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耀痛苦地抹抹臉，余光卻始終留意著陸淵的反應。陸淵聽得很認真，得知來探樓的人瘋了，他臉上閃過的驚訝不像是裝出來的。

    “那晚是我們七個人出去喝酒，現(xiàn)在他們六個出了事，他們家里的人自然要來問我要個交代。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只得來野樓一探究竟，誰知道兩次來兩次都撞見了白影。上次我沒有心理準備，被嚇了個半死，回家緩了這好些天才重新壯起膽子再來查看，卻沒想到陸哥你買下了這棟野樓?！?/br>
    他觀察著陸淵的臉色，小心地問：“陸哥你今天搬進來，沒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吧？”

    陸淵搖頭：“一切都很正常。”

    騰耀沒有再說，陸淵也沒有再問，室內(nèi)安靜下來，連時不時刷一下存在感的嘟嘟都閉上了嘴，唯有嘩嘩的雨聲回蕩在這座過于空曠的老宅里，裹挾著這個季節(jié)里不該有的徹骨的寒。

    “太晚了，你在這里住一宿，其他的明天再說吧?！标憸Y起身，看樣子是打算帶騰耀去客房休息。

    “不用麻煩了，我在這將就一宿就成?！彬v耀拍拍身下的沙發(fā)，這張真皮沙發(fā)長約三米，寬度適中，比普通的木板床舒服得多。

    陸淵看看他：“也好，樓上樓下都沒來得及收拾，也的確不適合待客，你稍等一下，我去給你拿一床薄被。”

    這次騰耀沒再推辭，笑瞇瞇目送陸淵去拿被子。

    ~

    陸淵的房間在二樓，安頓好騰耀，他帶著企鵝嘟嘟上樓。見小企鵝一拐一拐爬上樓，騰耀懸著的心徹底歸了位，他不怕見鬼，倒很怕半夜一睜眼看見個企鵝沖自己驢叫。

    熄了燈，騰耀靠坐在沙發(fā)上陷入沉思。

    陸淵是個有涵養(yǎng)有分寸的人，他的話應該可以相信，客廳里堆的那些尚未拆開的行李就是最好的證明。劉智野一行人出事以及偵探夜探野樓卻被神秘白影嚇退時，陸淵并不在本地，上個偵探失蹤的時間倒是跟他回來的時間對得上，但既然前兩件事與陸淵無關(guān)，那偵探失蹤估計也不會是他的手筆。至于他從哪撿了只企鵝，又為什么放著其他房子不買非要買野樓，大雨天如何能保持褲腳和皮鞋不沾水，這都與劉智野發(fā)瘋無關(guān)，騰耀心里好奇但不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深究。

    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這棟野樓真的鬧鬼，還是有人在故意作祟，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劉老板對他的委托，還關(guān)乎到陸淵的安危。再怎么說陸淵好心在雨夜收留他一晚，他不能明知這里有古怪卻不聞不問。

    越想頭腦越清醒，騰耀輕手輕腳摸到門邊，打開了別墅通往院子的房門。他要先去外面查看清楚，如果院子里沒有可疑，問題恐怕就出在房子里面，現(xiàn)在這棟房子歸陸淵所有，他總不能三更半夜挨個房間亂轉(zhuǎn)。

    樓上。

    陸淵站在虛掩的窗簾后面，看著騰耀披著雨衣鬼鬼祟祟在院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嘟嘟扒著窗戶，一臉“你看我抓到壞人了”的模樣。

    陸淵蹲下來，揉揉它的小腦袋瓜，淡淡說：“他不是壞人?！?/br>
    嘟嘟瞪圓了小眼睛，嘴巴微張的樣子蠢蠢的。

    “兩次，”陸淵的聲音在黑暗中有些飄忽，“他兩次都是先去救你，這完全是他下意識的反應，很能說明他的人品。不管他的話有幾分真假，他都不會是個壞人?！?/br>
    嘟嘟抖抖胖乎乎的身體，似乎對騰耀兩次抱它很是嫌棄。

    “你怕我真把你送給他？”陸淵猜到小家伙鬧別扭的根由，輕笑道，“他認得出你的品種，怎么會給自己找麻煩?！?/br>
    嘟嘟嘴巴張得更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耍了。

    陸淵一面安慰炸毛的小企鵝一面看向院里，騰耀已經(jīng)把前院翻了個遍，正準備轉(zhuǎn)去后院。

    “他把外面找了，那咱們找找房子里面吧。”陸淵的身形完美地融于黑暗，仿佛他就是黑暗的化身。

    ~

    繞到后院的騰耀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這個院子也忒大了吧?！蓖惹霸捍蟮枚嗟暮笤海v耀恨不能在地上打兩個滾順便罷工，不過他也就是想想，才不會真在滿是泥濘的院子里打滾。

    野樓空了許多年，無人修整的草坪瘋長成雜草叢，足有半人高，即使穿著雨衣，從里面一走一過也會弄得全身濕透，衣服貼在身上，黏黏糊糊特別不舒服。騰耀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但眼下也只能忍著。

    他撥開草叢，盡量小心地一步步趟過去，生怕把草叢踩得東倒西歪會讓陸淵起疑心。走得慢了，騰耀就把注意力更多地轉(zhuǎn)移到感官上，比如腳下踩到硌腳的東西是石頭還是樹杈？前方沙沙的響聲是風吹樹葉還是某種叫不出名字的蟲子在鳴叫？留意這些不起眼的細節(jié)是他從小就有的習慣，因而危險降臨時，他總能先人一步警覺、閃避。

    繞過幾棵大樹，前方的視線豁然開朗，可惜光線所限，騰耀仍舊看不清遠處的情況。他辨了辨方向，決定先貼墻走一圈，搞清楚整個院子的分布再說。想去到墻邊就要先繞過泳池，這個精修圖里呈蔚藍色的橢圓形泳池在經(jīng)年累月的破敗中逐漸干涸，而今晚的暴雨巧妙地將其蓄滿了水，只是水質(zhì)太差，整個泳池看起來臟兮兮的。

    騰耀站在池邊，用手電往水里照了照，水太渾，他什么都看不見。

    就在他準備暫時放棄泳池、按原計劃前進時，還算平靜的泳池水面忽然劇烈翻涌起來，好像天上下的不是雨滴，而是一塊塊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