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兩人從夜里子時就估摸著余薇應(yīng)該快到了,于是從那時候就開始盯著,但是等啊等,等啊等…… 子時過了,沒人。 余九志輕輕皺眉,但仍盤膝,閉目養(yǎng)神。王懷和曲志成看了看繁星點點的天色,王懷笑道:“看來是這次我們布的陣迷門太多,把小輩們繞得有點暈了,呵呵?!?/br> 曲志成道:“應(yīng)該就快來了吧,再等等?!?/br> 兩人邊說邊看了看余九志的臉色,然后互相之間瞪一眼,又盯向來路,開始焦急地等。 丑時上四刻,沒人。 余九志輕輕睜開眼,眼底有不悅之色,抬頭看了看天色,又閉眼。王懷和曲志成干笑兩聲,繼續(xù)道:“呵呵,可能什么事耽擱了,再等等、再等等……” 丑時下四刻,沒人。 余九志閉著眼,開始喘氣,臉色有些難看。王懷和曲志成屁股動了動,有點坐不住了。這回連干笑聲都不敢發(fā)出,咧了咧嘴,想說句“再等等”也不敢張口。 兩人都覺得蹊蹺,怎么都這時候了,還沒有人?這陣的迷門設(shè)得是多了些,但不可能從早晨到現(xiàn)在了,一個人也沒通過??? 怎么回事? 兩人緊緊盯向山路的來處,就不信了!今天還能等不來人? 寅時,時間已經(jīng)走到凌晨三點,天色雖還是黑的,但山路上靜得除了蛐蛐兒叫,基本上只能聽見風(fēng)吹草葉的聲音。 起初還是沒有人,王懷兩人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山路邊上往下看,臉上都露出些焦急的神色,伸著脖子等。連張中先和冷老爺子都覺得人來得太慢了,不由神色動了動,也走去來路上等著。 時間約莫在四點多的時候,寂靜的山路上終于聽見了腳步聲,三個人的腳步聲,跑得極快! “來了來了!來人了!”王懷松了一口氣,笑道。 曲志成一回頭,看向余九志,“薇兒他們總算是到了,哈哈!看來東邊島上的斗法,對他們有點影響啊,不過不要緊,來了就好!來了就……咦?!” 曲志成邊回頭給余九志報喜,邊又轉(zhuǎn)頭看向下頭山路,但一眼看過去,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差點被口水嗆著! 只見山路上被月色照著,一名男孩跑在最前頭,白色寬松的龍貓t恤,穿著雙夾板拖鞋卻在山路上跑得飛快。飛奔上來之后,便沖著張中先一撞,“師公!我們來了!” 張中先被這小子一撞,竟忘了接他,也忘了躲,被硬生生撞到了肚子,砰地一聲,生疼。 這生疼的感覺立馬把身處震驚中的張中先給撞醒了,老人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一巴掌拍到男孩后腦勺上,“好小子!來得好!” 溫?zé)畋焕先艘挥涜F掌拍得眼冒金星,皺著眉頭躲開,撈著后腦勺就想抱怨,但一眼就看見余九志面有怒色地站了起來。他不由機靈地一掃山上,“咦?還沒人到?我們是第一?” 這句“我們是第一”就像一巴掌甩到余九志、王懷和曲志成臉上似的,前者臉色發(fā)黑,后兩者臉色尷尬漲紅,尤其是曲志成,他剛剛還報喜說余薇來了,這怎么、怎么來的是張氏一脈的人? “哼!運氣好碰上了而已?!鼻境珊吡艘宦暎⑾騺砺?,話卻是當(dāng)做補救一般,說給余九志聽的,“比賽結(jié)果是要看誰的人來的多的,第一不第一的,沒用!” 王懷則不說話,盯著山路,兩人心里都在默念——余薇!余薇!余薇! 不久之后,山路上又傳來腳步聲,腳步聲靈敏迅捷,一聽就是女孩子的腳步聲。兩人臉上一喜,“來了來了!……呃?!” 山路上,確實來的是女子,但卻是三名女子,為首的女人看起來三十來歲,正是張中先的三弟子海若!她帶著吳淑吳可兩名弟子到了! 三人一上來,自是跟自己人一番欣喜招呼,當(dāng)?shù)弥獪責(zé)钜恍腥耸堑谝幻臅r候,海若也驚喜了。四下里看看,居然只有自己兩組人到了!這怎能不驚喜? 