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他看的是姜戎的《狼圖騰》。這是一部帶學術(shù)研究性質(zhì)的小說。小說在敘述了狼的神異和人對狼的圖騰崇拜以后,得出驚世駭俗的結(jié)論:中華民族的龍圖騰,其實就是狼圖騰;世界上是沒有龍的,龍就是狼,考古發(fā)掘的早期龍的形象,其實就是一個飛奔縱躍的狼的形象??粗≌f,回憶著那晚老蒼狼從天而降的身影,李獨生激動極了,狼就是龍,他相信這結(jié)論就是真諦,這發(fā)現(xiàn)偉大極了,小說的作者偉大極了。不過李獨生想補充一點兒:龍的讀音是不是就是狼的讀音?lang——long,你看,只錯一個字母啊,讀起來也很相近的,說不定遠古時候就把狼叫做龍——李獨生完全沉迷到《狼圖騰》里去了。 繼續(xù)講那天晚上的事。 李獨生明白狼的目的了,它是要背他家的豬。但直到這時,李獨生仍沒有喊叫。老人們說,狼吃豬的時候,不是就地咬死吃,而是要背走吃。因此,“狼背豬”不僅成了一個常用詞,而且是一個很有名的五子游戲,山里的孩子們都會玩。今天,他要看看狼是怎么背豬的。它能把豬背走嗎?它從哪里背走呢?肯定是從大門里了。那么,它怎么開門呢?門是閂著的呀。李獨生趕緊把門閂輕輕地插上,躲到了一邊。他要看看老蒼狼是怎么打開院門,把120斤的長白豬背出去的。 老蒼狼落地后竟然沒把長白豬驚醒,它仍然扯著呼嚕香甜地睡著。老蒼狼并不急于驚動豬,而是仔細觀察豬圈,豬圈是長方形的,長約6米,寬約4米。老蒼狼選擇了對角線的距離,從圈角到墻根走了一趟,量了量。然后,用前爪在豬身上輕輕地拍了拍,又伏下身在豬嘴上吻了吻。狼和豬親吻,真是不可思議的事,不是親眼所見,沒人會相信的。長白豬似乎感覺到了,很陶醉地哼哼著,像情人初吻時的呻吟。老蒼狼吻了幾下后,就張嘴噙住了豬的耳朵,并且輕輕地“唧嚀”了一聲,像咬耳密語。豬就站起來了。這時,老蒼狼四肢伸開,趴到地上。長白豬就騎到了狼的身上。豬的兩只前腿從狼的脖子里插下去,后腿垂在狼的后跨前邊。老蒼狼慢慢站起來。豬的兩條后腿觸著地,幫助狼用力。豬腿短,狼腿長。當狼完全站起時,豬的4條腿就都離了地,狼就把豬背起來了。狼背著豬走到豬圈角起,仰首望了一眼墻頭,然后助跑、跳躍,一下子飛過了墻那邊。只是把白天壘的石頭撞掉了兩塊。 一只狼,一只后腰只有一把粗的老蒼狼,自身也不過五六十斤重,竟然背著一頭120斤重的豬,跳過了四五尺高的墻頭! 就在老蒼狼躍起的一刻,李獨生拉開了大門。他探頭向外一望,老蒼狼已經(jīng)背著長白豬落在了地上。不過落地時是豬在下面,狼卻4條腿朝上翻在了上面。李獨生聽見長白豬被跌得沉重地哼了一聲。 李獨生以為豬被摔死了,老蒼狼該吃rou了??墒撬鼌s不吃,4條腿彈蹬兩下從豬身上翻下來,然后張開大叉子嘴去咬豬耳朵。豬就忽地站起來了。老蒼狼用嘴叼著豬耳朵,甩著毛茸茸的掃帚尾巴,去抽打豬的屁股。豬就向前走了。在老蒼狼不停的抽打下,它越走越快,后來竟奔跑起來,一會兒就消失在狼洞溝的樹叢里了。 自始至終李獨生沒叫喊一聲。