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放心好了，當然，王爺也可以趁著現(xiàn)在沒有放榜，請他們聚一聚，打聽一下，看看他們是胸有成竹還是愁容滿面?！?/br>
    “你說的沒錯，是該請他們聚聚?！饼R文宇笑起來：“他們若真能中了進士，以后就有的忙了?！?/br>
    齊文宇約了杜海等人一起去酒樓喝酒，與此同時，趙啟卻是和李正一起去了國子監(jiān)。

    如今的國子監(jiān)祭酒，正是李正的二子李哲，不過李正對這次的春闈非?？粗貐s不僅是這個原因。

    其實，李正也知道，如今明德帝多少已經(jīng)對他們有些不滿了，但他除了自己，也要為自己的子女，自己的家族，還有那些依附于他的人想想，自然不能輕易做了決定。

    “老二，這次春闈，國子監(jiān)的舉人表現(xiàn)的如何？”見到自己的二兒子，李正問道。

    “父親，雖然這次陛下出的試題有些偏了，但國子監(jiān)的舉人都是學富五車的，因此有很多人考的很好?！崩钫荛_口，國子監(jiān)的舉人一直都表現(xiàn)的非常好，他對他們也是滿懷信心的，至于齊文宇拉攏的那些其他地方的學子……如今全國上下除了國子監(jiān)就沒有其他好點的書院了，那些人又哪里考得過國子監(jiān)的學子？要不然那些去了外地做官的人，又怎么會一直將自己的子女留在京城？

    “你有把握就好，如今朝堂上有不少空缺，陛下這次會取的人數(shù)恐怕非常之多，若是國子監(jiān)的舉人表現(xiàn)的好，我也就能放心了。”李正開口，國子監(jiān)的舉人，很多都跟他有關系，朝堂上這樣的人多了以后，他就算退下去了，李家也還能穩(wěn)穩(wěn)的。

    除此之外，這次的科舉怎么錄取，也是能看明白明德帝的打算的……

    “父親盡管放心！”李哲開口，同時有些得意地看了趙啟一眼。李正有好幾個兒子，而在這幾個兒子里面，他已經(jīng)算是混的好的了，偏偏，趙啟這個女婿，竟然比他們所有人混的都要好……

    對于李哲的得意，趙啟只當沒看見，跟著李正回去的時候，他猶豫再三，還是把趙平英的事情說了。

    讓趙平英去跟齊文宇接觸的事情，是他做的決定，偏偏結果跟他們的打算相差許多……他說的時候，還真有些擔心李正會訓斥自己。

    趙平英性子活潑，又聰明伶俐，因此雖然是外孫女，李正也是非常喜歡的，但是他對趙啟讓趙平英去做這樣的事情，倒也并無不滿，畢竟趙平英身為女子，將來就該是去聯(lián)姻的，而齊文宇，他絕對是一個很好的對象。

    不過，現(xiàn)在竟然失敗了……

    “福王會不會早就知道平英的身份了？”李正問道。

    “應該不會吧？平英只是在宮宴上遠遠地見過福王……”趙啟有些不確定地開口。

    “福王不認識平英，但福王身邊的人不見得不認識。平英第一次見福王，福王身邊的太監(jiān)攔住了她，第二次，福王又這么不客氣……”李正遲疑著開口，第一次還好，畢竟倉促，齊文宇沒理會趙平英還算正常，但是第二次……

    一個女子前去道謝，還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摔了一跤，在這樣的情況下，哪個男人會罵女人為“災星”？

    他跟齊文宇也是有過接觸的，自然知道齊文宇的性子很不錯，以往他連下人都很少訓斥，現(xiàn)在卻莫名其妙地說一個女子是災星，這也太過了一些。

    趙啟本來只覺得計劃失敗自己的女兒又受了委屈因此有些不好受，現(xiàn)在聽到李正這么一說，臉色倒是難看起來——齊文宇這么說他的女兒，難道里面真的有別的原因？

    若是齊文宇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兒身份，那么他這么做，會不會就是駱尋瑤說了什么？

    “這也只是猜測罷了，就不知道福王這樣的表現(xiàn)，是不是有人授意或者知道了什么的了?！饼R文宇送年貨給外地趕來的舉人，一向不結交朝臣的他還跟那些舉人關系友好……若說沒人授意，李正可不相信。

    有人授意？能授意福王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的，也就只有那個坐在最高處的人了……趙啟臉色一變，如果齊文宇做這一切都是明德帝授意的，那代表了什么？

