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但朱家這三個兄弟,除了家境普通些的老四,其他兩個都不是好惹的。 最先說話的是朱懷智,“沒想到咱們這一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竟然是小人作祟!既然查出來了,他王道林就別想好過!我這些年在省里,認識的人還是不少的!等著!他別想好過!二哥,你不是在國內(nèi)和省里的書畫協(xié)會么?找?guī)讉€古董方面的專家,給我查王道林!我就不信了,找不出他的把柄來!” “你是說造假和國家文物方面的事?”朱懷信問道,“前段時間,我是聽說王道林被文物局的人查著,手里有金代古墓出土的銅鏡,但他說那不是他的,沒有證據(jù),最后就不了了之,只把文物沒收了?!?/br> “那造假呢?哪個古董商不干點這個?給我查!”朱懷智兩眼發(fā)紅,憤慨道。 旁邊的熊懷興卻是臉色微微一變,暗地里踩了他一腳。 朱懷智這才發(fā)現(xiàn)他氣憤之下說錯話了,趕緊給夏芍賠禮,“夏總,我不是說你們福瑞祥。福瑞祥有你這樣的當(dāng)家人在,我相信你們不會做這種事。” 夏芍并未在意,朱家老父去世,長兄病逝,兄弟幾個現(xiàn)在的情緒乃是人之常情,她怎會介意? 她只點點頭,便聽朱懷智接著說道:“但王道林不一樣,他連這樣陰損的事都干得出來,本身必然干凈不了!二哥,查查他,這事我安排。查出來,我就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朱懷信點頭應(yīng)下,要真是王道林所為,他即便平時性子再與人為善,也不會不怒,不想給老父大哥報仇。 夏芍在一旁聽著,微笑不語。世上的事就是這樣,總有報應(yīng)的一天。用后世的一句流行語來說,那便是: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且這件事,王道林被查,對華夏也有利,倒是省了華夏不少心。 一頓飯吃完,夏芍這才在朱家兄弟三人和熊懷興的連連道謝下,和徐天胤離開了酒店。 兩人開車去了古玩街后頭的一條擺地攤的巷子,打算在里面走走看。 想想有段時間自己沒來地攤上撿漏了,一下車,夏芍便禁不住興奮了起來。 ☆、第二卷 高中風(fēng)云 第十八章 現(xiàn)場鑒定與機緣 青市古玩街后巷連著廟街,平時熱鬧著,周末來逛,人還不少。這條街上從中學(xué)大學(xué)的學(xué)生,到中年人老年人都有。因為街上擺攤的除了一些看不清真假的古玩以外,還有不少的工藝品,一律都是仿古的樣式,賣得也不貴,深受年輕人的喜愛。 街道左邊是擺著工藝品小擺件掛件的攤子,右邊才是古玩的地攤。一般來說,年輕人在左邊走,上了年紀的中年人和悠閑散步的老年人在右邊走,所以進了這條街,如果從街頭巷尾遙望整條街,就會發(fā)現(xiàn)這很有意思的景象。 因而,當(dāng)夏芍和徐天胤走去右邊,兩人就在這條街上顯得有些顯眼。 兩人的外貌都屬于比較惹眼的,如果只是夏芍一人還好。她氣質(zhì)是寧靜淡雅的類型,第一眼不太會引人注意,越看久了才會覺得越有韻味,漸漸令人難以忘懷。而徐天胤不一樣,他氣質(zhì)孤冷,再穿著一身黑衣,越發(fā)顯得身形精勁,往人群里那么一站,就好似群體里忽然站出一匹孤狼,眼神冷寒,蓄勢待發(fā),氣息危險而致命。就算他對人不感興趣,也阻止不了他強大的氣場。因而,兩人一出現(xiàn)在街巷里,便引起了輕微的sao動。 在工藝品攤子前挑著小掛件的女孩子們紛紛望來,驚喜地湊在一起低低尖叫,頻頻望去。 徐天胤卻看不見她們,他只低著頭,目光一直跟著身前的少女。 夏芍已是低著頭,注意力全在面前密集的地攤上。 