當他回到屋躺在床上后,仍為狼的神奇激動不已。那時他還沒看《狼圖騰》,但他知道有這么一本書,專門寫狼的。只是學校圖書館沒有,書店里賣的又太貴。這次,他決定再貴也要買一本看看了。 直到第二天吃罷早飯,李獨生的母親端著剩飯去喂豬時,才發(fā)現(xiàn)豬不見了。跑哪兒去了?院里就這么大個地方,它能藏哪兒呢?昨晚忘記上圈了?不會的,黃昏時候明明白白把它從外面攆回來了,不但上了圈,而且院子的大門也一直小心地閂著……正在疑惑不解之時,兒子揉著惺忪的睡眼出來了,說:“媽,昨晚上,豬叫老蒼狼背跑了?!?/br> 李三饃和妻子就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親眼看見的。 胡說!大門上得好好的,從哪兒背出去的? 從墻頭上。 李三饃循著墻頭看了看,就看見墻上被撞掉了兩塊石頭。 你怎么知道的?李三饃又問。 我撒尿,親眼看見的。 李三饃就一巴掌摑在了兒子后腦勺上:“你咋不囂喝(呼喊)?” 母親心疼兒子,說,你個兔鬼孫!打娃子干啥?娃子膽小,害怕不是? 李獨生卻分辯道,我不害怕!我是想看看狼是怎么背豬的。 李三饃那個氣呀!伸手又摑了一巴掌。指望這頭豬到秋天賣了給你娃子交學費哩,這下可好,眼看著讓狼背跑了!李大饃卻把弟弟嚷了一頓。他對侄子大加贊揚,說,好,好!獨生這娃好奇心重,不是個一般的人,是個科學家的料!娃,以后的學費大伯給你包了,好好讀書,學你四叔,給你奶掙氣,考個好大學! 3個月后,李獨生考入西北農(nóng)業(yè)大學野生動物系。該系一個老教授,也姓李,待他很親。但有一天在談到《狼圖騰》上認為中國人的龍圖騰就是狼圖騰時,李教授大怒,斥罵《狼圖騰》的作者無知無恥,胡說八道,歪曲褻瀆中華民族的圖騰崇拜。李獨生與老教授激烈爭辯,最后竟助之拳腳,將老教授搡倒在地。李獨生上了不到一年大學,即被學校開除,閑散在家,整天神經(jīng)兮兮,說也要寫一本關(guān)于狼的書,書名叫《東方蒼狼》。 從此,李獨生就整天沉迷在狼的遐想里。他把縣圖書館里的書架都翻遍了,尋找一切有關(guān)狼的書籍,連外國的《狼王洛波》《白牙》都看了。他把升龍崖下的十幾個狼洞都鉆遍了,想尋找狼,特別想抱一個狼娃兒回來養(yǎng)大,以資研究??墒沁B狼的影子也沒見到過一次。蒼狼縱身躍過墻頭的身姿太優(yōu)美了,太動人了,太偉大了,那是一只真正的騰飛的龍??!李獨生經(jīng)常模仿著蒼狼的躍姿趴在地上匍匐、跳躍,幻想著有一天像一條狼——不,像一條龍一樣騰空而起??墒撬傄诧w不起來。 李獨生本來是圓胖臉,后來臉越長越長,下巴卻長沒了,嘴巴長長的凸著,面部干澀,且長了一層濃密的細毛。兩只眼睛瞳仁金黃,目光尖利。一看就是一副狼相,人們都喊他狼臉。 李獨生的大伯李大饃在給縣文化館建圖書大樓時,看過明嘉靖縣志,知道怪屯這個地方曾經(jīng)有過人變狼(見《楔子:關(guān)于怪屯》)的記載,原以為荒誕不經(jīng)?,F(xiàn)在看侄兒越長越像個狼,心里就慌了,是不是要歷史重演啊?他就領(lǐng)著侄兒到中心醫(yī)院去檢查。