有人驚喜,自然有人臉臭得熏死人。 余九志拐杖握得咔咔響,王懷和曲志成已經(jīng)不敢回頭看他了。兩人緊緊盯著山路,心想下一撥來的人肯定是余薇那一組!但等到聽見腳步聲的時候,兩人經(jīng)過前兩次的教訓(xùn),已經(jīng)不敢先報給了,只是眼睛死死盯著來人,直到看清楚了來人,都只覺腦子“嗡!”地一聲,險些兩眼一翻栽倒! 來人是張中先的大弟子丘啟強,張氏一脈! 張氏一脈!張氏一脈!怎么又是張氏一脈的人? 自家的弟子到底在干什么!余薇呢?王洛川呢?曲峰呢? 余薇、王洛川和曲峰沒有來,因為過了一會兒,來的還是張氏一脈——張中先的二弟子趙固帶著兩名弟子到了。 至此,張氏一脈的人幾乎來全了,而其他的人居然一組都沒到! 這是什么情況? “有人作弊!”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曲志成自己都覺得老臉一紅,他是不相信有人有本事作弊的。這陣可是玄門四老聯(lián)合所布,怎么可能作弊得了呢?而且張中先也一直在這里,沒有離開過。但他找不到合理的解釋,怒氣還是撒到了張中先身上,“張中先!來的都是你們的人,你就沒什么話說?就憑你這幾個人,能全部通過?” “我這幾個人怎么不行?”張老爺子不干了,他也不是好惹的,立刻就為徒弟徒孫們撐腰,“敢情只允許你們的人走在前頭,我的人來了就不行?” 曲志成臉一漲紅,剛要反駁,就聽山下又傳來腳步聲,轉(zhuǎn)頭一看,來的竟是冷家的冷以欣。 冷以欣一到,張中先就樂了,“看看!看看!我老頭子作弊了沒有?冷家的人也來了,明明就是你們自己的人不爭氣?!?/br> “你!”曲志成氣得說不出話,額頭上汗都急出來了。急的不只是他,還有王懷,兩人人盯著山下,眼都快瞪得干了,真正體會了一把什么叫望眼欲穿。 但上天似乎不眷顧他們,接下來的時間,人一組一組地來,冷家來了三組人,其他門派的人來了兩組。 寅時、卯時、辰時! 時間越久,通過考核的人的眼神越奇怪,冷家和其他門派的人都看向余九志,不知道為什么香港第一風(fēng)水世家的人,一個都沒來。 當(dāng)日頭漸漸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那金色的陽光幾乎把余九志、曲志成和王懷照暈。這新的一天,對三人來說卻是天旋地轉(zhuǎn),如同夢中。 全軍覆沒…… 這是要全軍覆沒? “這是怎么回事!”眼看著最后一點時間就要到了,一向最愛面子的余九志在眾多人的目光里洗禮了幾個小時,老臉總算是黑得不能再黑,連晨陽升起來都遮不住他臉色的黑氣。他狠狠一握拐杖,拐杖從中間咔嚓一聲裂開,兩截直栽進山上的泥土里,入土極深。 這樣的氣氛,沒有人敢說話,連冷家的弟子都大氣不敢喘一聲。但,就在這時,卻聽見一道悠閑的笑聲傳來。 “我沒有遲到吧?”這聲音含著笑意,慢慢悠悠,一點也不像是怕遲到的樣子。 隨著這一聲笑,眾人齊齊抬眼望去,只見山路上緩步行來一名少女。她容貌極為普通,氣質(zhì)卻是優(yōu)雅閑適,白色的裙角在山風(fēng)里輕輕蕩起,隨著她緩步而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金烏初升,陽光只在地平線上初露一線,天光柔和,落在走來的少女身上,襯得她肌膚正似初生的嬰兒一般,吹彈可破,珠光瑩潤。 少女身旁,一名面容如畫的俊美男子與她并肩而行,男子氣質(zhì)雍容尊貴,步伐散漫,兩人一般地悠閑,一般地漫不經(jīng)心。兩人走在一起的畫面令人屏息之外,眾人看見男子的相貌之后也是愣了。 這少女眾人都是有印象的,前天晚上在漁村族長的大宅前,還以為是她驅(qū)走了村子里的陰靈,最后鬧了半天是道士無量子所為。這女孩子的模樣修為都是很普通的,丟在人堆里也不出眼,但不知道為什么,一天不見,她似乎有所變化…… 究竟哪里變了,沒人說得出個細(xì)致的來,反正……就是覺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而這男人的身份更令人震驚!