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二天的實驗,沈稚星一看到題目,心里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靜了下來。 他知道,只要這兩個實驗穩(wěn)住,金牌是可以拿到手的。 至于更多的,比如國家集訓隊,就要看更細致的處理。 h市的這一批考試用儀器,他們在之前的集訓過程中已經(jīng)熟悉過,倒不至于陌生,比起開放性、設(shè)計性強的實驗,沈稚星更害怕出現(xiàn)國際賽事里提煉改造過兩個輪回的變形題。除了其中包含材料學的部分稍微卡殼了一下,整個過程雖然偶爾有手抖,但總體還算順利…… 人和人的悲喜總是不相通的。 三個半小時之后,有人像沈稚星一樣考完出來神清氣爽,只是更多的還是被考崩了心態(tài),不乏一些直接背對著墻,或者縮在大花壇邊上一邊打電話一邊哭的。 競賽生的成就感來源于一道又一道被攻克的難題,來源于五湖四海聚集在一起學習討論暢想未來的集訓,來源于能為省市、學校帶去榮譽的獎牌。 然而這個努力的過程相當長,“審判”的時間卻很短,一旦沒能做出符合期待的成績,一切的自信和努力都可能會在頃刻間崩塌。夢想破滅的瞬間是有短暫過程的,就像腦子里有一根緊緊繃著的弦被大力扯斷,讓心態(tài)立刻從無堅不摧到脆弱無助…… 競賽的魅力如此,殘酷也如此。 傍晚,關(guān)于判分和分數(shù)線的消息陸陸續(xù)續(xù)傳出來。 大家聚集在大會議廳里,時不時就有人高喊著分數(shù)驚叫一聲,再然后就是喜極而泣的哭聲又或者壓抑到情難自禁的哽咽。 國家集訓隊的分數(shù)線還沒出來,但金牌線銀牌線根據(jù)分數(shù)區(qū)間已然明朗。 最后正式出來的結(jié)果果然如薛穩(wěn)所說,不僅分數(shù)劃得高,并且是改制第三年的最高。更怕的是,前五十名高分段分數(shù)之間的密集性讓一截差距本來不大的排名區(qū)間充滿了不確定性。 各個省隊的帶隊教練開始忙碌地為學生申請查分。 這是有用且合理的手段,并且年年都會有教練堅持為估分出現(xiàn)較大差距的學生去做這件事情。假如說只差一個兩個名次的話拿金牌,那么一旦改分成功,顯然是會改變命運??蛇@并不代表成績處于前段的競賽生就要放棄這個機會,能前進一步穩(wěn)住集訓名額,誰都不會拒絕。 沈稚星的理論拿了236分,實驗分數(shù)也在意料之內(nèi)上了70,綜合下來,估計能拿到前十五。倒是周遇,悶聲不作響拿了個接近滿分的實驗分,理論228分倒也夠看,如論如何都該穩(wěn)在前三十。 附中高三的學長易衷是第二次參賽,穩(wěn)打穩(wěn)扎到集訓隊人送外號“易神”,他的分數(shù)那真叫一個漂亮!尤其是在沈稚星悄悄跑去問了薛穩(wěn)的分數(shù)之后,確定易衷今年基本可以鎖定前三,甚至是首位! 除了易衷,附中高三物競班還有兩個學長總分也超過270,估摸名次在30名以內(nèi),省隊教練已經(jīng)開始琢磨著回麓州之后敲姚靜和高三的帶隊老師請客了。 但高興歸高興,晚上的散伙飯吃得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蠟。 三四百人的集訓隊伍,只有100塊左右的金牌,而這100塊金牌里,又只有50人能夠入選國家隊參加冬令營集訓。大家在h市短暫的相遇,有過并肩拼搏的羈絆之后,竟然就要這樣各分東西。 高二的學生明年或許還能再戰(zhàn)一次,但絕大多數(shù)人進行到這一步,都會選擇“退役”,然后回歸到普通學科的課堂內(nèi)。 他們需要一段時間去找回最開始的節(jié)奏,在這種平凡又規(guī)律的節(jié)奏里漸漸忘記競賽的狀態(tài),學會接受失敗,接受現(xiàn)實。 沒拿到金牌的競賽生最快今晚就離開了集訓酒店。 他們頂多會留到明天上午,就會離開h市這個“傷心地”。 