醫(yī)生說是腦垂體亢奮。有方兒治嗎?有。開了許多藥,吃了很長時間,花了一萬多塊錢,結(jié)果吃得侄兒身上的毛也長出來了,說話的聲音也變得直不拉的,像狼嚎。 李大饃待兄弟子侄們比真正的父親還親。他決心不惜一切代價,治好侄兒的病。他領(lǐng)著侄兒到北京、上海、武漢、廣州,凡是全國有名的大醫(yī)院跑遍了,耽誤了一年生意,又花了十幾萬塊,卻毫無結(jié)果。他當然不甘心,不信偌大個世界,就沒有人能治好侄兒的病?;厮焙?,就去找一位中醫(yī)專家。這位中醫(yī)專家就是李病吾的徒弟3號。3號由縣衛(wèi)生局副局長調(diào)任縣醫(yī)院院長,現(xiàn)已退休,經(jīng)常到各醫(yī)院專家門診坐班,頗有當年李病吾之風。3號仔細聽了李獨生的病史,又看了李大饃從北京等大醫(yī)院帶回來的一大沓子檢查化驗病歷,很不屑地撂到桌上,鼻子里哼了一聲說:“家是怪屯的?”叔侄倆同聲說是?!爸览畈∥岵恢??”李大饃說:“知道,我問他喊六爺哩?!?號就拍拍那摞子病歷說:“崇洋媚外不是?外地和尚好念經(jīng)不是?十來萬塊就買回來這幾張廢紙?這娃兒的病叫意浸骨病。就是用意太專、太深,浸到骨頭里邊去了,骨隨意變,他成天想著狼,就慢慢變成狼形了。按照現(xiàn)代的科學來解釋,可能是精神的長期作用,導(dǎo)致基因異變。這病好治,我給你開個方,只需花10塊錢。這方是你六爺傳給我的,他也僅治過一例,效果很好。”他就拿過處方簽開藥方,將大醫(yī)院的病歷、x光照片等揎了一下,說:“拿過去!礙我事?!?/br> 這中醫(yī)專家開了七八味藥,有鬼臉、狼眼,紅娘、朱神沙等,奇奇怪怪的藥名。 李獨生吃了一年,果真慢慢地好了,臉上的毛退了,臉也不繼續(xù)往狼型發(fā)展了,保住了一部分人的特征。但他仍然要寫《東方蒼狼》,仍然整天浸yin在蒼狼的遐想里,誰勸也不中。他爹李三饃說,你還想變成狼???李獨生說,變成狼我也要寫。 附記 人變獸,史書上屢有記載,真假不可考。筆者一位戴姓近鄰,生前曾給筆者講,解放前,宛北皇路店附近有一男,人身牛腿,經(jīng)常擔柴到南陽賣,村邊路過時,孩子們都攆著看。他也不避諱,站下捋著腿讓孩子們看,并常常拿出核桃給孩子們吃。其腳與牛蹄一樣,不穿鞋,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去北關(guān)削一削,釘上一副新牛掌??谷諔?zhàn)爭時,此人被日軍殺害(筆者在拙著《老南陽·舊事蒼?!分杏浭鲞^)。 筆者好友余澤沛講,其鄧州老家有水塘。20世紀60年代時,塘邊住一人家,綠竹數(shù)桿,花樹幾叢,人們都羨慕其住在仙境里。其妻常于夏日夜間,到塘里沐浴,水漾漾,人亦漾漾,像是織女下凡。第二年,“織女”珠胎臨盆,嚇殺了牛郎:妻子生下的竟是一條大魚,在地上噼啵亂跳。人們說,其妻是被水塘中魚精“撲”了。后來,這家人就搬走了。一處蓬萊閣,就成了叫人恐怖的狐宅。 看來,人真會變獸的。但只要別把人性變沒了,也不可怕的。