽的。 這人,就不能不坑人? 但這件事,夏芍卻是錯怪龔沐云了。 “我以為,對待朋友,即便是道歉也要當面才算是有誠意的?!饼忋逶铺裘?,夏芍縮脖子的動作讓他微怔,接著竟很快明白,頓時眸中生出趣味的笑意來。 龔沐云端起茶杯,笑著輕啜一口,抬眸笑看夏芍。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說:我說過要單獨道賀的。 夏芍頓時苦不堪言,反正她是慘了。今晚想想怎么對身旁的男人解釋皇圖的事吧。 前景堪憂的夏芍連帶著待客的興致也沒那么高了,才喝了一壺茶,便不打算讓龔沐云太逍遙了。樓下展廳里還有諸多賓客,夏芍總不能離開太久。 龔沐云也是來出席慈善拍賣會的,他自然也要去下面展廳看看拍品的。 只是起身的時候,夏芍道:“今天戚宸也來。” 龔沐云聞言微笑,絲毫不驚訝,連眉頭都沒動,只道:“放心,我們不會在你這里打起來的?!?/br> 夏芍看了龔沐云一眼,想起戚宸那句兩人有殺父之仇的話,但終究是沒多問。聽說,戚宸也殺了不少龔沐云看重的人,兩人之間的仇如果細翻起來,怕是誰也不知誰欠誰多些了。 今天,不僅戚宸會來,夏芍在香港的朋友們也會來捧場。只不過,他們中午才到。在安排座位方面,夏芍已經(jīng)把龔沐云和戚宸分開來坐了。 他們不會在自己這里鬧事,這點夏芍是知道的。只不過戚宸要來,夏芍覺得還是需要跟龔沐云說一聲的。眼見著龔沐云沒什么反應(yīng),夏芍這才帶路,往樓下展廳去了。 展廳里一進去,便像一間博物館大廳,藏品都在展柜里。有看藏品的,有扎堆寒暄的,有在展廳里溜達四處尋摸想搭訕的人的。夏芍、徐天胤和龔沐云一出現(xiàn)在展廳門口,那些看藏品的,扎堆寒暄的,和四處溜達的便都安靜了下來。 今天這場慈善拍賣會,聽說有幾位很有分量的人會到場!現(xiàn)在看來,這人竟是龔沐云? 怪不得夏芍剛才告罪離開,原來是去見安親國際的當家人了? 這名年輕的少女,能量不小?。⌒旒以谡焐賹⒃谲?,她自己則在黑白兩道都有人脈,真可謂通吃?。?/br> 展廳里一靜,但諸多念頭都只是在眾人腦中一過,氣氛便立時鼎沸了起來。剛才沒來得及跟夏芍打招呼寒暄的,現(xiàn)在也不晚,夏芍三人走進來,被眾人圍在中間,又是一陣兒握手笑談。 這時,只聽一聲哈哈大笑,有人高聲笑道:“夏董,大半年沒見你了,這一見在京城,咱們都快擠不上了,哈哈?!?/br> 這人確實在一圈人外頭,但是人高馬大的,音量有高,這么一喊,整個展廳都聽見了。眾人紛紛回頭,尋思著這是誰這么大嗓門,在這地方也這么喊。 夏芍抬眸,見到那人卻笑了,“熊總,你這身量和嗓門,擠不上也不礙事?!?/br> “哈哈,我不喊一嗓子,你都看不著我老熊。”熊懷興哈哈大笑,身旁跟著胡廣進,再旁邊還有一個人,竟是苗妍的父親苗成洪! 苗成洪大多人認識,他是國內(nèi)最大的玉石商,財大氣粗,總資產(chǎn)也拍得上國內(nèi)前十。今天來的賓客分量都不輕,但苗成洪仍可以算重的。 周圍的人原本皺著眉頭的,見到苗成洪后也都換上笑臉,并且讓出一條路來。熊懷興向來大大咧咧,其他人跟夏芍寒暄時都小心翼翼地跟徐天胤和龔沐云打招呼,他卻不管,過來便豪爽地笑道:“徐司令,龔先生,又見面了,哈哈!” 徐天胤和熊懷興見面的次數(shù)多些,龔沐云只在夏芍的成人禮上見過這些青省的企業(yè)家,但他未必記得。 熊懷興看著大大咧咧,卻不是沒腦子的人。他心知肚明,上來就跟兩人打招呼是因為兩人的身份在那里,但打過招呼之后,他便沒再多言,而是把跟夏芍打招呼的機會讓給了胡廣進和苗成洪。 胡廣進的服裝公司在國內(nèi)服裝界還是很有名氣的,只不過在今天來的貴賓里,他算不上分量太重的。