她自從在東市古玩市場上撿漏了那只元青花大盤后,就再沒去過。畢竟福瑞祥當(dāng)初一開業(yè),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只青花大盤是真品,那盤子起初就是她從地攤里撿來的,估計她再去,看上的物件,那些攤主都不會再輕易出手了。 而且,雖說是古玩這一行有行規(guī),各自憑眼力吃飯,賣丟了或者買假了,都只能認栽。但是要知道,那只元青花在拍賣會上可是拍出了一億的天價,誰賣丟了這么件大件,誰心里也不會舒服了。當(dāng)初那個賣丟了青花大盤的攤主趙明軍要是再看見夏芍,估計心里不知得多不是滋味。所以,夏芍也就索性不去閑晃,惹人心里不好受了。 這么算算時間,從去年到現(xiàn)在,她有一年多的時間沒來古玩的小地攤上逛了,今天一進巷子,便把她的癮給勾起來了,難免有些興奮。 夏芍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小薄棉外套,毛絨絨的領(lǐng)子,脖子上圍著淺粉的圍巾,下巴融在里面,襯得圓潤薄粉的臉蛋兒惹人憐愛,尤其是此刻眼眸發(fā)亮,微微一笑,幾分嬌俏。 她興奮的模樣落在身后男子眼里,目光淡淡的柔和,隨即他伸出手,默默牽了她的手過來,像是怕她興奮起來會跑丟了似的,然后跟在她身后,任由她拉著在人群中慢慢穿梭。 夏芍一連走了十來處地攤,忽然在前方一處攤子上目光一定,眼神一亮,露出抹喜歡的神色。 只見前面的地攤上擺著一件韻味淡雅的花瓶。這花瓶是粉彩瓷,也就是釉上彩的一個品種,在燒好的素器釉面上進行描繪,然后再入窯燒造而成的一類瓷器。 粉彩瓷早在清康熙后期便由景德鎮(zhèn)燒造而出,雍正時期已經(jīng)十分精致,乾隆時期更是達到了鼎盛,直至如今,都有燒造。 夏芍看上的這件粉彩花瓶是通體白釉,瓶直口微撇,直頸,腹部豐滿渾圓,造型特別可愛。更雅致的是,上面通體繪著桃樹一株,枝上面結(jié)著大大小小不等的蟠桃九個,那蟠桃尖兒上粉粉一點,煞是好看,桃樹旁還開著一簇月季,整個瓶子看起來淡雅喜人。 夏芍原還想著今天要買個花瓶回宿舍,沒想就碰見了這么件,韻味淡雅,確實討人喜歡。 “喜歡?”身后傳來徐天胤的聲音,明顯發(fā)現(xiàn)了夏芍目光的落處。 夏芍一笑,回身道:“過去看看?!?/br> 然而,兩人離著地攤還有兩步時,對面過來兩個老人,明顯是一人把令一人請過來掌眼的。一到了攤子前,就樂呵呵地說道:“老于,你幫我掌掌眼,看看這粉彩蟠桃紋的天球瓶!” 后頭姓于的老人就走過來,蹲在地上,把這件花瓶小心地拿起來開始細瞧。 古玩一行的規(guī)矩是先到了的先看,別人入手的時候,后來者只能等前者看好了,放在實處,離手之后,才能再接過來。 夏芍一看晚了一步,也不著急,便站在老人旁邊,也跟著近處細細看起了這瓶子。一看之下,夏芍不由挑了挑眉。 這件花瓶足底書著青花“大清乾隆年制”六字隸書款,而且繪畫工細,層次清晰,而且渲染的手法非常的濃厚成熟,構(gòu)圖疏密有致,竟然連葉子的陰陽向背、樹枝的老枝新芽都表現(xiàn)得很精細! 夏芍眼神亮了亮——這足以稱得上是一件高仿品了!如果拿去工藝品店里,身價也是不錯的!當(dāng)然,放在這古玩市場的地攤上,就有點魚目混珠了。 那兩位老人顯然是拿不準(zhǔn),那位于老細細看了很久,點著頭,語氣卻是不敢肯定,“這繪法、構(gòu)圖和器型確實像是乾隆年制的,要真是乾隆年制的,可就值錢了呀……” “是吧?”旁邊的老人也興奮地指給他看,“老于,你看這里,這瓶子足底和內(nèi)里都有極淺淡的綠釉,你迎著光看看,釉面有極細小的皺紋,就跟水面的波紋一樣!這綠里綠底的特征,確實像是乾隆年間的東西!” 