    李正嘆了口氣：“我們再看看吧，要不了多久，就是放榜的日子了?！彼胧虑椴⒉蝗缵w啟那么簡單，駱尋瑤雖然需要注意，但明顯明德帝和齊文宇的心思更為重要。

    李正暗地里想了多少事情，明德帝并不知曉，雖然很想動一動李正，但他現(xiàn)在卻把心力都花了科舉的事情上。

    前朝雖然有了科舉，但是科舉不僅被世家大族所包攬，徇私舞弊的事情也非常常見，所以到了齊朝以后，明德帝也就做過幾項改革，比如說如今那些舉人的卷子都要遮蓋了姓名，然后由禮部專門的人員抄錄以后再拿給考官，讓考官對學子的信息無從知曉。

    這么做，很大程度上杜絕了作弊，同時，即便是考官，在評出了卷子優(yōu)劣以后，往往也不知道自己看好的人是誰。

    第一個知道這些中了進士的人是誰的人，其實是明德帝。

    前朝每次科舉，分很多科目，分開考試，而齊朝卻簡化了許多，同時，所有人也更看重進士科，明德帝最關注的也自然是這個，同時，前朝科舉往往只錄取二三十人，但是齊朝錄取的人數(shù)卻多了許多，而今年，明德帝打算錄取的人數(shù)，更是比往年還要多上將近一倍，最后竟錄取了百多人。

    “這幾份卷子都不錯，是該定位前幾名，若是沒有意外，殿試之中的前三甲，就該從這四個人里面出來了。”明德帝看著手上已經(jīng)定了排名的的卷子，贊賞地開口。他本來還擔心因為要錄取的人多的緣故，最后可能會連不怎么出眾的人也錄取了，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這次竟然有不少學子都非常出色，有幾份卷子，更是讓他看得愛不釋手。

    “臣也這么覺得?！绷肿块_口，他也是這次春闈的考官之一，之前一直被關在貢院里批閱試卷，已經(jīng)關了好幾天，現(xiàn)在倒是有些胡子拉碴的。

    但即便如此，完成了這么一件事，他的精神卻非常亢奮。

    “愛卿，那你覺得，哪張最為出色？”

    “陛下，臣覺得，這幾張不相上下?！绷肿块_口，這四張卷子確實不相上下，正要分出個好壞來，就要看閱卷的人的喜好了。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倒是最喜歡這個人，有銳氣敢說話，但也有分寸?！泵鞯碌壑钢渲幸粡堥_口，然后又拿出了另外兩張：“還有這兩個也不錯，書寫的人都非常沉穩(wěn)，最后那張，就顯得有些過于注重賣弄學識了?！?/br>
    “陛下所言甚是?！绷肿苛⒖叹偷馈?/br>
    明德帝當即笑了起來：“那就看看這幾個人是誰吧?！?/br>
    一張張的卷子上用以糊名的封條都被取了下來，明德帝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那讓自己非常在意的四張卷子上，然后卻忍不住“咦”了一聲。

    這四張卷子，有兩張是在京城頗有名氣的兩個舉人寫的，那兩人一直在國子監(jiān)讀書，明德帝也早有耳聞，而另外兩張的主人，對明德帝來說竟然也并不陌生。

    杜海、梁經(jīng)綸……這兩個人，不就是齊文宇提過的那兩個人嗎？梁經(jīng)綸是被他夸沉穩(wěn)的兩個人之一，而杜海，卻正是他剛才最為欣賞的那人！

    隨著明德帝的那一聲輕“咦”，林卓也注意到了那幾個名字，眼中閃過了一絲驚異，之前齊文宇提到這兩個人的時候他也在場，本來他以為齊文宇那么說只是夸一下自己認識的人了，卻沒想到這兩人竟然真的這么出色！

    不過，這還真的有些湊巧了，若不是他知道齊文宇完全沒接觸春闈的事情，說不定他會心存疑慮也說不定。

    但是，就算他不心存疑慮，別人呢？別人會不會有所懷疑？

    林卓這么想，明德帝當然也是這么想的，他翻著剩下的卷子，在里面找到了不少籍貫不在京城的學子。

    雖然之前的幾次科舉，外地舉人中舉的人數(shù)一直有所增加，但如今這次，卻稱得上是前所未有的多了，竟然從之前的三成變成了五成。

    舉人們對科舉全都非常在意，國子監(jiān)對齊朝來說又非常重要，里面的舉人還都是名門之后，若是以往，明德帝說不定會仔細看看卷子，把國子監(jiān)的學子排在前面以避免京城的考生有所不滿，然后讓這一切慢慢改變，但是這次，明德帝卻并沒有這么做。