但他是好友胡嘉怡的父親,夏芍沒等他開口,便先打了招呼,“胡總,有段日子沒見,嘉怡在國外怎么樣?” 胡廣進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現(xiàn)在的夏芍跟當初去他家里給他女兒慶生時,身價已大有不同。那時候她還沒吞并盛興集團,華夏集團的資產(chǎn)跟他差不多,他尚能端得起前輩的姿態(tài)來,而在夏芍離開青省前往香港時,她就已經(jīng)在他之上了!更別提她去了香港之后,又有大手筆,如今華夏集團資產(chǎn)已在他仰望的高度。更重要的是,傳出了徐天胤求婚的事,整個青省現(xiàn)在都快翻天了! 當初就知道徐天胤和夏芍的關(guān)系,但那時候所有人都在觀望。沒想到,徐天胤還真求婚了! 夏芍要真能嫁入徐家,那就是開國元勛家里的孫長媳!雖說徐家還沒正式承認,但僅僅是這樣,今天面對夏芍,胡廣進就感覺到身份上的壓力了,見夏芍主動跟他打招呼,自然是受寵若驚! “呃,嘉怡啊,呵呵,她……還好!還好!這孩子,跟夏董是不能比的。我都快讓她愁死了,好好的大學不念,要留學吧,也不找個好學校!唉!那種學?!焙鷱V進邊說邊搖頭。 夏芍微微垂眸,胡嘉怡去了英國之后,她們之間還有聯(lián)系,只不過她從來不提學校的事。果然,胡廣進也不知道她具體的學習情況。 苗成洪在一旁笑看著夏芍,相較于胡廣進的受寵若驚,他的目光除了感慨外,自然還有感激。感慨夏芍的成長,感激她對苗妍陰陽眼事情上的幫助。他聽女兒說了,兩人在京城大學竟又是同班同寢,這簡直就是緣分了。說起來,夏芍也確實是苗家的貴人了。 苗成洪跟夏芍打過招呼,周圍的人都是精明人,一看就知道這幾人跟夏芍早就熟識,因此對熊懷興和胡廣進的態(tài)度連帶著便熱情了許多,有些人當即便熱絡(luò)地跟兩人握手寒暄起來。 周圍都寒暄過一圈兒,熊懷興這才轉(zhuǎn)著頭看了看展廳里琳瑯滿目的古董展品,嘖嘖道:“我說夏董,今兒華夏集團旗下公司在京城落戶,你手筆可不小啊!這些古董要都拍出去,價值連城??!你這可是做慈善,不是填自己腰包,也真舍得!” 這些拍品拍賣出去之后,確實是做慈善用的。而今天展廳里的古玩價值少說數(shù)億,拿這么多錢去做慈善,自然可謂大手筆,看著都心疼! 夏芍卻只是一笑,“華夏集團發(fā)展四年,也是到了回饋社會的時候。況且,今天的拍品不全是福瑞祥選送來的,還有在京城的各位同行。大家都想要做做慈善,正巧遇上華夏集團旗下諸公司落戶京城,我便恬為舉辦方了?!?/br> 周圍的人一聽,忙笑稱夏芍太謙虛了。今天是有其他古玩行送來的拍賣品,但不是誰家的家業(yè)都能跟華夏集團比的。福瑞祥古玩行的拍品還是占了大頭兒的,其他的古玩行送的東西也就是幾件,畢竟不是誰家都不在乎這些白灑出去的錢的。 “下午便是拍賣會,這里的拍品都注了年代和起拍價,諸位可以四處看看。”夏芍這么一說,周圍人也都是懂人眼色的,也知纏了夏芍一陣兒了,也不好總圍著,于是便笑呵呵地都散了,四處去轉(zhuǎn)。 夏芍便挽著徐天胤的胳膊,帶著龔沐云、熊懷興、胡廣進和苗成洪也在展廳里閑逛了起來。 夏芍知道龔沐云喜愛收藏書畫,便帶著他在書畫大家的展柜前走動。龔沐云對書畫方面的眼光令夏芍眼前一亮,正巧她也是久未沾書畫鑒定諸事,一時來了興致,便跟他聊起了書畫方面的事。 熊懷興等人在一旁聽得頭大,兩眼一抹黑。 后頭圍過來一些人興致勃勃地聽,越聽越是心驚,對夏芍這些古玩方面的深厚知識感到驚訝。 徐天胤陪著夏芍,全程散發(fā)著冷氣,他惜字如金,在這種場合更是閉口不言。但手牽著夏芍,緊緊。 龔沐云笑看夏芍一眼,目光似有似無地從兩人牽著的手上掠過,旁若無人地調(diào)侃道:“你倒是賣力。