于老迎著光看了看,“嘶”了一聲,緩緩點頭,但眉頭反而更加皺了起來,撇了撇嘴,搖頭,“我說老劉啊,就是看著哪兒都像,這心里才不踏實呀!我是看不準(zhǔn)的,我勸你也悠著點,免得打了眼、吃了藥啊。” 打眼、吃藥,在古玩一行的術(shù)語里,都是指看走了眼,花錢買經(jīng)驗買教訓(xùn)的意思。 “可是……”那位老人顯然不太想放棄,“要不,再找老孫老齊他們過掌掌眼?” “他們也是個半調(diào)子,懂什么!”于老搖頭說道,抬頭看了攤主一眼,“小伙子,你能跟我說說這物件的來歷么?” 夏芍在一旁也順著于老的目光看向這攤子的攤主,這攤主倒是挺年輕,也就二十五六歲,身量中等,身形還算結(jié)實,膚色偏黑,表情嚴肅,不茍言笑。但夏芍的目光定在他臉上,卻是微微一愣。 這攤主,眉宇間隱約能見愁苦之色,其日月角左太陰略有塌陷,父親已不在世了,而且母親也有病在身。 他見于老問這瓶子的來歷,話竟也不多,簡潔地說道:“鄉(xiāng)下老農(nóng)家里收上來的?!?/br> 他這么一說,兩位老人便互看一眼,表情都是有些拿不準(zhǔn)。一般來說,這種地攤上的物件,有的小販為了能忽悠出去,會使勁兒地編足了故事,細說物件怎么怎么來之不易。但這年輕人說得倒是簡潔,他要是說得天花亂墜,那可就要小心了,他這么一說,更不好叫人下判斷。 于老小心地把這件粉彩的花瓶放好,便起身退了兩步,撇著嘴搖頭,“還是再看看吧。” “要不我還是把老孫和老齊叫過來吧。” 兩位老人商量著,夏芍一看于老離手了,她這才蹲下身子,把這瓶子拿到了手里,垂眸笑著又細看了看,越看越是喜歡——嗯,這素雅的圖案很合她的眼緣,放去宿舍里用來插花挺美的。 沒想到,夏芍一蹲下來,那攤主居然說話了。 但他不是跟夏芍說的,而是跟徐天胤說道:“這位先生,這位小姐是你女朋友吧?你們兩個挺般配的,把這花瓶買給你女朋友吧,只要你肯跟我拉手論個價,我保證價格公道,絕不坑你?!?/br> 徐天胤難得看人,倒是對著那男人點了點頭,看起來真要跟他論個價。 夏芍蹲在地上抬頭,郁悶地去看那攤主。剛才那兩位老人看了那么久,他都不勸人買,怎么她一看,他就開始忽悠徐天胤?難不成,她跟師兄兩人臉上寫著“冤大頭”? 徐天胤對古董方面沒什么眼力,他不像夏芍那樣有天眼在,他只能憑著自身修為,感覺到有吉氣或者煞氣的物件,其他的是真品還是贗品,他看不出來。但他卻是不在乎,她喜歡就好。 眼看著徐天胤還真想跟這攤主拉手論價,夏芍便放下花瓶,站起身來道:“等等。要論價是么?我跟你論?!?/br> 古玩這一行,除了那種一眼假的東西,基本上在大庭廣眾之下,都是賣家和買家拉手論價的,兩個人靠著袖子或者拿一塊布來遮掩,以手勢討價還價,到底是多少價碼成交的,只有買賣雙方知道。 但知道這種拉手方式的人,要么是行里人,要么是有些見識的,這攤主見徐天胤氣質(zhì)非凡,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所以他才問徐天胤。沒想到,這蹲在地上看花瓶的女孩子居然開了口,這不由叫攤主愣了愣。 旁邊的兩位老人壓根就沒走,見夏芍蹲下身子來也是看的這花瓶,便住了腳步。那有意這花瓶的老人,一看攤主主動跟人論價了,神色就有些著急。但剛才是兩人拿不準(zhǔn)放下了的,因而這時候再急也沒用,便只能站在一旁看。 兩人對夏芍懂得拉手的規(guī)矩也感到有點驚訝,這女孩子剛剛站在一旁的時候,感覺是個非常恬靜的孩子,沒想到竟懂這些。 而這時,夏芍已站起身來,她一站了起來,氣質(zhì)便立刻變了。唇邊掛著淺笑,眉眼寧靜,一副萬事底定的氣度。 這不由令兩位老人和年輕的攤主都是愣了愣。 但這時夏芍已經(jīng)伸出了手,那攤主也只好伸出手來。正值冬天,都是穿著棉衣,袖子里有足夠的空間,因此便沒拿布來遮擋,兩人只把手縮在袖子里,開始了討價還價。 