    “你去放榜吧，會元，就定這個杜海吧，梁經(jīng)綸定為第三?！泵鞯碌巯肓讼?，開口。

    “是，陛下。”林卓開口。

    禮部放榜的日子，早就有很多人等在了門口，就為了知道自己能不能榜上有名，除此之外，京城的大戶人家也專門派了人蹲守，這些人里，有想要提前找找能拉攏的人的，也有想要幫女兒相看合適的女婿的，各種各樣的什么都有。

    就連齊文宇，都派了一個人來，就為了知道駱尋瑤說的準不準。

    終于，禮部官員來了……

    本次會試的會元，是杜海！

    本次會試，國子監(jiān)中進士的人數(sh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少！

    本次會試，被福王夸獎過的人，竟然全都榜上有名！

    其實，駱尋瑤也是不可能記住所有中了進士的人，讓她有印象有記憶的人，多半都是像杜海這樣有所作為的，因此她讓齊文宇去結交的人不過九個，人數(shù)并不多，但這九個人全都榜上有名，卻也足以驚人了。

    更何況，杜海還成了會元，梁經(jīng)綸也進了前三！

    “福王真是好眼光！”有人贊賞起來。

    “什么好眼光？誰知道里面是不是又問題？”又有人冷笑道。

    這次科舉，上榜的人雖然很多，但落榜的顯然更多，特別是國子監(jiān)的學生，更是不相信這樣的結果，漸漸地，一些猜測也就出來了。

    一時間，滿城嘩然。

    ☆、第124章

    雖然來京城之前,杜海為了寬慰家人，也曾夸口說說自己要在得了解元之后再得個會元,可事實上，他根本就沒底，甚至就連自己能不能考上都不確定,還是后來齊文宇的肯定,才讓他有了信心，以至于考試之時,表現(xiàn)的非常之好。

    但科舉就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他表現(xiàn)的再好，也不敢夸口什么,因此,等到了放榜之日，他絲毫不敢怠慢，反而早早地到了禮部貢院門口。

    今天這個日子實在太過重要，正因為這樣，就算杜海旁邊就擠著幾個以往跟他有過沖突的國子監(jiān)的學生，他也毫不在意，雙方相視一眼以后，就同樣心焦地等著放榜了。

    以往每次科舉，所取的進士少則四五十人，多則七八十人，不過這次科舉，卻錄取了一百三十一人，這些考生的籍貫加上姓名，將那榜單寫的密密麻麻的，而榜單一出來，杜海就下意識地看向了最高處，結果，他竟然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杜兄，恭喜！”很多對自己沒信心的學子都會從下往上看，祝訥卻不同，他最先看的就是最上面，卻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好友的名字，當下對著身邊的好友道了喜。

    杜海還有些呆愣，但祝訥這一說，他倒是很快冷靜了過來，順勢一掃，也掃到了下面祝訥的名字，當下開口：“祝兄，同喜同喜?！?/br>
    他們兩個，可謂是喜形于色，當下高興地往下看了下去，而很快，他們就又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這些名字，有跟他們一樣外地來的舉人，也有曾經(jīng)跟他們對立過的國子監(jiān)的舉人。

    一開始，所有人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卻慢慢地開始變了，因為，這次錄取的籍貫不是京城或者京城周圍的舉人，實在是太多了一些。

    有人粗略一數(shù)，一百三十一人里面，京城或京城左近，出生國子監(jiān)的竟然只有六十五人，而其他地方趕來的學子，竟然有六十六人。

    看到這情況，杜海和自己身邊的幾個好友都非常高興，但是那些國子監(jiān)的舉人，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一開始，那些人只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卻有一些落榜的舉人的情緒開始不穩(wěn)了起來，這些人，并不單單是國子監(jiān)的舉人，甚至還包括各地趕來參加科舉，但是又落榜了的舉人，其中還有一些人，甚至當眾嚎哭了起來。

    京城的舉人，如今差不多全都聚在了榜單前面，推推嚷嚷的，與此同時，也有人抄起了榜單，往后傳去。

    而在不遠處，則停著很多馬車，那些馬車有這些舉人的，也有京城的大戶人家的，李正就坐在其中一輛馬車里，而在他的身邊，國子監(jiān)祭酒李哲臉色難看，眼里還冒著怒火。

    “這就是你說的考得好？”李正淡淡地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爹，我已經(jīng)問過那些學生了，他們都考的不錯，現(xiàn)在這個樣子，肯定有問題！”李哲不忿地開口：“爹，另外那些人也就罷了，杜海和梁經(jīng)綸兩個人竟然排位如此之前……我就不信里面沒問題！”