大概是因為這一點,沈稚星其實也不想這么快就回酒店去面對那些離愁別緒。 再好的關(guān)系,再投緣的朋友,在金牌和集訓資格面前,也難免生出嫉妒和難過,并且會不斷放大這種情緒,說多了像炫耀,說少了未免又冷情,像沈稚星這樣選擇索性逃避的屬實不少,大家在散伙飯上拖拖拉拉,平時不喝酒的也多少灌了兩三杯…… 飯后,沈稚星和周遇陪著顧瑀和李用一路哭嚎。 這兩人拿了金牌,卻一丁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顧瑀仍然在悔恨自己看錯了一道題,從第一問就開始錯,錯到最后,本該白給的題只拿了12分,偏偏差了這一題的分數(shù)躋身集訓隊。 至于李用,他盯著昏亮的路燈,頓了頓上前抱住冰涼的路燈桿子,情緒爆發(fā)之下哭得眼睛都腫了:“沒有下次了,我不會再碰任何一道競賽題,我發(fā)誓我回去之后就把競賽書和卷子全部都打包賣了……” 天空云層濃密到幾乎看不到幾顆星星,夜色泛著藍紫,憂郁到讓人不住嘆氣。 說出這種要放棄競賽的話,到底有多難,只有競賽生自己知道,那種日夜不分、舍生成仁一樣的勁兒很可能這輩子就這么一次…… 四個男孩子在馬路邊嗚嗚咽咽拖拖拉拉將近一個小時,臉上的淚被夜風吹得冰涼一片,這才打著噴嚏往會走。 目送他們倆上了樓,沈稚星依然沒有困意,周遇兩只手插在兜里,拿胳膊肘頂了一下他,“吃不吃關(guān)東煮?” 晚飯兩人都沒吃太多,一路走回酒店,早就消化地差不多了。沈稚星和周遇并肩走著,繞到酒店后面岔路口的24小時便利店,在服務員打著哈欠的注視下,包完了宮格鍋里所剩不多的存貨,就這么坐在外面大遮陽傘的快餐桌上開吃了。 兩人沉默地吃完了,把熱湯也喝完,這才將簽子重新放進空碗里,毫無目的地將視線隨便放在一個亮處,就這么發(fā)起呆來。 “到時候,是打算回去學校,還是放松幾天?” 周遇的問題,讓沈稚星靜默了好幾分鐘。 獲得了國家集訓隊資格,意味著后天的頒獎儀式之后,他們百分之百能夠拿到清華北大的保送資格,在冬令營開始之前的兩周左右的時間,無論是返回學校上課,還是在接受表彰之后請一段時間的假稍作放松,這都是不影響大局的事。 但回去意味著要面對蔣嘉息。 這事沈稚星得承認是他做錯了。 當初摔壞的手機在恢復了功能之后,他在李祺禎告知蔣姐來找過的事,卻沒有如她所愿地聯(lián)系回去,而是冷淡處理。 這和沈稚星處理以往的感情矛盾干凈利落的慣有原則是違背的。他縱然有競賽這么一個理直氣壯的理由,也得承認這種放置處理的確會對女孩子有所傷害…… 沈稚星抬眼望了一眼周遇,見他盯著自己臉上,學著對方平時最愛的那種冷哼,語氣倒是有點兒意味不明:“你知道不知道,你比蔣嘉息還能管人啊?!?/br> 周遇背著光,目光里晦暗不明,盯著沈稚星又看了一會兒,對方伸出手指戳弄手機,屏幕時暗時滅,在兩人臉上短暫地留下光影,直到這種毫無意義的反復舉動把他弄得兩眼漸漸發(fā)直、睫毛越抖越無力再次撐起,直接倒在自己胳膊上。 沈稚星睡著了。 他在周遇的背上睡得安穩(wěn)香甜,以至于這一路因為差點從對方的背上滑落,最終被周遇拖著屁股、手臂鎖著腿彎固定住的動作也沒能讓他驚醒半分。 后來,他的手機又亮了,屏幕發(fā)出的光在周遇的口袋里伴隨著一震一震的觸感。 周遇把他放倒在床上,脫掉了沈稚星的外套和鞋子,這才接起了那個依然在等待的電話。 “他睡了?!?/br> 蔣嘉息雖然沉默,卻沒掛斷。 她是看到朋友圈高三的競賽生半夜發(fā)的動態(tài),估摸著沈稚星可能也在聚餐,這才打來的電話,只是沒想到對方依然沒有接到電話。 一次代表不了什么。 但兩次、三次的錯過,除了真的無緣,蔣嘉息都不知道如何解釋…… ※※※※※※※※※※※※※※※※※※※※ 更新了更新了! 大家過年好過年好! 明天又要出去拜年,更新可能要下周才能穩(wěn)定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