比如皇路店的牛腿,比如怪屯的狼臉,他們?nèi)匀欢际呛軆?yōu)秀的人啊。 第五章 瘋美人兒 婁慶是個乞丐落戶到怪屯的,所以解放后曾當過怪屯的農(nóng)會主席。他有兩個兒子。那時開會經(jīng)常宣傳共產(chǎn)主義,說到了共產(chǎn)主義社會,電燈、電話,樓上、樓下,洋犁子、洋耙,洗臉盆會說話。婁慶就分別給兩個兒子起名叫婁上、婁下。這名字雖從俗中取,卻挺別致、挺大氣的。 婁慶除了有兩個兒子婁上和婁下外,還有一個女兒叫婁燈(電燈),1958年3月生。到1959年秋天的時候,妻子又懷了孕,婁慶把他(她)的名字都已經(jīng)起好了,叫婁話(電話),并打算起碼再生兩個兒子,一個叫婁洋犁,一個叫婁洋耙??墒?,到1960年過罷春節(jié)的時候,眼看著老婆肚子已經(jīng)撅起來了,公社食堂卻做不出飯了,妻子的肚子就一天一天又癟了下去,最后那五六個月的胎兒不知跑哪里去了。又沒流產(chǎn),肚里的嬰兒自己卻消失了,這事也挺怪的。有人說是因為大人肚子太餓,胎兒就被母體慢慢吸收了,不知這是否有科學道理。反正婁話至今也沒生出來;不僅婁話沒生出來,從此婁慶的婆娘閉了經(jīng)(那時她才32歲),連婁洋犁、婁洋耙也孕育不出來了。 婁燈27歲了還沒結(jié)婚。家里不讓她結(jié),預(yù)備下給她二哥換親的。 那時鄉(xiāng)下窮,風行換親:你的jiejie或meimei給我,我的jiejie或meimei給你,都不用給對方彩禮。一切按對等原則,你給我做兩件衣裳,我也給你做兩件衣裳;你給我買一只箱子,我也給你買一只箱子;你家閨女若凈人一個來,我家閨女就也凈人一個去。生下的孩子有姑沒姑父,有舅無舅母。所以,換親,是無奈的婚姻,結(jié)成的親戚是尷尬的親戚,沒有幾家是和諧幸福的。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是心理和倫理上的。為了防備對方失諾毀約,在成親那天,雙方都在媒人或其他證人的嚴格監(jiān)督下,交換人質(zhì)似的,同時放人,我的jiejie或meimei去,你的jiejie或meimei來。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新郎總覺得自己身子底下壓著的,是自己的jiejie或meimei。因此,不少新郎就房事不舉,或舉而不堅了,有些十天半月后才能恢復(fù),也有些就陽痿終生。為解決這個問題,人們想出一個辦法,把成親的時間錯開:你的閨女先來我家,等十天半月我的閨女再去你家。但往往你的閨女一來,我的閨女就不去了,結(jié)果大打出手,親戚也就變成仇人。這方法不行,后來就又發(fā)明了“轉(zhuǎn)親”。 兩家直接換親,叫“兩頭掛橛”?!稗D(zhuǎn)親”是3家以上轉(zhuǎn)圈換,甲給乙,乙給丙,丙再給甲,所以俗稱“驢曳磨”?!绑H曳磨”轉(zhuǎn)的圈越大越好,也就是參與的家數(shù)越多越好。最少是3家,多的達五六家。圈越大,半徑越長,父母的愧疚感,兒子的負罪感,女兒的委屈感,婚姻的難堪和尷尬,等等,就越小。