拉手論價的時候,每根手指代表的價格不同,在古玩行里來說,一般情況下,拇指代表百萬,食指代表十萬,中指代表萬,無名指代表千,小指代表百。 那攤主一伸手便用食指敲了夏芍一下,夏芍一挑眉。 十萬?果真是把他們當(dāng)成冤大頭了! 她笑了笑,用無名指敲了那人一下。 一千!多了沒有。這還是看在繪畫技法等各方面高仿的情況下,給的價格。 那人明顯皺了皺眉頭,想必是心理落差太大,眼底有些怒意,不甘心地又出了個價,把價格降到了八萬。 夏芍搖頭一笑,暗道這人真是不死心。她干脆把價格又往下落了兩百,降到了八百。然后用拇指碰了那人一下,表示最后出價,不再議了。 對方眼底怒意更重,直接把手放下了,面若寒霜,說道:“算了,我看你是不想要?!?/br> “我看你是不想賣?!毕纳忠恍?,原本覺著這人家里有病重的母親在,她給的價格已經(jīng)是不低了,但這人明顯是想訛她,那她也沒必要當(dāng)這慈善家了。古玩這一行,雖說是各自靠眼力吃飯,但這人想賣給他們,明顯是覺得他們應(yīng)該是外行人,把他們當(dāng)成冤大頭來訛詐的。這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倘若剛才是徐天胤跟此人拉手論價,夏芍相信,他壓根就不會還價,定然是對方說多少他就給多少,就這么買了。 這怎么行?這種冤枉錢,夏芍是絕對不會讓徐天胤花的。 夏芍臉上含笑,語氣卻是帶點冷哼,看得一旁的兩位老人眼神驚疑。 嘶!看這樣子……怎么?東西有點問題? 夏芍卻并不直說,畢竟在其他買家面前說人家的東西是真是假,有違行規(guī)。但這東西她是不打算要了,反正花瓶到處都有,去別處看看就行了。 她拉著徐天胤便走,旁邊攤子上的攤主卻是從剛才開始就盯著夏芍看了。他越看越是驚疑,直到見夏芍要走,他才說道:“你……我看著你有點眼熟……” 夏芍一愣,停下腳步。 那人卻是恍然地一仰頭,一指夏芍,“哦!我看出來了!福瑞祥的夏總!對不對?” 夏芍跟徐天胤進這條巷子的時候,本就惹了不少人的視線,剛才一番拉手討價還價,和攤主不太愉快的氣氛早就吸引了一些人,周圍這時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一聽旁邊攤位攤主的話,眾人紛紛驚異地看向夏芍! “福瑞祥?華夏?” “華夏的董事長?那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 “咦?別說!還真挺像!跟電視上看著有那么點出入,但是仔細看的話……” “小姑娘,你真是華夏集團的夏總?” 身后的人越聚越多,很多人都是興奮的,旁邊的兩位老人和攤主卻是驚愣了。凡是對古玩收藏感興趣的人,或者這一行的人,沒有不知道福瑞祥的。其崛起是堪稱傳奇的存在,在夏天的拍賣會之后,街頭巷尾就有各種版本流傳著。 而這個在人們這個夏天之后茶余飯后時常談?wù)摰媒蚪蛴形兜娜?,竟然在他們面前站著?/br> 人人都有追捧名人的心理,而夏芍因為她的年紀和作為,確實稱得上是商場里的名人。 既然被認了出來,夏芍便也不矯情隱瞞,反正福瑞祥就在這附近的街上開著店,不管是古玩行的同行,還是這些練攤兒的同行,早晚都是要認識的。 見她點頭承認了,人群“嘩”地一聲,沸騰了! “福瑞祥的夏總!華夏的董事長!是真的??!” “喲!這年紀也太年輕了,瞧著跟我家孩子差不多??!” “聽說是白手起家呀!太有出息了!” 人群熱熱鬧鬧,旁邊攤位上攤主們主動過來熱情地跟夏芍握手。 “夏總,聽說你們福瑞祥開業(yè)的時候,宴請古玩行會的同行,當(dāng)場鑒定了一件舊仿的宣德瓷,眼力很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