就連并非玄門的風(fēng)水師也對他的相貌不陌生,那是在世界財經(jīng)雜志上常出現(xiàn)的人物,大多數(shù)風(fēng)水師想要攀附的金主——安親會的當(dāng)家,安親集團的掌舵者,龔沐云。 “幾位大師,叨擾了。龔某并非有意打擾玄門的風(fēng)水師考核。只是來島上有事,不慎迷了路,又正巧遇上故人,便由她帶著過來了。如有莽撞之處,還望幾位大師見諒?!饼忋逶茖ψ呱蟻碚径ㄖ螅銓τ嗑胖镜热苏f道。 他倒是氣定神閑,聽見這話的人卻都又驚了驚。在玄門里,誰都知道張氏一脈是偏向安親會的,但沒聽說過堂堂安親會當(dāng)家人跟一介義字輩弟子是故交的。 他開玩笑的吧? 連張氏弟子也是一時怔愣住,忘了上前迎接夏芍。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張中先,老爺子怔愣過后,忽然之間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來,咆哮一聲,“你個胡來的臭丫頭!” 張中先氣得看起來像是又要脫下鞋底來抽夏芍,但是腳都伸出去了,卻又收了回來,最終只是圍著她團團轉(zhuǎn),氣得直跺腳。 夏芍立在原地,有趣地看著身形精矮的老頭圍著她打轉(zhuǎn)。而龔沐云在她身旁負(fù)手立著,也是鳳眸含笑,有趣地看著張中先。 張中先轉(zhuǎn)了幾圈兒,見夏芍即不跟她解釋,也不安慰他,不由罵一聲沒良心的臭丫頭!但心里罵著,眼卻將她好生打量了一番,嘴里只咕噥,“還好、還好!手腳都完好!” 夏芍一聽,哭笑不得,這都什么跟什么?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張中先卻還是連連自言自語,語氣感慨,眼圈兒竟有點發(fā)紅。 夏芍見了心里感動,她相信老爺子一定知道她去東邊島上了,結(jié)果此時見她回來,竟不問她去做什么了,只一個勁兒地慶幸她完好地回來了,這怎能叫她心里不溫暖? 這時,張中先才看向夏芍身后的龔沐云,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是感慨,“龔家小子?真是龔家小子?哎呦!你都長這么大了?當(dāng)年看見你還是個毛頭小子??!” 張中先被余九志等人排擠出香港風(fēng)水界之后,就過起了半隱世的生活,確實是有些年沒見龔沐云了。當(dāng)年唐宗伯就跟龔老爺子交好,張中先對龔家人自然多一份親近,一看見龔沐云就像看見了后生晚輩,頓時哈哈笑著拍了拍他,“龔老爺子這幾年還好吧?來香港住幾天?去我那里吃頓飯!我考??夹D愕纳硎诌M步了沒?哈哈,幾年不見,竟然長這么大了!” 龔沐云一笑,“張大師,有些年沒見了,您老身體可好?” “好!好!”張中先連連點頭。 張中先跟龔沐云打著招呼,余九志等人的臉色可不太好。 余九志、王懷、曲志成和冷老爺子明顯對龔沐云的突然出現(xiàn)有些意外,這是風(fēng)水師考核,他出現(xiàn)在這里怎么瞧著都有點不搭調(diào),而且也很不合適。他說他到島上有事,不慎迷路,那可真是有些湊巧了。該不會是張中先請來給他們這一脈撐腰的吧? 若是平時,余九志定然是要好好問問,但今天他沒有這個心情!因為,余曲王三脈的弟子還沒有到! 事情有些蹊蹺! 余九志簡單地跟龔沐云頷首打過招呼,便沉著臉對曲志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br> 曲志成臉色當(dāng)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風(fēng)頭都叫張中先的人出了,他早就在這里站不住了。聽見余九志的話,當(dāng)即便點頭要下山。 