    “這應該是陛下的意思?！崩钫亻_口，雖然閱卷的不是陛下，但至少會元是陛下定的。

    他之前一直等著科舉，也是想看看明德帝的態(tài)度，若是明德帝并不想對他們下重手，還打算安撫他們，科舉之時，肯定就會像之前一樣，對國子監(jiān)的學子多有偏愛，但現(xiàn)在……如今明德帝如此厚待杜海等人，看來是擺明了要打壓他們了！

    他可以辭官，反正他的歲數(shù)已經(jīng)不小了，但是圍繞在他身邊的其他人會愿意辭官嗎？皇帝忌憚的，從來就不是他一個人，而是他們所有人。

    而且，在明德帝已經(jīng)開始打壓他們的情況下，他們就算避讓，又能避讓到哪里去？總不能所有人都辭官吧？真要那么做了，那么跟被明德帝打壓又有什么區(qū)別？

    很多時候，有些事情就是身不由己的，李正當初也曾經(jīng)覺得前朝的那些世家大族實在太傻，但真的走到了這一步，才發(fā)現(xiàn)很多時候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當初駱國公倒霉的時候，他也順手推了一把，現(xiàn)在卻輪到他了。

    其實駱國公當年并無外心，但就是因為他在朝堂上一呼百諾，最終惹來了忌憚，要不是他當機立斷跟所有人都疏遠了，家里又只有一個孫女兒，最后不見得能善終。

    但是，駱國公只有一個孫女兒，他就不一樣了，他有兒有女，如今孫子都已經(jīng)走入了仕途，想跟駱國公一樣哪里行得通？

    他已經(jīng)當了幾十年的丞相，還得罪了很多人，要是真的倒下了，還是全家一起倒下，那他的那些兒女孫輩，還能有好下場嗎？

    他不能等著皇帝拿他們開刀，也就只能拼一把了，運氣好還能有一線生機，運氣不好，也就是被打壓罷了——就算他們什么動作也沒有，其實也一樣會被打壓不是嗎？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李正想了很多，李哲卻根本不懂：“爹，什么陛下的意思？我看，現(xiàn)在一定是試題泄露了，或者考官徇私舞弊！不然國子監(jiān)的學子，中舉的人哪會如此之少？”他是國子監(jiān)祭酒，對國子監(jiān)的感情自然也非常之深，因此，他完全不信國子監(jiān)的學子這次竟然會表現(xiàn)的如此之差。

    聽到李哲的話，李正眉頭一皺，他雖然覺得讓杜海當上會元是明德帝的意思，但現(xiàn)在國子監(jiān)的舉人竟然只占了半數(shù)……

    要知道，雖然會元由明德帝定，但是中進士的人，卻是閱卷的官員定的，如今閱卷之事非常嚴格，這次負責科舉的，更是一些為人正直的老頑固，基本沒有徇私舞弊的可能，既然如此，里面會不會真的有點問題？

    當然，也有可能其實并無問題，但只要大部分人都覺得里面有問題就行了！

    李正有些遲疑，然后就看向了外面，卻正好看到一個沒有中舉的老舉人終于熬不住暈倒了，當下若有所思。

    趙啟也在馬車里，本來，因為覺得如今李正的心情應該不會很好的緣故，他什么都沒說，但是到了現(xiàn)在，卻忍不住開口了：“父親，之前福王曾經(jīng)說杜海和梁經(jīng)綸能得前三，他還夸獎了幾個人，甚至表示他們一定會中舉?！?/br>
    “哪幾個人？”李哲搶先問道。

    趙啟近來對福王的事情非常上心，那紙條也是一直隨身帶著的，當下拿了出來：“就是這張紙條上的人，這幾人，也是跟福王關系最好的，去年的時候，福王就跟他們多有接觸?！?/br>
    那張紙條上不過十來個名字，杜海和梁經(jīng)綸就排在最前面，李哲拿過以后，立刻就找來了讓自己的屬下抄錄的榜單對照起來，這一對照，卻發(fā)現(xiàn)所有被福王夸過的人，竟然全都榜上有名！

    “爹，說不定是福王泄露了試題！”李哲立刻就道，雖說在一百多個中了進士的學子里面，十來個人并不夠看，但這十個人考的卻都不差，還有兩個進了前三……

    “你們兩個，把當初福王在酒樓里跟杜海梁經(jīng)綸等人說的話的傳出去?！崩钫_口，都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了，他不可能真的坐以待斃：“在朝堂上，也要交代了我們的人，做好準備以便到時候隨機應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