今天打算從我身上忽悠多少錢?” 夏芍看他一眼,“你的錢進了我的腰包,才能算忽悠。忽悠進別人的腰包,我還這么賣力,你得考慮給我點辛苦費?!?/br> 如今在國內(nèi),華夏慈善基金很有名氣,但畢竟是一家,夏芍未免惹人猜疑這次慈善拍賣是為了給自家斂財,便沒有讓華夏慈善基金會插手,而是委托給了另一家基金會。拍賣會結(jié)束之后,所有錢款用來建設(shè)福利院和希望工程,賬目公開。 龔沐云看著夏芍,笑著搖頭,最終只給她兩個字的評價,“財迷?!?/br> “咦?”正當這時候,一直插不上話的熊懷興咦了一聲。 夏芍挑眉轉(zhuǎn)頭,見熊懷興抬著頭,望著前頭那排展柜,道:“那邊什么古董?怎么圍了這么多人?”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夏芍笑道。 展廳里的拍品都是分開放的,福瑞祥的在單獨的一面,對面那些展柜夏芍一看便知是其他古玩行的展位,聚集了那么多人,她也一下來了興致,這便帶頭走了過去。 還沒走到跟前兒,便聽見有人在討論。 “這能是真品么?西漢的物件兒??!哪家古玩行這么大手筆?這樣的物件拿出來拍賣了做慈善?” “沒看見展柜這兒寫著么?西品齋的!” “呵呵,我對古玩這一行不太熟,西品齋是老字號?” “西品齋可不是老字號么?而且后臺還硬著!哥們兒一聽就不是京城人,不知道內(nèi)情吧?西品齋背后是王少罩著的?!?/br> “王少?”那人一愣,接著臉色一變,似想到了一個人。 身旁的人便神秘一笑,“王少的話,許不在乎這錢,呵呵?!?/br> “可剛才錢總不是說了,這要是拍出去,是天價么?” “可不是么!市無定價的物件,拍回去收藏著,搞不好還能增值。就是不知道今天能被誰拍著了?!?/br> 嗯? 夏芍在人群后頭輕輕挑眉。而圍在展柜前的人見夏芍、徐天胤和龔沐云過來,紛紛讓開一條路來。 夏芍的目光直直落在前方兩米處的展柜,愣住。 展柜里,一枚青銅刀幣靜靜地陳列在其中,燈光直直打下來,古樸厚重,銅銹新綠。刀幣旁放著展示牌,上面寫著——金錯刀,新莽年制。 夏芍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古怪,挑眉。隨后,她轉(zhuǎn)身就走。 周圍的人都聽說夏芍古董鑒定方面的眼力驚人,還想趁此機會讓她給說說,沒想到她看一眼就走,這是怎么回事? 沒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夏芍已出了展廳,叫來工作人員,“祝總在哪里?讓她去辦公室見我?!?/br> 龔沐云和熊懷興等人跟了出來,眼見這情況,熊懷興和胡廣進互看一眼,兩人剛才也聽說了那枚刀幣值錢,是不是因為市無定價,太貴重了,夏董有什么安排? 龔沐云的目光卻落在夏芍微冷的眉眼間,頗深意的一笑。 事情有些不對勁。 而夏芍這時已轉(zhuǎn)身,笑道:“我有些事,先去處理一下,你們先四處看看吧。不用多久就到中午了,咱們午宴上見。” 夏芍告罪之后,轉(zhuǎn)身便進了電梯,往辦公室去了。 當然,徐天胤是陪著夏芍的。 一進電梯,一上午都釋放著冷氣的徐將軍轉(zhuǎn)頭,問:“有問題?” 夏芍抬眸一笑,意味頗深,帶些玩味,眸卻是冷的,“師兄猜怎么著?我三天前還見過這枚刀幣。假的。” 徐天胤眉峰微微往一起皺,“假的,怎么進來的拍賣會?” “我也想知道。”夏芍冷笑一聲。這時,電梯門開了,兩人便去了董事長辦公室。 辦公室里,祝雁蘭已經(jīng)在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