驢拽磨避免了兩頭掛橛的諸多弊病,但cao作起來極其不易,需要媒人的高超智慧與嘔心瀝血,有轉(zhuǎn)而不成媒人氣死者。 但直到婁下31歲,“兩頭掛橛”也沒掛住,“驢曳磨”也沒曳成。原因都是在最后關(guān)口,女方一見婁下的樣子,都嚇得尖叫一聲,捂住臉跑了。后來媒人就把給婁家說媒視為畏途,不再登門。 這時,婁燈也27歲了。 婁燈的臉粉嘟嘟,胖乎乎,大眼圓溜溜,小嘴兒紅丟丟;梳一根李鐵梅長頭發(fā)辮子,辮子又粗又黑,耷拉到屁股蛋上。她從小靦腆,不愛說話,不管見誰,都是低頭一笑。偶爾跟人說話,未張口,臉先紅。15歲那年,李長有的老婆跟她開玩笑說:“婁燈啊,瞅你那害羞勁兒,跟露水珠似的,吹股風兒顫幾顫,長大咋給你說婆家呀?”婁燈就羞哭了,哭得哽兒哽兒的。上學時,課本上有3個字她不念,也不寫。一個是“蛋”字,比如說壞蛋呀,王八蛋呀,搗蛋呀;一個是“球”字,比如說球形呀,籃球呀,地球呀,球蛋白呀;第三個是囚徒的“囚”字。課本上選的有葉挺的《囚徒歌》,老師讓她站起來念,她把“囚”字隔了,念成“徒歌”。老師以為她不認識那個“囚”字,就提示了一句:“囚,囚徒?!笨墒撬阅睢巴礁琛?。提示了幾次她也不改。老師就惱了,民辦老師,說話也粗,摔了教科書說:“囚、囚、囚徒的囚,又不是球毛的球,你害羞個啥嘛!”全班同學“嘩——”大笑起來。婁燈“哇”一聲大哭,捂著臉就跑了。從此就不再上學。那是1972年,婁燈14歲。 女人的羞澀是一種美,是一種品質(zhì),是一種高貴和典雅,是一種清純和嬌柔。失去了羞澀的潑婦和娼妓,是沒有陽具的妖精。 就在婁下31歲、婁燈27歲那年,婁燈出事了。 那時,每年三夏過后,都要進行民兵秋訓。公社叫民兵營,武裝部長是民兵營長;生產(chǎn)大隊叫民兵連,專設(shè)民兵連長;生產(chǎn)小隊叫民兵排,專設(shè)民兵排長。怪屯北邊的升龍崖是天然的靶場,靶子往崖根一靠,再瞎的打家,也不怕脫靶傷人。因此,怪屯就成了公社民兵營的訓練基地,每年都要把全營民兵集合起來,到怪屯的打麥場里練cao,練格斗,練一二一,然后到升龍崖那里練瞄準,最后是實彈射擊。 這天正在打麥場里練跑步,營長的口令喊得極其雄壯威嚴:“一、一、一二一!一二三__四!”跑著跑著,步伐就亂了。營長叫著:“注意步伐!注意步伐!一、二、一!”可是步伐越來越亂,竟有幾個人干脆站住了。這一站,阻斷了革命征途,整個隊伍都不得不停下。營長大怒:“誰讓你們停下的?我喊立正了嗎?”但沒人聽他的,都把臉扭向營長的右后方。營長回身一瞅,就也呆住了:一個女人,一絲不掛,白亮亮地站在場邊麥秸垛根前,兩只手抓在屁股蛋上,身體向前挺著,眼里火光四射,一臉的欲望之色。 這顯然是個女瘋子。 “這哪兒的瘋子?這哪兒的瘋子?快攆走!”營長從貪婪中醒過來,大聲叫道。 李三饃這時是怪屯的民兵連長,說:“營長,她好像是俺們怪屯的婁燈?!?/br> 營長說,到底是不是? 三饃說:“樣子是。可是婁燈是個好妮兒,不是個瘋子???” 營長說:“瘋子不都是好人變的嗎?快去喊她家里人去,把她弄走!”