夏芍卻在這時候開口說話了,她轉(zhuǎn)頭看了看升起的晨陽,掃了一眼山上的人,貌似很無意地說道:“日出了呢,看來我是最后一個到的。咦?張氏一脈的弟子都到齊了呢。咦?其他三脈的弟子呢?” “全軍覆沒了。”這個時候,也就只有溫?zé)钸@小子敢不管不顧地接話,完全不將余九志黑氣森森的臉放在眼里,“你怎么來這么晚?好險,還以為你要來不了了。那怪道士呢?” “道長臨時有事,先行離開了?!毕纳执致砸唤忉?,便轉(zhuǎn)身對龔沐云道,“真是叫你看笑話了。解個陣,竟鬧到全軍覆沒。玄門有些弟子,真是越發(fā)不成器了?!?/br> 夏芍語氣閑適含笑,卻叫聽見這話的人心頭一震,紛紛看向她。 “好大的口氣!”余九志怒斥一聲,威嚴(yán)含怒的雙眼盯向夏芍。區(qū)區(qū)一介義字輩弟子,誰給她的膽子評判玄門! 但余九志還沒時間好好斥責(zé)夏芍,那邊山路上,余薇等人便到了。 “爺爺!”余薇、王洛川和曲峰跑在前頭,三人臉色都不好看,后面還有一堆三家的弟子,有的人甚至灰頭土臉,衣衫很臟,異常地狼狽。 這些人很明顯是在山下一起遇到的,然后相互之間一問,才知道都出了事,這才臉色很臭地一起上了山來。 “爺爺,我們解陣的時候被人作法控制住了,對方修為很高!不止是我們,他們也一樣!”余薇一奔過來便說道。 “什么?!”原本見余薇出現(xiàn),余九志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里去,但一聽這話,臉色當(dāng)即就變了。 余薇的聲音很清晰地傳進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朵,冷家和其他門派的一些風(fēng)水師也跟著愣了。 張氏的弟子們卻都嗤笑一聲,張中先的二弟子趙固哼道:“見過輸不起的,沒見過這么輸不起的。出局了就是出局了,還編這么套瞎話出來,真是不嫌丟人的?!?/br> “你說什么?”余薇回頭臉色發(fā)冷,少見地漲紅。她才不屑說謊!原本被人施法控制住就夠丟人的了,現(xiàn)在還被人認(rèn)為是在說謊,簡直就是打她的臉。 “我們真遇見了!子時的時候我們就快從陣中走出來了。但沒想到被對方用陰氣控制住,我們試著掙脫,但是掙脫不得。對方修為很高!我們在原地一直被拖到了日出之后,然后上山來的時候碰到了其他人,遇到的情況跟我們一樣!對方這是有意讓我們無法過關(guān),肯定是這次參加考核里的人!”王洛川聲援余薇道。 曲志成和王懷聽后也變了臉色,趕緊再問其中細(xì)節(jié)。 “哼!照你們這么說,對方一個人控制住了你們?nèi)}的弟子?”趙固一臉鄙夷,“撒謊有個限度!我們都在陣?yán)镒吡艘惶?,這九宮八卦陣少說有五十四道迷門,四周都是山路和迷霧,我在陣?yán)镛D(zhuǎn)悠了一天,就沒碰到過其他隊伍的人!你們到是說說看,對方既然是沖著你們來的,到底是怎么在八卦陣中精準(zhǔn)地找到你們,而其他人都沒事的?” 這個問題問到了點子上,連曲志成和王懷在聽說所有人都是在子時被控制了行動的時候,都露出懷疑的神色。 換成他們的話,也是無法做到這么精準(zhǔn)的。以陰氣控制整片大陣倒是可以,但那樣的話,所有人都會遭殃,而不是只有三家人出事。 會不會是他們沒破得了陣,覺得無法交代,所以撒了謊?可是自家孫子的本事,他們也是了解的,本身就是佼佼者,再跟余薇一組,沒道理無法出陣。 這件事情,還是有蹊蹺!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我相信爺爺自有論斷?!庇噢崩渲樀?。 余九志負(fù)手垂眸,臉色并不比之前自家弟子全軍覆沒的時候好看多少,要知道,被人在暗地里控制了,還無法還手,這無疑也是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